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扎好头发,他才开口:“念咒语呢?” “对啊,我跟它说,我要去洗澡。小小地欺骗了一下,没想到居然有效。”时见微抬眸,看着镜子里的严慎,“你不懂,我们女生的头发都这样,永远有自己的想法。” 说着,她还举起了例子,“比如翘起来的刘海,夹不直的卷毛,永远不如洗澡前随手一扎好看的丸子头。” 严慎在镜子里迎上她的视线:“还有冬天披发一定会因为静电炸起来?” 时见微摸了摸自己的丸子头,转过身看他,揶揄道:“哇——严老师,这么懂啊?” 严慎挑眉:“刚刚不是说我不懂?” 时见微眉眼弯弯,语气夸张:“是我眼拙,没有看出来,眼前竟是少女之友、情场高手。” “是该看不出来。”严慎点点头。时见微错愕,以为他顺着她的话骂她眼拙。结果他不紧不慢地继续,“因为我不是。” 时见微:“我不信。” 她抬着下巴,表情傲娇,很像一只短脸小猫。语速飞快,带着明显的故意。置气似的,因为他那句大喘气的话。 “我的研究领域你不信,我这人你也不信。” 严慎低醇的嗓音宛如冬日的热酒,靠近她时在她的耳畔盘旋。他垂眸,直视她的眼睛,语调微微上扬,似玩笑,似认真,“小时法医,我在你那儿……这么差劲啊?” 好看的面孔在眼前骤然放大,时见微心神一荡。这种带着点委屈的语气是怎么回事?怎么可怜兮兮的? 沉吟稍许,她支支吾吾:“应该……不算吧?” 模棱两可的回应,衬了他此前每一次的语焉不详。 说完她转身就走。 严慎偏头看她,眼底盛着笑。几秒后,提步跟上。 - 刑侦学院教学楼出去便是宽阔的蓝花楹大道。五六月时,这些树开花,花瓣簌簌而下,飘落在相思湖上,格外好看。只不过当下正是汲取营养的时候,仍旧有着深绿繁枝,但没有花。 下课的高峰期,涌动着人潮,时不时有车辆驶过。 两个人混迹在熙攘的人群中,靠边缓步行走。 经过相思湖畔,时见微正想说她自己坐轻轨回去就行。一抬头,瞄见她妈妈从外语学院教学楼里出来。 瞳孔放大,她猛地转过身,懊恼地咬了咬唇。 忘了,她妈妈今天下午有课要上,这个点正好下课。 “怎么了?”严慎不明所以,停下来,低眸看她。 时见微摇摇头:“没事,我……” “鞋带散了。”随口找了个借口,她蹲下去,把并没有散的鞋带解开,又慢吞吞地重新系。 见她半天没有系好鞋带,严慎回头看了眼,前面除了外语学院的教学楼,就是宽阔的蓝花楹大道。川流不息的人群,没有什么特别的。 非要说…… 外语学院教学楼门口停着一辆卡宴,身姿优雅的女人把手里的教材教具放进后座,拉开驾驶座车门,驱车离开。 严慎眯了眯眼,视线落在时见微身上。她蹲在地上,穿着毛绒绒的浅紫色外套,小小一团,只给他留下一个扎着漂亮丸子头的圆润头顶。 眉尾一挑,他沉声:“人走了。” “啊?”时见微脑子里在放空,闻言下意识抬头,没稳住,往后跌了下。 严慎弯腰伸手,大掌覆在她的后背,将她扶住。 时见微站起来,越过他看向外语学院楼外的空地,那辆卡宴已经开走了,她松了一口气。 收回视线,发现眼前的人正看着自己。 好吧……她刚才的行为看起来的确有些莫名其妙。 “你妈?” 张了张嘴,时见微正想再次肯定自己就是鞋带散了,就被他这句一点也不像疑问句、甚至带着几分陈述语气的问句堵了回来。 一时间,哑口无言,没有应声。 他怎么能准确的在人群中识别出她的目标,再剖析解读出她的意图。 太可怕了…… 严慎把手从衣兜里拿出来,蹲下身,把她胡乱系了几下却仍然有点零散、并没有系好的鞋带解开,扯着鞋带两端,重新给她系。 时见微愣了下,没动,低头看着他好看的手绕着她的白色鞋带。 “你妈妈是我们学校的老师?怕她看见你和我?”他问。 时见微倏然皱眉:“严慎。” 声线几不可察的发紧,似警告,似懊恼。 严慎起身,静静地看着她。 她好像每次都这样,跟他耍心眼、迂回,但有一条清晰的界线。她不会越界,也不希望任何人越界,包括他。 这条界线因人而异。 对他,似乎是他的研究领域,让她有些未知的恐惧。 “时见微。” 他的声音比方才更低,“你在怕什么?” 并不想让气氛变得紧张,时见微瞥了眼他的风衣衣摆:“风衣蹭脏了。” 自如地撇开话题,她语气轻松,“这不怪我吧。上次没有让我洗,这次也不能让我洗。” 严慎只是象征性地瞟了眼衣摆,算是回应。 而后,他问:“怕我太了解你?” 他的声音很沉,平稳地落入时见微的耳朵里。 凉风四起,她望着他的眼睛,望不进他眼底。 对她来说,他太难猜,但他似乎总能看穿她。 不对,他能看穿任何人,包括她。 “啊——!” 身后突然传来几道交错在一起的尖叫声,响彻云霄。 时见微回头。 