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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窈住院这几天，脸色倒是看起来过得滋润得很。裴郁磊送完周窈，忙着又去开门市的路上。 途中，收到周窈的语音消息，对方把手链给落在医院了。 裴郁磊轻声叹了口气，回复道：“得，等我完事了再给您送过去。” 前几天门市上送来一辆需凹陷修复的车，裴郁磊根据受损情况及面积，跟人约定今儿下午五点左右过来取车。 五点钟，裴郁磊刚收拾完，等着人来的过程中，靠在门边打开手机看信息。 等一双布鞋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裴郁磊向上看去，手里的东西一时之间有些没拿稳。 来人和他对上视线，双方都不由怔愣住。 “大老板，看起来有点眼熟啊。”对方打趣道。 裴郁磊张了张口，感叹临水真小啊，眼前这人是他高中班主任。 “王老师。”裴郁磊看着眼前的人，被噎了一下，干巴巴道。 老王还是那副老样子，不过头发比前几年少了很多，戴着副厚厚的眼笑眯眯看着他。 老王眼里带着些意外：“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你啊。” 车出现状况那会儿，是他女婿帮忙联系人来裴郁磊这边修的，现在来取车没想到能碰上这个自己曾教过的学生。 裴郁磊站在那儿，神色不太自然。 老王轻轻拍了拍车头，满意道：“修的好啊，真是行行出状元。” 裴郁磊笑了笑，等人上了车，把窗摇下去的时候，他才缓缓走过去。 “最近过得怎么样啊？” 裴郁磊收起手机：“得过且过。” 听见这话，老王斜睨了他一眼：“我教过的学生，各种各样的都有。老话说，学生要让老师记心上，也许学习特别好，也许就是特别混的。总之啊，我也算是心心念念记了你这么多年，你倒也没来看过我。” 裴郁磊：“没干出过什么名堂。” “错了。”老王按下喇叭键，“不管怎样，人生这条路能走下去，就不算死局。” 裴郁磊低眸，若有所思想了会儿，接着抬眼笑道：“您教的不错。” “有时间回母校看看？” “行。”他答应道，“会回去的。” 通常人说这些场面话，也许是因为客套，但裴郁磊不是。 听他这么说，王老师笑了笑，扬长而去。 裴郁磊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等人消失在眼前，他深吸一口气，拉下卷门。 * 裴郁磊到达医院的时候，还在给周窈发消息，让对方别急，自己到目的地了。 电梯停在五楼，自动门打开，他迈步而出。 医院里有淡淡消毒水的味道，这个点儿大家都忙着去吃晚饭了。 裴郁磊记着病房号走去。早在之前周窈便联系过这儿的护士帮忙，将手链提前收好，所以他很容易找到丢落的手链。 他掂量了下，倒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是周窈上次生日的时候他老爸给送的。 裴郁磊把手链揣进兜里，刚准备原路返回，路过一间病房门口，毫无征兆的，眼前晃过一缕白色。 待他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只听病房传来一声怒吼。 “我不吃了，滚！” 裴郁磊怔住，低头看去，只见被白色塑料袋裹住的饭盒，里面已经流露出饭菜，但还好没脏到地板。 他也不嫌脏，直接拎起来，走到病房门口，屈指敲了敲，里面的人抬眸向他看去。 “不好意思。”裴郁磊脸上带着客气的笑意，“我在门口捡到了这个，是你们的吗？” 病房上躺着一个男生，看起来十七八岁左右的年纪，被吊着一只腿，他匆忙瞥了眼来人，很快便收回视线，把头倔强扭向一边。 “是，是我们的。”站着的那个的男人连声应道，估摸年龄得有五十以上了，“不好意思。” 裴郁磊把饭盒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朝那个男生看去。 男生扭过头，看着窗外，蓦地来了句：“反正这个破书谁爱读谁读。” 男人厉声道：“你别在外面给我说这些！你年纪轻轻不读书能干什么？！去网吧打你那游戏？！” 裴郁磊沉默将饭盒放好后，他跟着男生的视线看向窗外：“喜欢打游戏吗？” 男生愣了愣，随后扭头看向他：“你谁啊？” “过路人。”裴郁磊顿了片刻，“喜欢打游戏的人很多，有多少能够出人头地，又有多少会怨恨曾经冲动的自己。所以我奉劝你，别在没有退路的时候，有一头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劲儿过来。” 裴郁磊点到为止，他朝那个站着还没反应过来的人点了点头：“抱歉，说多了。” 说完，他转身向门口走去。 “反正我不是读书的料，干嘛浪费钱和精力。再说了，难道不接受和打破梦想就是对的吗？！” 那个男生似乎想站起来反驳他，但最后还是耐不住疼痛瘫在床上，一脸怒气盯着他的后脑勺。 裴郁磊轻声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他：“年轻人嘛，有的是梦想和追逐的资本，但也要学会负责，而不是口头话。还有，任何人都没有打破你梦想的权利，既然这被你称之为梦想，那么选择过后就要拥有过硬的实力。梦想虽然有梦有想，但不要真只活在梦里想象。” 丢下这句，他朝门外走去。