自己家?程黎想起自家的那套“规矩”,在心里自嘲地一笑。不过周扬朝妈妈的态度倒是完全在她意料之外,她原本以为豪门阔太太都工于心计,颇有城府,没想到如此和善可亲。 “嗯嗯,好的,阿姨。”她乖巧应下。 “妈妈,”房间深处传来少女清脆的喊声,“你看我穿这身……”在走近看见程黎之后,她的话戛然而止,顿了两秒,挤出一个笑容,“姐姐好。” 程黎早已猜到今天的寿星,正是这位与自己见过两次的妹妹。一次装作错认了周扬朝这个哥哥,一次装作周明盛是陌生的路人叔叔,真是人小鬼大。 “你好呀,”程黎忍不住想逗逗她,“今天是不是轮到你生……物医学考试通过的日子了?” 故意将句子断在与她当时一样的地方。 周奕阳显然也还记得那次胡诌,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道:“哎呀,姐姐你就别取笑我了,我那不也是为了你俩好吗?”见程黎静静等着下文,她解释道,“要是当时暴露了我哥身份,你们说不定当场就掰了,也走不到现在了。” “我谢谢你。”周扬朝嗤笑一声,“你就不能说两句吉利的?” “今天是我生日,又不是你俩大喜的日子,为什么要我说吉祥话?”周奕阳朝周扬朝一梗脖子,转向程黎时却笑得眉眼弯弯,“姐姐,你别往心里去啊,我瞎说的,你们肯定能一直好好的。”再次回望向周扬朝,她瞬间又一脸嫌弃,“就是便宜我哥了。” 说完还跟陶菁交换了一个“达成共识”的眼神。 川剧变脸都不带这么快的。 程黎完全没想到“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的戏码不仅没有上演,甚至像是要演变成“给你五百万跟我儿子在一起”。 难道周扬朝提前跟家人说过什么?否则她们怎么会在还不熟识的情况下,对她做出这么高的评价? 到底吹了什么牛逼,她不会露馅儿吧? 程黎兀自左思右想,却听吴姨让他们都去会客厅,宾客已经陆续到了。 原来刚才来时看到花园里那间宽敞的平层,就是室外的会客厅。透过落地窗,能看到其中简约整洁的沙发与桌椅,整栋建筑灯火辉煌地在深蓝的天幕下熠熠生辉。 来的大多数客人都是跟周奕阳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大概是她的同学和好友。现场的气氛如同寻常的生日派对一样,轻松自在,一派祥和。 见面没多久,大家就纷纷把准备好的礼物送到周奕阳手里。看包装似乎并无什么特别贵重的,就是普通高中女生之间会互相送的东西。 程黎正准备也跟上节奏,还没迈出步子,忽见众人视线齐齐望向会客厅门口。 是周明盛到了。 他穿着墨绿色的polo领短袖和黑色长裤,看着仍像平时上班时一板一眼的模样,手里却提着一个古怪的圆包,外面还用黑布遮住了,与他气质极不相称。 周明盛径直走到周奕阳面前,将包拎在半空中,眉眼骤然柔和了许多:“阳阳,生日快乐。” “谢谢爸爸。”周奕阳好奇地接过包,忍不住掀起黑布一角往里瞧,眼睛顿时瞪得溜圆,惊声叫道,“天呐,布偶!” 她将黑布放在旁边的桌上,手中白色的太空舱猫包露了出来,从中间的透明罩能看见里面有只双色布偶猫,小巧的鼻子泛着樱花粉,一双杏仁眼蓝得澄澈。 “老爸,我爱死你了!”周奕阳兴奋得一手抱着包,一手拉着周明盛的手臂来回摇。 看得出来,她已经想养布偶猫很久了。而以周明盛的财力,和对女儿的宠爱程度来看,毋庸置疑是顶级纯种的了。 “别光爱你爸啊。”陶菁走了过来,“这猫可是我跟他一起挑的呢。” 周奕阳立刻跟她拥抱了一个:“谢谢妈妈!爱你妈妈!” 周明盛和陶菁穿着颜色相近的墨绿衣服,周奕阳一席白裙站在他们之间,一家三口看起来协调而美满。 程黎偷瞟了一眼周扬朝,今天穿的短袖白衬衫叠穿白T恤,其实站过去的话也不会违和,一看就能知道是一家人。 可不远处的三个人似乎都没感受到任何缺失,只顾彼此谈笑着,连余光都没往他这边扫。 虽然知道可能是长期隐瞒周扬朝的身份,他们才惯性如此,并不是刻意冷落,但程黎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她能感受出身旁的人情绪低迷,周身萦绕着与他不相符的落寞。 尽管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可她就是能感觉到。 也许是因为,在她父母与程嘉彦愉快相处得忽略了她的那些瞬间,她身上也会散发出相同的气场。 “你的礼物呢,已经送了吗?”程黎挑了个轻松的话题打破沉默。 “没有,我懒得准备,”周扬朝直白道,“直接发红包吧。”想了想,他忽又改了口:“你那个拍立得多少钱,要不我给你转一半,就说是咱俩一起送的得了?” 程黎:“……” 她突然觉得他家人不带他也不是没有原因。 此时周奕阳站在父母身边,程黎不太好意思走过去送礼物。 她之前问过周扬朝要不要给他家人也准备一份见面礼,他说这次是以生日会的由头“顺便”见了面,也不算正式见家长,可以免去这个环节。程黎觉得有理,这也能避免喧宾夺主,就只带了给妹妹的生日礼物。 晚餐在一张长长的方桌上进行,米色的桌布边缘蕾丝刺绣精致,桌面中央摆着插了紫罗兰的花瓶,清新淡雅。 