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进入第一个小高-潮,恐怖声效拉满,陈西瑞嚼爆米花的动作忽而变得迟愣,眼睛半眯着,想看不敢看,生怕从屏幕里蹦出什么血肉模糊的恶心玩意儿。 就在男主打开黑色塑料袋的一霎,她丢下爆米花,把耳朵给捂上了,眼睛也紧紧闭上。 大约过了一分多钟,她睁开眼睛,屏幕上天光大亮,那股恐惧也随着久违的光明而驱散。 陈西瑞松松肩膀,扭头看向傅宴钦,男人岿然不动地盯着屏幕,侧脸隐在黑白交织的光影里,冷淡,沉郁。 这让他看上去像一个深不见底的谜。 很想让人一探究竟。 “吃点爆米花吧。”她把爆米花桶往他身上推,“甜食能让人心情好。” 傅宴钦没搭这茬,调节座椅缓缓站起身,打算走,弯腰捞大衣时,问她一句:“跟我一块走吗?” 陈西瑞半仰着脸:“去哪儿啊?我不跟你回家,我家的家风不允许我做那种事儿。” 傅宴钦躬身撑在她扶手上,看了她一会儿,若有所思道:“哪种?” 陈西瑞抿了抿唇,难以启齿:“一夜情。” 傅宴钦被逗笑,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陈西瑞稍显不自在,脸颊生理性发烫,遮遮掩掩低了下头。 “恐怕要让陈小姐失望了,我今天没那心情。” 她嘟哝:“谁管你有没有心情,奔三的大灰狼和二十出头的小白兔,总归是小白兔吃亏……” “你是小白兔啊。”这话带出点戏谑的意味。 “不…不像吗?” “像吗,我看看。”他正正经经地睨着她,陈西瑞受不了这样的男性凝视,心跳扑通扑通加速,眼看鼻息逼近,将要跨越雷池,她忽地偏开了头。 傅宴钦眉眼间的冷淡加重了些,似乎是在嘲弄她不识好歹,再一伸手,从她嘴边刮出一点细屑,放在指间捻了捻,唇角扯出丝笑,薄薄眼皮往下压:“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这话荡在耳边,她从中分辨出了自谑和薄怒。 “胆子小就别看恐怖片了,走吧小白兔,跟大灰狼出去透透气。”他直起身往外走,也不管身后的她是否有跟上。 陈西瑞攥紧手里的爆米花桶,在“跟”与“不跟”之间犹豫不决,右手伸进桶,捏了三粒放嘴里嚼,视线始终注视着男人的背影。 一个拐身,傅宴钦隐没在昏暗的光影里,她像是受到了某种力量的驱使,立马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第19章 试探 午夜十二点多, 地下停车场空阔阴森,脚步声落在水泥地面上,一下比一下沉。 在B区位置, 傅宴钦找到了自己的车, 顶配库里南,他把大衣扔进了后座,向前两步拉开副驾的门,偏过头来看她。 这里的光线不比影厅好到哪儿去,周遭幽暗迷离,女人的倩影在他瞳孔里逐渐放大。 陈西瑞加快步伐小跑了起来,不过几秒钟的功夫,人就到了车前。 傅宴钦示意她上车。 陈西瑞戒备心起, 谨慎地问:“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去了你就知道了。”他放低姿态, 半开玩笑道,“我不算什么正人君子,可也算不上坏人吧。” 陈西瑞从没考虑过他是坏人, 哪怕一秒钟的念头都没有, 只是深更半夜共乘一车,两人之间并未熟到这种无所顾忌的份上, 她打起退堂鼓, 眼神虚虚实实地朝左右张望:“这么晚了,我室友肯定不放心,我还是回去吧。” “怕我?”他笑。 陈西瑞低头:“没怕。” 地库里弥漫着机油与灰尘的混合气味,空气阴阴凉凉, 与脑袋顶上那道探究炙热的眼神相遇。 冰与火, 躲与进,事情的发展完全脱离了既定轨道。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 谁也不说话,陈西瑞觉察到自己手心微潮,内心的紧张快要突破极限。 “我有那么吓人吗。”他语气里似有几分苦恼。 “不是。”她猛地抬起头,迎着男人捉摸不透的目光,“我之前没跟像您这样的精英人士接触过,我周围的男生都活得特别粗糙,别说穿西装打领带了,他们要是愿意修一修鼻毛和胡茬,大夏天也别露腿毛,那在我们学校都算稀缺物种。我不是怕你,我…我对你是敬佩,真的,我最佩服讲究人。” 这小姑娘一紧张,喜欢拿眼睛直愣愣地看人,傅宴钦想说什么却没说,笑了笑,惜字如金道:“上车。” 陈西瑞内心哆嗦,嘴上故作轻松:“后边宽敞,我坐后边吧。” 傅宴钦将她的局促看在眼里,“陈小姐这是拿我当司机?” “别叫我‘陈小姐’,疏远了,叫我‘小陈’就好。” “这称呼好像有点差辈分了。” 陈西瑞扯出个憨笑,闷头拉开后座的门,没等坐进去,男人的大掌拍在车门边缘,不轻不重地压制着,他瞧了女人一会儿,忽而道:“我没有给人当司机的习惯。”随手比划了个恭送的手势,“你要实在嫌副驾硌屁股,烦您往旁边让一下,别挡着道儿。” “不硌屁股,一点都不硌,我这就坐上去。”她进退两难,闷头坐上副驾。 一路上,陈西瑞如坐针毡,心口始终悬着一股劲儿,这股劲儿说不清道不明。 