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双城记 6班人数比巴士载客量多, 江倾阳列队站在后方,轮到他上车时—— 李俞探出车窗,朝下边的人喊:“就一个空位了,剩下的人去跟后面9班的车吧。” 江倾阳目光在车门前一上一下、两个紧紧拉着手、面色难舍难分的女孩, 和已经上车往座位后排走的向菀间逡巡了几个来回, 无奈地叹了一声:“行吧。” 说完, 他转身往身后9班的班车走, 身后两个女孩齐齐用不大的音量喊:“谢谢江大帅哥, 我们替你好好照顾家人~” 江倾阳:“.........” - 陵城是山城,由一组高低起伏的山脉组成。 山路盘桓崎岖,巴士车走一段就震一下。 向菀在火车上就没怎么睡着,这会儿被颠得更是一阵头晕反胃。 她闭上眼睛,用胳膊抵住腹部靠进座椅后背, 来缓解这种不适。 昏昏沉沉间不知过了多久, 她被身侧的女生晃醒,“向菀, 向菀醒醒,我们到了。” 向菀睁开眼,巴士已经停稳, 他们这辆车是最先到的。 向菀起身往前走,下车时小腿一软,身后的女孩急忙伸手扶住她, 手掌贴上她手臂时,那女生惊道:“你是不是发烧了?你胳膊好烫。” 向菀闻言用手背贴了下额头,感觉不出冷暖, 只觉得头晕目眩,浑身没有力气。 女孩连忙跑去前边喊天儿哥。 天儿哥赶过来, 用手背贴了下向菀额头,说:“真是烧了,我让李俞带你去医院吧。” “市医院和这里一南一北,得打车去。”李俞用手机查完医院位置,四处瞅了瞅,转头询问天儿哥,“这里没出租车,巴士司机可以带我们去吗?” “这巴士是他们的班车,我刚问了,送完我们马上还得开回学校呢。”一个从远处跑回来的同学接话。 “班车不就是拉学生的。”天儿哥眉一皱,“我去和司机说一下。” 向菀嗓音喑哑地叫住天儿哥,“没事,我和班车一起回学校吧,不严重,我就是有点没睡好,休息休息就好了,而且学校里也有校医室的。” 天儿哥看着向菀的确很困乏的样子,犹豫片刻点了头,“...行吧。” 又嘱咐道,“宿舍什么的,陵中已经帮我们安排好了,你去校医室看完需要休息就直接去宿管处,让他们帮你安排。” “嗯,明白的。”向菀点点头,和司机打过招呼后转身去上了车。 李俞跟了上来,说陪她回去。 方才在火车站列队时李俞就一直很兴奋地和身旁同学讨论着目的地,此刻,向菀也看出了他眼里的不舍,心下了然,便摇摇头说没事不用。 “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咱们来陵城,就这趟是出来玩。再说天儿哥也需要你帮忙呀。” 她虚虚推了李俞一把,“去吧,我回去睡一觉就好啦,放心。” 李俞便没再坚持。 车门关闭。 向菀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好,拉上帘子遮住光线,再次阖眼蜷靠在椅背。 司机启动大巴,再次摇摇晃晃地上路。 他们这辆车晃出前方的S弯后,面对面正好驶来了九班的巴士,两车相错而过。 道路狭窄,两辆车的司机错身时,还相互问了声好。 江倾阳坐在九班巴士的前排,本来正歪头斜靠在玻璃上听一旁的萧一航喋喋不休,听见两个司机问好,他鬼使神差地回头朝窗外望了一眼。 除司机外,对面的巴士车上空无一人,只有几片拉开的蓝色窗帘随着车子的摇晃在微微摆动。 “你怎么又心不在焉?”萧一航止住话茬,不满道。 “我听着呢。” “那我刚刚说的麦迪的职业生涯数据,你、你给我复述一遍。” 江倾阳无奈叹口气,“在麦迪伟大的职业生涯中,一共征战了NBA16个赛季,在出战的938场常规赛中,场均贡献19.6分5.6个篮板4.4个助攻1.2个抢断0.9个盖帽。” “我去兄弟,你这记忆力...”萧一航目瞪狗呆,“太惊人了吧!” “我的兄弟,不是我记忆力惊人。”江倾阳仍是一脸无奈地笑,“是这是你跟我说过的,第十七遍。” 萧一航:“.........” 萧一航:“我这是在跟你讲篮球战术,篮球,是一门配合的艺术,顺带提了一嘴伟大的篮球领袖。