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头喝光了香槟,朝那两人走去。 “大妈。”他颔了颔首。 莫向岚便是大家口中的“傅太太”,名门出身,一家三代都是活在教科书里的人物,早年赴美留学,崇尚自由与民主,嫁进傅家之后收敛本性,安心当起了豪门阔太。 “来了啊。”莫向岚敷衍地扯了扯唇,把身侧女孩拉到面来,“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小叶,叶珂,她爸爸跟你爸爸是多年老友了。” 傅宴钦朝女孩点了下头。 叶珂浅笑,清亮的眸子里藏着名媛式的娇矜。 “傅太太。”斜刺里走来一位抓着鳄鱼皮晚宴包的女人,一身香奈儿粗花呢套装,脚蹬jimmychoo高跟鞋,“到处找你呢,原来你在这儿啊。” 莫向岚朝那女人笑笑,目光再移到面前两人身上,“你们年轻人聊吧,我就不跟在后面掺和了。” 傅宴钦目送莫向岚离开,眸光转向身边的女人,“叶小姐是在英国念书?” 叶珂愣了下:“你知道我?” “听我大妈提过。”有招待经过,傅宴钦打手势教人停下,“能喝点儿吗?” 叶珂点点头。 傅宴钦亲自拿了一杯递与她,女孩很自然地接过来,尝了尝,嘴唇莹莹润着光泽,有些孩子气地说:“我不喜欢英国,天气比不上北市,蹦迪酒吧那些我都不喜欢,也就假期能得点乐子,能出去旅游。” “确实。”傅宴钦喝了口香槟,语气平和,“美国也是一样的无聊。” “不过伦敦展会很多,蛮有意思的,我经常约同学去看展。你喜欢看展吗?有机会我们可以一块去。” 叶珂说话时眼神亮晶晶的,这种年纪的女孩对爱情抱存幻想,喜欢将自己天真无邪的一面展示给心仪的男人看。 傅宴钦看破不说破,淡淡笑了笑:“还行,念书那会儿看过几场。” 两人就着展会,聊起了当代艺术,傅宴钦欣赏超现实主义,这就不得不提到西班牙画家达利,叶珂惊喜涟涟地说我知道他,一个荒诞怪异的天才,每天都要为自己的两撇小胡子精心打蜡。 “一个很可爱的小老头。”叶珂俏皮总结。 傅宴钦唇角带笑,很认真地在听。 莫向岚远远看着那一对璧人,眸色越发幽深,佣人卞姨也看了过去,“太太,我看这位叶小姐倒是挺中意他的。” “跟他妈一样,长了一副勾人的好皮囊。”莫向岚的语气不咸不淡的,听不出喜怒。 “章瑾这些年深居简出,我都快忘了她这号人了,要不是太太您心肠仁慈,他们母子俩哪有现在这造化。” “她还算会做人,不像有些不上路子的。” 卞姨叹了口气,先生风流成性,外头的私生子不知道多少,太太向来睁只眼闭只眼,唯有一次被人挟肚闹上门,太太当面没说什么,叫人将女人请了出去。 好几月之后,卞姨从旁人口中得知,那女人出了车祸,七个月的肚子被撞成一摊血水,所幸命是保住了,但精神受到刺激,整个人变得疯疯癫癫,逢人就说有人要害她。 其中因果,没人敢提,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章瑾是个老实本分的。”卞姨顺着话接道,“当初她被……不还闹过一回自杀么,要不是舍不得自己儿子,腕上那刀疤还得再血淋淋撕出个口子。” 莫向岚呵笑:“他们母子俩要能摆正位置,我是不会为难人的。” 那天晚上,莫向岚让人整理礼物清单,发现傅宴钦送的是一对澳白海水马贝耳钉,冷白珠光,小香菱格。 上了年纪的贵妇大多钟情翡翠,她属于另类,独独偏爱珍珠。 