她不理解,非常不理解——最适合自己的位置难道不应该是同校男生的自行车后座吗? 等红绿灯的间隙,傅宴钦手指无意识地在方向盘上敲了敲,车内凝结着一层密不透风的蛛网,夜风一吹,蛛网摇摇晃晃,他摇上车窗,心血来潮似的问:“平时喜欢看书吗?” 陈西瑞一愣:“你指哪种书啊,如果是世界名著,那我看得不多,言情小说倒是看过一些,这算吗?” “算,是明年毕业?”男人嗓音低沉,极富磁性。 “我是5+3,毕业还有几年。” “怎么想起来学医的?” 这问题不止一个人问过,其实都是些暖场的话术,效果等同于“你今天吃了什么”。 陈西瑞如实回答:“不太懂,当初报志愿全是瞎填的,我妈说我分数高,不能浪费了,我俩一合计,干脆就选了个分高的专业。” 问什么答什么,陈西瑞拿出了对待教导主任的良好态度,双脚凹成内八,两手规矩地搁在膝盖上,很有名门闺秀风范,只是心口的那股劲儿愈来愈浓,她几次都想开口问他:“我既没财,又没色,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啊?难道是你家人生病了,急需一颗健康的肾?可我经常吃垃圾食品,一点都不健康啊。” 转念一想,人家也没强迫自己跟过来,是她自己非要腆着脸坐上车的。 想到这里,陈西瑞心口悬着的大石头落了地,心情颇好地赏起了夜景。 这片区不是什么繁华之地,灯火阑珊的凌晨十二点,商铺全关了,街面上也就零零落落几个行人。 不过她喜欢午夜时分,撇去浮躁喧哗,整座城市皆在自己的感官之下,让她这样的外地孩子也能有种踏实的归属感。 本以为会沉默到底,傅宴钦冷不防地问她:“在看什么?” “夜景很美。”这话刚落,陈西瑞来了些回忆的兴致,“我刚来北市上学的时候,这一片还没怎么开发,我坐地铁去学校报道,把方向给搞反了,打了个盹就被送到了终点站,就是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是不会用导航吗?我教你。”傅宴钦随口玩笑。 这句玩笑话将她的心情从高处拉回平地,整个人放松了些:“想多了,大学生除了不爱学习,啥都玩得溜,我那是因为手机被偷了。” 傅宴钦一手掌着方向盘,另只手从中央置物盒里翻出一盒口香糖,递到她跟前,“帮我打开。”接上刚才的话题,“然后呢?” 陈西瑞打开,往他干燥掌心倒了一粒木糖醇,见男人送进嘴里嚼了嚼,又听他道:“嚼点东西解乏。” 陈西瑞垂下目光,发现置物盒里还有一包拆开过的烟盒,想必也是解乏用的,就觉得这人还挺有绅士风度的。 “然后我就紧张啊,一紧张就想上厕所,结果厕所没找着,找到了派出所。”她对其中细节记得很清,“我赶紧冲了进去,问人家厕所在哪儿,那警察同志可能是第一次接待我这样的群众,愣了好一会儿,才领我去了。” 她换了口气,接着道:“后来他们开警车把我送回了学校,我就记得这地方离我们学校特别远,警车足足开了两个多小时。” 傅宴钦沉默了须臾:“以前这边确实挺荒,我住过几年,十几岁的时候。” 陈西瑞有些惊讶,但没表现出来。 在她想当然的认知里,这个男人该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从小接受精英教育,在平民小孩努力读书挣脱命运时,他的父母已经明明白白告诉他:“能力只是工具,资源才是核心。” 他们通常拥有高情商和健全人格,对人际交往看得十分通透,无论爱情还是友情,都抵不过家族荣光下的资源互换,也明白权利与义务永远是相辅相成的关系。 但是豪门秘辛多,一个男人可以养多个情妇,再生出几个身份尴尬的私生子。 她搜肠刮肚想给他一点安慰:“这地方其实挺不错的,至少空气和绿化好啊,现在都提倡回归自然。你看你,打小就住在大自然的天然氧吧里,窗户一打开,深吸口气,五十块钱的吸氧费就赚到手了。” 傅宴钦轻笑了声:“有点夸张了,这片是居民区,没那么天然。” “修辞手法嘛。”她笑问,“你多高?” “187。” “标准的男模身材啊,看来没少进行光合作用。” 傅宴钦薄唇微张,逗弄了句:“拿我当绿植啊。” “不敢。” 车子停在河道子胡同外边,陈西瑞之所以知道这名儿,是因为看见了矗立在街口的蓝色路标,她粗粗目测了下这条胡同的宽窄,也就两米的宽度吧,窄得就像维多利亚时代的贵族束腰女子。 下了车,傅宴钦领她走进一家小酒馆,店面不大,装饰风格类似于日本的居酒屋,像是一个专供上班族深夜小酌的地方。 老板像个颓废文艺男青年,穿卫衣牛仔裤,扎半丸子头,没睡醒似的从楼上下来,用外国话跟傅宴钦打招呼。 陈西瑞一句没听懂,但还是具备了辨别日韩泰这三国语言的能力,并从中精准判断出——这是一位日本人。 “空尼齐瓦。”陈西瑞用仅会的几句日语向他表示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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