严慎伸手,捂住她的眼睛,手臂收紧,将她摁进怀里。目光直视着楼前空地,另一只手掏出手机。 白茶香味瞬间侵袭嗅觉,感受到他怀里的温度,连同大脑神经也在兴奋,时见微懵了。 “什么掉下来了?是掉下来一个人吗?” “我草!啊啊啊啊有人跳楼了!”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炸开,时见微捕捉到关键词,猛地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冲到外语学院楼前。 穿着漂亮衣服的女生躺在地上,浓稠的血液从她的脑后蔓延出来。 时见微伸手,摸了摸她的脖颈动脉,而后抬头,看向走过来的严慎,摇了摇头。 “……抱歉,不用来了,打扰了。” 话锋一转,严慎挂断急救电话,又给雷修打电话,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 周围有很多学生,还有一些附近的学生跑过来围观。 “这不是商学院的胡雨珊吗?” “是她,真的是她,我去……” “不是,为什么啊?她是被推下来的吗?” “别拍照录视频,该删的删了,尊重死者。” 严慎冷眸扫过,脸色微沉,不怒自威,“散了。” 闻言,学生们立马做群鸟散状,一步三回头。 抬头看了眼六层高的教学楼,严慎叮嘱时见微注意安全,他上去看看。 时见微应了一声,蹲在地上,简单检验尸体。 死者头部呈现开放性颅脑损伤,后背、手臂有一些刮蹭伤和抵抗伤。脚踝、手腕、膝盖多骨折,脖子有淤青,指甲缝里有皮肤组织。 死者身上只有一部手机,时见微捏着手机一角,人脸识别解锁,率先点开通讯工具,看她死前联系过的人。 等雷修带着市局的人来了,她才顺手把手机交给魏语晴,叮嘱曹叮当看完尸体装袋送回市局,便跟着雷修进教学楼,上楼。 警戒线很快拉起来。 - 顶楼天台。 严慎第一时间从楼梯跑上来,发现空无一人。此刻正绕着天台走了一圈,站在边缘,凝视着下方被警戒线围起来地方。 “有发现?” 雷修进了天台,走到严慎身边。 另一批痕检科的人掏工具开始这部分的现场勘察。 严慎冲身前的位置抬了抬下巴:“这儿掉下去的。” 闻言,时见微凑了过来。 矮墙边的脚印很乱,整体朝向说明死者是背朝天台边缘的,那她脖子的淤青和后背的刮蹭伤,很有可能是被人掐着脖子压在这里。 死者一米六五,比她矮一点。但后背压在矮墙,形成弯曲,脚背弓起,后脚跟悬空。 雷修派去调监控的人回来,说天台和楼梯间的监控都坏了。 又他妈坏了。 眉间一皱,他带人往外走:“去见见这孩子的辅导员。” 在天台看了一圈,时见微和严慎也没有多留,一前一后走出天台,进了楼梯间。 楼梯间空空荡荡的,他们步频一致的脚步声被放大。 严慎走在后面,单手捏着手机,凝眸。 好友纪信看到了工作群里的通知,给他发消息告诉他坠楼的女生是他的学生,平时很开朗,温柔善良,学习也很认真努力,为了保研找他们学院的张老师发了一篇论文。 所以这件事,很难以置信,令人唏嘘。 时见微听着身后人与她一致的脚步,以及清晰平稳的呼吸,脑子里想着死者身上呈现的伤口,还有天台上的痕迹。 走出教学楼,橘色太阳朦胧地散开一圈光晕,她看了会儿,又看向被警戒线围着的地上留下的痕迹。 恍然间,时见微的潜意识回笼,想起了紧急情况下被她忽略的事。 双手揣在兜里,她转过身看向严慎:“严老师,你是不是忘了,我是法医。” 缓慢的倒退着走,她扬声,“第一时间捂我眼睛,怕我被吓到啊?” 严慎已经收起了手机,迎着几近傍晚的阳光看她:“你是法医,你很勇敢。” 他的声音依然低沉,笔直地凝视着她的双眸,语气听起来有些郑重,又有些理所当然,“这些和我想保护你,没有因果关系,也不矛盾。” 脚步一顿,时见微在如同和煦春风的眼眸中,愣神。 还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语焉不详地同她拉扯一番,永远不摆出一星半点他的真实态度。 怎么突然…… 给她打了一记直球。 她没有接住。 这一球落空,砸进她的心里。
第24章 蓝花楹 没有下文, 时见微转身就走,在当下混乱的环境里,忽然的噤声一点也不突兀, 只是逃不过严慎的眼睛。 钻进警车后座,她随手关上车门。 等她上了车, 车子启动。 曹叮当也坐在后座, 越过她看了看人群中的严慎, 又把视线收回来看着她:“你和严教授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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