莫向岚盯着耳钉沉思良久,短暂的失神后,冷不丁想起傅宴钦的那双眼睛,平静幽邃,不着任何情绪。 冷餐台精致而奢华,拼盘里的小食从满至空,一波接一波的上,年轻的招待们有条不紊地穿行于宾客之间。 叶珂被人叫走了,傅宴钦走到环岛喷泉旁的小径上,点了根烟安静地吸着,欢笑声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犹如梦幻泡影,虚浮得厉害。 淡青色的烟雾寥寥攀升,他瞧着指间那一截细长烟身,自嘲地笑笑。 “宴钦。”几米外有人喊他名字。 他循声看过去,是王禹琛的母亲,嘴角牵出几分笑意:“小姑。” 傅菁走近:“怎么一个人站这儿啊。” 傅宴钦抬了抬手露出那截烟身,“过来抽根烟。”说罢朝她身后扫视一圈,“禹琛没来吗?” “在他同学家呢。”傅菁说,“你也不必替他瞒了,我和你姑父都已经知道了,你姑父还说要请你吃饭呢。” “举手之劳,一家人不必客气。” “这事儿你出面也好,我们出面,指不定谈成什么样儿,那家人我也调查过了,是个破落的小门小户,万一被缠上,甩都甩不掉,幸好那孩子打掉了。” 傅宴钦不置可否:“青春期的男孩容易冲动,就当吃一堑长一智。” 傅菁说是啊,总要有个成长过程,一面说一面打量面前的侄子,因着大嫂的缘故,她跟他不是十分亲近,如今看来,这人办事还是挺靠谱的,更不会凭着小恩小惠好大喜功。 叶珂这时走了过来,估摸是找人找急了,额头隐约沁出薄汗,傅宴钦看在眼里,眼底并无波澜,只是客套地为她和傅菁做介绍。 傅菁也听闻两家联姻的事儿,话赶话道:“叶小姐跟我们家宴钦还真是郎才女貌。” 叶珂微微涨红了脸,扭头看了男人一眼,男人像是没听见,兀自看向花园中央的流水喷泉。 长在蜜罐里的女孩,向往爱情,也深知婚姻的不由自主,只能在自己可支配的人生中极大限度地获取快–感。 傅宴钦觉得她可怜,又觉得整件事儿挺没劲儿,他揿灭烟,温和有礼地说:“失陪一下。” 走去别墅二楼卫生间,傅宴钦拧开水龙头冲了把脸,胸腔里的一口气噎在嗓子眼里,上不来也下不去,额面的水珠“啪嗒”滴落,他将双手撑住大理石台面,阴沉沉抬起了头。 镜面里,有个男孩正厌恶地盯着自己,他看见老爷子领着16岁的自己来到莫向岚跟前,恩威并施地说:“这是邵勋养在外面的孩子,已经入了族谱,你看着办吧。” 十分钟后,傅宴钦西装革履地从卫生间出来,渗血的右掌用领带沿着虎口位置缠了五圈。 邱晔受邀来此,正负手欣赏客厅的墙画,听到楼梯传来的脚步声,扭头看过去,一眼发现异样,略显担忧地问:“手怎么了?” 傅宴钦无所谓:“不小心磕到了。”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碍事。” 两人步行至庄园的停车场,傅宴钦从自己副驾上取出一个装帧精美的礼盒,示意邱晔打开看看。 邱晔打开来,一只斗彩缠枝纹盘平躺其内,懂行的都知道,这是乾隆年间的官窑。 “啪”一下合上,他递还回去:“无功不受禄,这东西太贵重了。” “捡漏拿下的,这东西放在我这儿纯属浪费。”傅宴钦关上车门,语调悠然地说,“那件事儿多亏你帮忙。” “我也没帮上什么忙,结果怎么样?” “还没公示,我猜结果多半已经出来了。” 傅宴钦从兜里摸出烟盒,递了烟给邱晔,邱晔取出火机先给他点上,两人倚着车身吞云吐雾。