上菜前,趁着周奕阳去找她好朋友,程黎总算见缝插针地把礼物送了出去。谁知不过是道了几句祝福的话,再转身的功夫,她就恰好与走过来的周明盛撞上了面。 “周董。”程黎下意识地喊出了这个称呼。 “这种场合不用这么叫我,生疏。”不知是不是因为周奕阳在场,周明盛少见的温和,嘴角甚至带了丝笑意,“就叫叔叔吧,毕竟上次我亲女儿都是这么喊我的。” ---- 周明盛:记仇.jpg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周明盛这话说得程黎有点想笑,但又尴尬得笑不出来,只能硬着头皮说了声“叔叔好”。 跟她一样尴尬的,还有旁边听见了他们对话的周奕阳。 “老爸!能不能别再提这事了?” “嗯,现在知道叫老爸了?” 周明盛对待女儿时果然与平时正颜厉色的模样截然不同,即使表面带着不满和责怪,也能轻易看出眼底的宠溺与纵容。 冷不丁想起那个被程建辉恶语相向的雪天,程黎心脏像被狠狠揪了一把,默不作声地移开了视线。 过不多时,众人依次入座。大概是为了减少家长带来的压迫感,周明盛和陶菁坐得离周奕阳很远,将她周围的座位腾给了她的朋友们。 周扬朝和程黎则随意坐在距她不远不近的位置。 华丽闪烁的水晶吊灯下,餐桌上的紫罗兰被灯光映照得娇艳欲滴。硕大的三层城堡蛋糕被放在推车上推了过来,远看盛大豪华,近看细节逼真裱花精致。不仅在座的那些喜欢梦幻城堡的少女,就连程黎看了都叹为观止。 管家点好蜡烛,陶菁适时起了生日快乐歌的头。她嗓音条件本就优越,唱歌又极富技巧,简简单单的一句竟也唱得如同林籁泉韵,声动梁尘。 众人皆是一怔,回过神来又赶紧跟上她的节奏一起唱。 “你妈妈唱歌真好听。”唱完生日歌,程黎小声对周扬朝说。 “她是声乐老师。” 程黎忽然想起玩大冒险时周扬朝堪称专业的唱功,还有后来团建听音猜键的绝对音感,原来是受教于母亲。 另一边,周奕阳已经闭眼合十默许完了生日愿望。大家都以为她要吹蜡烛,却见她睁开眼,笑意盎然地望向周扬朝:“我的第三个愿望是,想看我哥弹个琴。” 一桌人的视线立刻全部集中在周扬朝身上,程黎坐在他旁边都感觉有点不安,却见他泰然自若地看她一眼,又看回周奕阳:“我这不是正谈着,没看见?” 程黎愣了一瞬才明白他的意思。弹个琴。谈个情。 真是烂梗。 而且现场还这么多未成年呢,带坏小朋友! 她在桌子底下用手肘捅了他一下。 显然周明盛也是同样的想法,凉飕飕地飞来一记眼刀。 周扬朝这才收敛了些,趁着周奕阳还没理解,又道:“怎么你生日还要我才艺展示,耍猴呢?” “我就是想看嘛。”周奕阳语气带了点撒娇的意味,“好久都没看你弹琴了。” “你弹一下能少块肉?”周明盛帮腔道,“就你这破才艺还占了你妹妹一个生日愿望呢。” “所以我应该感到荣幸?”周扬朝觉得好笑。 这时却听程黎忽然很小声地说了一句:“其实我也挺想看的。” 周扬朝偏头看她,那双杏眼像浸润在清水中,隐隐透出一点期待,跟他对视后,又状似不经意地看向别处,有点羞赧。 他喉结轻轻滚了滚。 三秒后。 “我记得偏厅就有钢琴?”周扬朝问。 “对,没错,就在隔壁。”周奕阳立刻答道。 于是众人纷纷起身,在她的带领下往偏厅走。穿过一段走廊,在白底暗纹的屏风后,果真放着被擦拭得纤尘不染的钢琴和软椅。 周扬朝在琴前坐定,周奕阳替他打开了头顶的灯。 灯光骤然亮起,如同舞台上的聚光灯一般,映照出一方明亮璀璨。光线聚焦在周扬朝身上,以他为中心向周围延伸,渐次暗淡,直至隐入黑暗。倒让人分辨不清真正的光源来自于灯,还是来自于人。 周扬朝指法娴熟流畅地爬了一串音阶,判断出无需再调音之后,略一思索,悠扬的音符已然从他指下飘出。 程黎听出他弹的是《fly me to the moon》,原本是首经典华尔兹舞曲,改编成了爵士钢琴的版本,别有一番浪漫风情。 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为什么周奕阳执意要他现在弹琴。 他与钢琴形成一白一黑的鲜明对比,灯光细细描摹着他的侧颜,勾勒出完美的弧线。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灵巧翻飞,手背上的指骨在弹奏时更显清晰分明。 有的人似乎天生就适合站在人群中心,接受众人的目光与赞叹。程黎站在边角,听见周奕阳的朋友们围在她身边兴奋地小声议论。 “帅爆了!你也把你哥藏得太好了,居然从来没提过!” “手控一本满足,爱了爱了!” “救命,我快精神昏迷了!” “哎哟,你们矜持点行不行?”周奕阳表面一脸嫌弃,眉梢眼角却是藏不住的自得,“收敛一下,我嫂子还在那边呢。” 程黎别过脸轻轻一笑。 她怎么会不懂小姑娘的那点心思?有个拿得出手的哥哥是件多有面子的事啊,现在终于不用再掩藏周扬朝的身份,自然要在朋友们面前淋漓尽致地展现一下他的魅力,以此获得一片艳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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