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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菀从包里拿出卸妆棉，把脸上的妆容一点点擦拭干净。 “她爸死了。” “被她气死的。” “向菀——华舞杯冠军？” “你的舞里没有感情。你像个机器。” “向菀，你喜欢什么，以后想做什么？” “向菀，向菀...” 向菀感到无数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朝她涌来，潮水般就快要将她吞没。 她附身猛地掬了一捧冷水泼在脸上。 一捧、两捧、三捧...... 她抬起头，冰凉的水滴顺着脸颊滑落，汇集到下巴，一滴，两滴，落进面前的池台。 “还是做不到，还是做不到......” 向菀闭上双眼，用力地深呼吸了一下。 - 更衣室外，秦逸靠在墙边百无聊赖地转着手机，看到向菀出来，他歪着脖子露出一个邪笑。 “这么久？不像你啊。” 向菀怔了怔，随即笑着走上前，打趣问：“看到帅哥美女了吗？” “没有。”秦逸一脸嫌弃地撇撇嘴，含混不清地说了句，“碎嘴蛤·ma倒是有一筐。” 向菀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 向菀眼眶有些泛红，秦逸打量了片刻，漫不经心地问：“哭了？” “没有啊。”向菀揉了揉眼睛，“刚刚在卸妆，可能是卸妆水进眼睛了。 “我面试通过了，有什么好哭的啊？” “也对。”秦逸颔首，不无感慨地叹了声，“谁能想到，昔日的小哭包也有眼泪流干的那一天？” 向菀笑笑，配合地道：“没办法啊，训练太苦了。” “苦到你受不了了，所以转学了？”秦逸忽然问。 向菀表情滞了一瞬，秦逸看到了，他无所谓地撇撇嘴，“OK~不想说算了。” ——反正我差不多也知道了。 他在心里腹诽一句，面儿上就又故意笑了一下。 两人这时已走到演出厅的外边。 向菀还真就不打算说了，她先是眯眼看了看日头，又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然后问：“你饿不饿？喊你男朋友一起来吃饭？” “......”秦逸无语地看她，“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转移话题的时候特别生硬？” 向菀默默撇开了眼，没搭腔。 秦逸一笑：“你那跟班儿今天不来啊？” 然而未等向菀再说什么，秦逸就感觉自己的头皮一松——他扎小揪揪的皮筋被人从身后拽了下来。 秦逸摁着头发猛一回头，就见江倾阳面无表情地站在他上一级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自知理亏，秦逸面色友好却又狡黠地说，“皮筋喜欢的话，送你了。” 话音一落，江倾阳果然立马嫌弃地把皮筋扔还给了他。 秦逸哈哈一笑接住皮筋，抬手正准备重新绑好头发，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掏出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就消失掉了，摁掉电话直接揣回了裤兜。 随后继续抬手绑头发，兜里的手机却不遗余力地再次响了起来。 这下，一旁的向菀和江倾阳都有些纳闷儿了，彼此对视了一眼。 在电话第三次响起时，秦逸接通了。 “哦。” “哦。” 他嗤笑一声，“行啊。” 然后挂了电话。 秦逸朝旁边纳闷儿的两人晃了晃手机，“你们去吃吧，我今天要去我爸那儿。” 向菀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有些担忧，秦逸无所谓地笑了笑，“不用担心，估计看一眼就走，搞不好再给我点钱，我还赚了。” 他并没避讳江倾阳的在场，向菀迟疑地问道：“那你妈妈...？” “她不去，还闹离婚呢，搞不好又要离了。”秦逸耸耸肩，讽刺一笑，“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这时看向江倾阳，扯扯嘴角，“家庭关系不好，别介意。” 江倾阳摇了摇头。 秦逸走后。江倾阳问：“他...有说过原因吗？” 向菀明白他想问什么，沉吟片刻，说：“他是重组家庭，后来的爸爸不是很喜欢他。” “为什么？”江倾阳微微蹙了下眉，“因为他——喜欢同性吗？” 向菀摇头，“他家里人应该还不知道。” “那为什么啊？” “他妈妈一直不怎么管他，他继父的话...”向菀斟酌着用词，“可能是觉得男孩子跳芭蕾，有点奇怪吧。” 江倾阳撇起嘴，有点替秦逸鸣不平的意思了，“这世界偏见可真多。” 从满脸“嫌弃”到现在的同仇敌忾，他前后的转变时长还不到两分钟。向菀都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你怎么来这里了？” 江倾阳弯起唇，这才把一直背在身后的那只手伸到前面，一束白色格桑花随即呈现在向菀面前。 “当当当当——恭喜向菀同学！” “啊...谢谢。”向菀猝不及防地被塞了一束花，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我通过了？” “我刚找人打听的啊，只可惜班主任不放人，我放了学再过来看你你都面试完了。” 