刚走出没几秒，他就顿住了身体，看向对面的人，笑道：“原医生，这么巧？” 原瓷点点头，丝毫没有被戳破的尴尬。 裴郁磊走出几步后，又回头看她，笑道：“原医生是下班了？” “嗯。” 裴郁磊虽然带着笑，但原瓷总觉得这几分笑都是假惺惺的，明显面前这人情绪相当不高涨却还要假装客气。 “不急着走吗？”裴郁磊敛起笑容，似乎自己都觉得太过僵硬，“还是看了出好戏啊？” 原瓷上下扫量了他一遍，最终将视线定格在他脸上，语气平淡：“医院这个地方，每天都有形形色色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悲欢喜乐，人间常事而已。” 听见电梯门口传来声音，她收回视线：“现在能走了。” 两个人沉默走在一起，乘上电梯，一瞬之间涌进许多人。 原瓷不得不和裴郁磊靠近并肩而站。 她清楚感受到，对方一直紧绷着身体。 或许从病房走出的时候，看似风轻云淡实则自己心里也摸不到底。 走到医院楼下，对方冷不丁来了句：“原医生回三中看过吗？” 原瓷摇头：“倒是路过门口，看起来变化不太大。” “是吗？”裴郁磊道，“有时间的话，我还想回去逛逛。我高二那年就没读书了，现在回想起来，青春倒是那么一回，不过就被我这么潦草难堪地收场了。” 说完，他似是自嘲地笑了笑。 原瓷转头看着他的侧脸：“那你后悔过吗？” “什么？”他似是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后悔”这个词，“说不上后悔，只是回头看的话，难免觉得遗憾。后悔的话，又要开始后悔没好好读书，追溯到一切的源头去后悔，太浪费时间了。我没有那么多精力和时间，路在脚下，哪儿来那么多后悔啊，人得往前走，学会为自己的所有负责。” 原瓷慢慢回味他的话，听他又问：“原医生，你觉得呢？没好好读书，没考上好大学，就算得上失败吗？” 原瓷摇头：“我倒不觉得。” 裴郁磊盯着她，一副看她能说出什么的样子。 “《龙樱》里面有一句话，这句话有点长，我不太记得。但我一直收藏着，在我高中那段时间我很喜欢的一句话。”说着，她点开手机，在屏幕上面搜索，将页面转向裴郁磊那边—— “入学考试的问题，答案往往只有一个。如果没有找到它，就是不合格，但是人生不一样，人生有很多正确答案，继续读大学是正确答案，不去也是，热衷运动也是，喜欢音乐也好，为某人绕远路也是，这些都是正确答案。不管考上还是没考上，都不要否定自己的可能性。” 裴郁磊半蹲着和她平视，将视线从手机屏幕看向她的脸。 估摸着对方已经看完，她收起手机：“高一那会儿，我也因为学不上陷入过低估时期。那段时间我觉得自己的人生要完蛋了。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真的到了那种地步，以后要去开个店，随便卖点什么。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开个店就是失败的结果吗？” 原瓷顿了顿，继续道：“开个店也能养家活口，涂个轻松自在。如果我喜欢花，可以去开花店，爱好和生活并存，这不是失败。生活中遇到大大小小的困难，都不能称之为失败。而是当你有一天真的放弃，那才是。” ——我们都是在荆棘路上行走的巨人，一路走来会受到许多外界伤害，但真正的倒下不止于此，而是取决于你自己。 你要往前走，万丈深渊、波涛骇浪都阻止不了你。 “又不是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原瓷朝他点了下头，“大不了我就等着后天，或者大后天的太阳，反正总有一天阴霾会散开。” 裴郁磊看着她，蓦地笑了：“好学生说的话就是中听。” 话是这么说，但他脑里突然想起离校那天，老王对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那些明亮的人,如果与你相遇,你是否有与之相匹配的份量。” 原瓷却突然抬眸问他：“你有事吗？” 裴郁磊眨了眨眼，茫然地“啊”了声，低眸和她对视。 不知道为什么，对上眼神的那一刻。原瓷脱口而出的话是：“其实有个愿望，我挺想玩碰碰车的。” “………” 这意思，好像是要约他一起去？ 原瓷看着他：“就这么一说——” “前面有家儿童乐园。”对方打断道，“去看看吗？” 儿，童，乐，园。 这四个字，她提出的，他邀请的。 本来吐槽可以跨过的话题，但原瓷犹豫两秒，还是点头：“你确定？” 裴郁磊：“就当散心成吗？” “行。” “走吧。”裴郁磊看着她，想了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称呼，“朋友。” * 挺疯狂的，跟裴郁磊来儿童乐园。 还玩的是碰碰车。 ——顾客大多都是五岁左右的儿童在家长陪护下。 虽然没有歧视的意思，但老板还是多看了这两人几眼。 不过倒是委屈了裴郁磊——这大长腿的，此刻尤其委屈地缩在狭小的空间。 原瓷上了车后，整个人直接沉溺其中。 她没去撞小孩的车，一个人绕着圈转。 倒是裴郁磊，被一小孩缠上了。对方连着撞了他好几次。 被原瓷碰着的时候，忍不住笑道：“你不受欢迎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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