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倾阳不知道这事儿和他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不过他下午确实是故意的,因为他明明可以提前和向菀交代一下他老爸什么性格。 他这会儿也不打算装大尾巴狼了,“好吧,我确实是故意的。” 向菀扭头。 江倾阳扬眉:“谁让某些人也故意破坏我的求婚计划?” 向菀:“......” 江倾阳笑着往前跑几步,向菀追上去锤他,俩人沿着石板路追着打闹了一会儿,向菀一瞬间简直有种梦回学生时代的错觉。 折腾着终于跑累了,两个人也重新变成手拉手的样子。 见过了江父,江倾阳就也要去见向菀的父母了。 向菀才不会像某人一样,所以就趁这个时候,跟他讲了一下她妈妈和齐叔叔的事。 她很开心母亲能够走出来,继续开启下一段新的人生。 所以母亲和齐叔叔办完婚礼后,那一年父亲忌日那天,向菀就没有再叫妈妈一起去探望父亲。 可是那天等她工作结束、自己买过花去到墓园时,远远就看到了妈妈和齐叔叔的背影。齐叔叔弓着身子帮父亲擦拂墓碑上的灰尘,也给父亲带了很多他做的各种各样好吃的糕点。 “齐叔叔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高中那会儿支持我妈妈去支教,真的是一个很明智的决定。”向菀说道。 讲到这儿,向菀前后晃了晃两个人握着的手,语气轻了一些,“我们...要不要去看看你妈妈呀?” 江倾阳笑了笑,嗓音温润地回答她,“我妈妈是海葬。” “海葬?” “对,她自己要求的。” 阳韵女士第一次提起此事时,是在江倾阳还很小的时候,但现在回想起那段时光,仍然觉得记忆犹新。 那年假期他们一家人去旅游,阳昀女士站在游艇的露台上,学着泰坦尼克号里Rose的动作,迎着灿烂的阳光和海风夸张地张开两条手臂,对着无际的海面喊: “太美啦!等我百年以后要选海葬!这样以后天上飘着的云,下的雨,全部都是我!” 而当时江秉同志却在一旁煞风景地评价道:“海面蒸发的是蒸馏水,碳氧钙磷的骨灰只能沉底去滋养海草。” 然后阳昀女士马上扭头去追打江秉同志,江秉老同志就一边躲闪着一边对站在一旁的江倾阳喊:“我好心给她普及学科常识,你看你妈多不讲理。” 那时候的他们是那样坦然地谈论着丧葬和后事,好像死亡还离他们很遥远,遥远到不需要悲伤,他们还可以厮守一生那么长。 江倾阳看着向菀略略晃神的样子,笑着问:“是不是觉得我妈还挺超前的?” 老一辈人大部分还是希望落叶归根的,向菀诚恳地点了下头,想了想又说:“而且我一直也觉得,她一定是个很浪漫的人。” “看你如何定义浪漫了。”江倾阳笑了笑。在他童年的见证里,江秉的“浪漫”或许更让他动容。 “我爸其实是个思想挺老派守旧的人,你看他一些穿衣风格就能有体会吧?”江倾阳说。 向菀想了想,点点头。 所以母亲去世后,江倾阳以为父亲会坚持给她选一处幽静的陵园,却没想到江秉真的遂了阳昀女士生前的心愿。 那时他其实也问过父亲,而江秉只是整理翻看着母亲留下的那些影册,笑着对他说: “墓园太安静了,你妈那么闹腾的人,不得憋坏了?” 随着回忆的深入,两个人的步子都同步地缓了一些。 过片刻,向菀低声问,“你爸爸...江伯伯他,这些年没有再遇到合适的人吗?” 向菀看了江倾阳一眼,抿了抿唇,犹豫着再度开口,“我不是多管闲事啦...是我妈妈和齐叔叔在一起后,她真的有变开心很多,如果你不介意这种事...” “我知道,”江倾阳笑笑,“这怎么是多管闲事,我以前也和他提过的。” 母亲去世后,父亲越来越忙于生意上的事,甚至比他年轻时还要操劳。而很多事他明明不必事必躬亲,身体力行。 他鬓间的白发越来越多,背影也愈发得孑然苍老。 在江倾阳从美国返回伶北、准备读高中的那一年,他就和父亲提过,如果将来有遇到觉得合适可以在一起的人,他会为父亲感到开心和祝福,也并不介意管那个人叫一声妈妈。 并且他相信,母亲同样会觉得欣慰和可以理解。 但父亲那个时候只是笑着拍拍他肩膀,说他现在还小还不懂。 “那后来呢...?”向菀声音低低地问。 “后来......” 江倾阳看着眼前女孩因为共情而变得有些低沉的目光,情难自抑地低头吻了吻她。 “他没办法再爱上别人了。” ...... 晚上回家后,向菀冲了个澡,用毛巾裹住头发,坐去桌子前处理了一些明天开会时要用到的材料。 一切都弄好后,她去包里翻找硬盘,在这时看到了下午他们离开前,江父给她的东西。 向菀把那个木盒和信封拿出来放在桌上,然后轻轻拆开信封。 信纸应该有一些年头了,但保存得很好,墨水写就的字体娟秀而工整。 是阳韵女士留给她的一小段话。 “ To我可爱的儿媳: 你一定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很遗憾啊没能参加你的婚礼。 我在婚礼时是被爸爸交到江秉先生的手里的,那一刻真的感觉好幸福啊。 就一直很期待以后自己儿子结婚了,我也可以把他送到他老婆手上。还得要发表一出声泪俱下的小作文,至少要把我这个老母亲感动到的那种。 哈哈哈。 虽然这个愿望应该是实现不了了。 但仍然很开心你愿意与阳阳仔结为夫妻。 这个发簪是我妈妈留给我的,是我爸结婚时送给我妈的。他们年轻的时候很穷,据说我爸当时买了这个簪子以后,连给自己买西服的钱都没有了。 所以仅有的这一只簪子好像也不是足金的,但愿你不会介意~ ^_^反正更值钱的东西他们父子俩肯定也会送你的啦! 我爸爸妈妈一生都很幸福。我也一样。 就当是我封建迷信好了,现在我把它送给你。 你就也会永远开开心心,一生无忧。 你已经在另一个星球生活的婆婆 阳昀 ” 向菀眼眶一下子湿润了。 她抬手打开放在一旁的木盒子,绒布上的簪子是很简约的款式,靠近簪头的部位做了一点点波浪的弧度。 向菀指腹轻轻抚了抚簪挺,蓦地想起在波士顿时、在去给江倾阳办出院手续的那天,苏医生与她随意提起过的往事。 苏医生说,当年他接受了江秉与阳韵的资助,才得以在经济形势反复波动时,将诊所平稳地开下去,并且一直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去兼顾临床方面的研究。 他没能治愈阳韵,但阳韵弥留之际仍然同江秉交代,希望他能继续给予苏医生一些支持。 那个已经瘦得不成样子的女人躺在病床上,带着氧气面罩的脸上仍然有竭力舒展的笑容。 笑着与他们所有人说,苏医生的医术很高明的,是她这个病实在太罕见了,希望苏医生能暂时不被世俗所累,继续做他的研究,假以时日,总能帮到更多的人。 ...... 向菀眼前浮现起阳韵女士那张永远灿烂洋溢的笑脸。 再度清晰地体会到那种遗憾的感觉,顺着胸口,逐渐传遍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她低了低头,一个没忍住,一大颗眼泪坠了下去。 这世上形形色色这样多的人。 总有一些人遇到了,就注定一生无可替代。
第93章 黄道吉日 新一个月, 江倾阳仍然没有回应网络上的任何评价,在画册新一期预售结束后,他又发了一条动态。 称后续会按绘本收益的30%长期支持叶湛青慈善基金,并再次@了官号。 【这是被赶鸭子上架架到这里了吗?】 【怎么只捐绘本, 你其他联名的收益呢?】 【前几天不还官宣了俩奢牌的合作吗怎么不捐那个?】 ......网络上对他此举的评价仍旧是说什么的都有。 人和艺术作品一样, 永远毁誉参半。 如今的向菀, 也早已不会再对此惶惶不安了。 江倾阳声明发布的第二天, 他就跟着基金会的人一起去了山里。一去就是一个半月。 山上的信号时有时无、断断续续的, 他每天会趁有信号的时候和向菀打一两通电话。 虽然他每次都是笑嘻嘻的,但后边几天,即使只听着声音,向菀也有感觉到他明显有变疲累。 江倾阳结束行程、返回伶北的那天,是个周日, 向菀那天恰好在工作室里加班。 他下了飞机, 直接拉着行李箱来找了向菀,在院门口把行李箱一撒, 径直抱住了下楼来迎他的女孩,把下巴搭在向菀肩颈,声色恹恹地, “我好累啊。” 他戴了顶深色棒球帽,胡子刮得也不干净,帽子边缘和胡茬都有些磨到向菀耳廓和颈窝的皮肤。 但向菀还是由着他这样撒娇似地赖了会儿皮。 向菀还有点合同上的事要收尾, 江倾阳就先在楼下的休息区等她。 等向菀把一切处理完、收拾好再下楼时,看到江倾阳正靠在窗边打电话。 从向菀这个方向看过去,正好是一个侧身的角度。 向菀能看到他眉心处有一点细微的褶皱, 神情严肃,声线也是比较公事公办的: “那你追求的到底是基金会的影响力, 还是切实能帮到那些孩子呢?我说过了,这件事他们没得选的。 “钱我会照常给的。 “好,你发我邮箱吧。 “你不必谢我。叶教授想做没能做完的事,他的学生会继续帮他完成的。” 挂了电话,江倾阳握着手机的手垂下去,他背脊弓起一个弧度,有些疲累地仰头叹了口气。 向菀在这时走过去,江倾阳听到声音,扭过头时就变成笑起来的样子了。 “工作忙完了?” 向菀点点头,走过来问:“怎么了?感觉你在山上的时候就有点不对劲。” “没什么,”江倾阳说,“饿了没?带你去吃饭?” 向菀没应他这句,追问道:“基金会的事儿吗?” 江倾阳点了下头,接过向菀手里的公文包提在手里,“都是些糟心事儿,本来不想跟你讲的,容易影响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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