半晌,邱晔屈指弹一弹烟灰,说:“你也别太心急,回头我问问我叔叔。” “有劳。”傅宴钦深吸口烟,看向前面那一片绿茵地。 宴会持续到晚上,傅宴钦喝了酒不能开车,打电话叫老张过来接,等待的功夫里,他正好陪老爷子下了几盘棋。 老爷子年事已高,小毛病不断,身边常年跟着一位调养身体的中医师,保姆敲门进来提醒他服药,傅宴钦一抬腕,估摸老张差不多快到了,起身跟他爷爷告辞。 汽车停在别墅入口,傅宴钦走下台阶,脱了外套扔到后座上,接过老张递来的水和解酒药坐了进去。 “去夏小姐那儿吗?”老张问。 “她在外地拍戏。”今天喝酒不多,傅宴钦没动那药,只拧开矿泉水喝了两口。 “那我直接送你回蓝鸣湾?” 男人没答,寻思了一会儿,报了个地址。
第11章 旖旎 陈西瑞是第一次来夜店,喝完一杯玛格丽特,留有余味地咂了咂舌,这酒口感酸甜,味道浓郁,有种特殊的香味。 射灯靡艳,重金属乐轰炸耳膜,她盯着舞池中扭腰摆臀的辣哥辣妹们,心驰神往,也想上去释放一下激情。 赶上苏瑜生日,三人本来打算找个餐厅吃饭,想了一圈都没什么新意,寿星公突发奇想问她们想不想去夜店见见世面。 三人一拍即合,打车就来了这家名为TRUE的酒吧——钱晓雅推荐的,本地姑娘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 “蹦迪可要当心点儿啊,之前在骨科,碰到一位把自己给蹦骨折的,其实那些动作还挺危险的。”钱晓雅防患于未然,“咱们作为医学生,要对任何可能存在的风险进行评估,我建议就别瞎折腾了,还是坐着喝喝酒看看帅哥吧。” 陈西瑞一听这话,立马打消了释放激情的念头。 这姑娘绩点高,听她的。 “说曹操曹操就来了,前边卡座上那男的,是不是长得特帅?” 苏瑜对此不感兴趣,陈西瑞则是一脸激动地看过去,待看清是谁,嘿嘿笑了笑:“嗯,很帅!” “都是吃大米长大的,怎么他喝酒就能喝出一股贵气啊,咱们学校那帮男的要是能修炼到人家的十分之一,我也不至于到现在都还单着。” 陈西瑞暗搓搓地说:“你怎么知道他是吃大米长大的?没准儿人常年生活在国外,打小就吃牛排看洋妞呢。” 周遭喧闹,空气里弥漫着酒精和尼古丁的味道,灯光忽明忽暗,傅宴钦双腿交叠独坐一隅,慢条斯理地喝着酒,不同于深夜买醉的豪饮,他是想起来才喝上一口,似乎只是为了打发时间。 离他两米远的位置,坐着一位穿露背深V裙的美女,那女人已经坐在那儿有段时间了,见他没什么反应,起身挪到了他旁边。 他侧目,视线从女人脸上懒洋洋地掠过,女人笑意更浓,贴得更近,很是笃信自己的魅力。 就在那潋滟红唇快要碰上他时,傅宴钦不着痕迹地偏开了头,探身拿起茶几上的酒杯,随后往沙发上一靠,面无表情呷了口酒,显然对这场送上门的艳遇无动于衷。 那女人羞得面红耳赤,气急败坏地走开了。 “瞧瞧,多正经啊。”钱晓雅感慨。 陈西瑞心想,也可能是眼光挑剔哦,人家女朋友可是大明星。 她端起酒杯慢吞吞地喝着鸡尾酒,上一次喝酒泡吧还是高三毕业的时候,那地方只能算清吧,节奏比较缓,情调比较足,她当时也是点的鸡尾酒,喝完之后问调酒师能不能续杯,那师傅有点无语,免费送了她一杯雪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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