提到班主任，向菀又想起了已经分班的事情，她心里涌起一点点小小的失落，但很快被她压了下去，向菀微笑着说：“面试通过了，我请大家吃饭吧，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或者去徐妍喜欢的那家披萨店？” 江倾阳满脸笑容地跳下台阶，“你跟我走吧。” “嗯？去哪儿？” “当然是去给你庆祝啊，徐妍萧一航已经去排队取号了，据说是萧一航新发掘的餐厅，噢对了，你要装不知道啊，他俩让我保密给你惊喜的。” - 向菀被江倾阳带到餐厅时，徐妍和萧一航刚好也排到了位置。 只是坐下没多久，两个人就闹起了别扭—— 因为萧一航选的这家餐厅它又又又踩雷了，去之前他打包票说的——他周末陪她妈逛街看到的排队人超级多，一看就很好吃的论断。 也被证实是新店开业的营销手段。 并且专骗他这种爱好猎奇的人。 徐妍看着那满桌子造型奇葩、死贵死贵还一点都不可口的饭菜，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偏偏萧一航还一直在旁边振振有词地为自己小声争辩：“你那破披萨店都吃了多少次了......我这不是想试试新花样吗...那不好吃大不了咱们换一家就是了，我这还拉动GDP了呢......” 徐妍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向菀见状便赶紧和稀泥，她给徐妍夹了两道自己吃起来觉得还可以的，“这两个还挺好吃的，你尝尝看？ “允许偶尔有失手的时候嘛，他上次找的那家法餐就很好吃呀。” 紧接着又转移话题地问道：“新班感觉怎么样？都还适应吗？” 今天本意就是给向菀庆祝，徐妍不想破坏她菀宝的心情，狠狠瞪了萧一航一眼，就顺着接话道：“挺好的，菀宝你都不知道，我和之前一班的一个男生分到同桌了，那个男生是出了名的书呆子，我一开始简直都要烦死了，但今天和他同桌下来，他真的又聪明又谦虚，成绩还特好。噢对了菀宝！坐我前边的就是老考年级第一的那个女——” “切，我同桌还是女排队长呢。”萧一航不屑地插话打断。 徐妍去了理科实验1班，萧一航去了理科平行9班，两个人谁也不甘示弱，较劲儿似地各自分享了很多新班级的趣事儿。 倒是也没再争吵了。 向菀一边吃饭一边面带笑容地安静倾听，既为他们的开心而开心，又为自己与他们的分别、和对新班级尚未可知的陌生环境而感到些许的失落和茫然。 不过她把这些都隐藏得很好，没有表露分毫。 期间，她也给秦逸去了条简讯询问情况。 秦逸什么都没说，只发来一张照片——看背景应该是在酒吧，身后是舞池里形形色色觥筹交错的男女，炫彩的灯光照在身上，他面对镜头，反手比了个“耶”。 向菀笑了笑，知道他这是与家里又没谈拢，但这种事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回了个：【注意安全】 唯一令向菀感到有些意外和反常的，是江倾阳吃饭时全程都变得很沉默，只在偶尔cue到他时才含糊地说几句。 饭局结束后，徐妍和萧一航家住得很近，便坐同一辆车先走了。 向菀和江倾阳在路边继续等车，向菀没忍住偏头问了问他：“你今天怎么了？” “你怎么才问我啊。”江倾阳嘀咕一句，然后马上正色道，“你先告诉我你今天怎么了，我就告诉你。” “......”向菀破防一笑，摇摇头，“我没怎么啊。” “我感觉你今天有些异样的沉默，向菀同学。”江倾阳抱肘睨着她，煞有介事道，“男生的第六感，蛮准的。” 但很不凑巧的是，还未等江侦探诈出点什么，就有出租车停在了他们旁边。 一前一后，还刚刚好两辆空车。 “我真没事。”向菀拉开出租车车门，示意后边那辆，“你快早些回去吧，不早了，这里不好打车的。” 他还什么都没问出来呢，江倾阳不干，扒住车门要送嫌疑人回家。 “上不上啊？”里头的司机催了一声。 “上的。”向菀应声，只好语速很快地对江倾阳说了句，“我还没见过新同学，不知道新班级能不能融入好。” “就因为这个？” 向菀点点头。 江倾阳松开车门，退后一步，笑嘻嘻道：“那你走吧。” “......？”向菀觉得莫名其妙，但怕堵到别人，还是赶紧坐进了车里。 和司机报了地点后，想到江倾阳还没解释他自己，她连忙降下车窗，“你还没——” 司机一脚油门，浓稠夜色里，江倾阳的笑脸被拖成了模糊的虚影。 尚未问完的话哽在喉咙，向菀还保持着双手扶住车窗的姿势，眼前的景象已是飞速后退的街道。 几秒后，叮的一声，手机收到一条简讯。 向菀打开一看。 江倾阳：【因为你不开心啊。】
第41章 圣诞树 街边橙黄的路灯顺着车窗铺洒进来, 一段一段投下变化的光影。 向菀垂眸，盯着那条短信看了很久很久，终于无声地笑了起来。 溺水之人手握浮木犹会感到庆幸，而她的脚下, 正被一座坚实的岛屿托起。 出租车拐上高架桥, 远处霓虹璀璨, 是伶北市最为繁华的夜景。 向菀把头歪靠在车窗边, 夜里的风轻轻吹动着她的发丝, 也好像要将所有的伤感和不安统统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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