咱们这次和陵中的人打友谊赛,战术和信仰,是我们获胜的不二基石——” “领袖。”江倾阳打断他,“先下个车?” 萧一航一抬眼,正好和前边驾驶位上掐着个玻璃杯、黢黑脸颊包裹着一双幽怨眼睛、正扭头瞧着他的巴士司机对上目光。 萧一航讪讪站起身,“啊,这么快就到了啊。” 俩人拿好东西往车门外走,司机用不大的音量叨叨一声:“嘞个后生仔讲话鬼咁谮气,鸡啄唔断。” “啊?”萧一航一回头,“您说啥?” 司机赶紧闭上嘴巴,江倾阳推他肩下车,“说你这个仔,真不愧是帅气的篮球领袖。” 萧一航半喜半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推下了车。 三个班人已陆续到位,班车开走,趁着大家列队调整的间隙,天儿哥在旁边举着喇叭,例行公事地介绍接下来的几天安排: 他们在陵中总共呆一周的时间。今天参观完陵城古寨,晚上借住在寨中的旅店,明天上午返校,与陵中学生一起上一周的课,周六晚上晚会表演,周日调整休息一天,下周一一早返回伶北。 这个行程安排没出发之前,年级主任曹女士就已经贴心地印了小册子发给每一个同学了,这会儿天儿哥举着相同的小册子,絮絮叨叨地重复相同的内容,大家全当他是个背景音。 江倾阳和萧一航俩人去旁边的便利店买水喝,出来时碰见了被他让位的那个女孩。江倾阳问:“向菀呢?” “啊,向菀她发烧了,好像是先回学校了。” “发烧了?!那怎么没去医院,她自己一个人回去的吗?” “呃...不清楚。” 萧一航凑过来刚想问问他们聊什么呢,怀里就被江倾阳抛了瓶水,他人已经往前边跑了,落了句,“帮我和天儿哥请个假。” 萧一航:“哦......诶?诶!你干嘛去?!” - 巴士开回学校时,天空已飘起了小雨。天色阴沉沉的,让人分不清是白天还是傍晚。 向菀从行李箱里翻出件外套来挡雨,借由路牌的指引往校医院去。 她来时有搜索过陵城四中的官网简单了解,然而看过介绍和实际走在这所校园,差别还是很大的。 毫不夸张地说,整座山都是这所中学。 空荡灰沉沉的校园里,向菀已不知自己走了多久,雨不大,但走了太久,湿冷的风卷着细细的雨丝也早已将她的衬衣裤管打得冰凉一片。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走不动了的时候,细细的雨幕中终于出现了校医院的牌子。 而与此同时,牌子所在的白色楼宇间闪出了一道身影。 这是向菀踏进这所学校后,在路上碰到的第一个行人。 那人也看到了她,撑开伞往她这个方向迎面走了过来,是个身形单薄瘦弱的女孩。 “去校医院?”女孩走近后先开了口,同时一半的伞面罩在向菀头顶。 “对。”向菀太累了,说话声音有些微弱。 “校医院今天没开。”女生说着,上下看了她一眼,问,“伶北来的学生吗?” 向菀身上就是校服,她点头称是,又问:“这山上有药店吗?” “有,但离这儿很远,而且这个时间,应该也下班了。” 女孩说完,向菀眸色暗淡了几分,“好吧。” “你要去看看吗?” “算了。”向菀轻摇了下头,“你知道学生寝室怎么走吗?” “知道,我顺路,一起吧。” “那麻烦了,多谢你啊。” 好在女寝的位置离校医院不算太远,女生把她带到寝室楼下,就继续往前走了。 过片刻,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前边的拐角。 向菀收回视线,同宿管阿姨登记好信息,要了寝室钥匙,便拖着和行李箱一样沉重的身子转身上了楼。 宿舍一寝四人,有浴室,但竟是没有热水的。 但向菀此刻已不想再动,也没力气再下楼询问宿管情况。 她简单铺好被褥,整个人就像是累晕又或是病昏了,蜷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 不知睡了多久,半梦半醒间,向菀恍惚看到床榻旁的桌子边,似乎有个人影,她开口想问好,话没说完全就被一阵急促的咳嗽打断。 “这是感冒药和水,起来吃点吧。” 向菀视线慢慢聚焦,看清来人竟是刚才那个女孩。 “谢谢你啊。”向菀试图坐起身子,不料又咳了起来,她连忙用袖口捂住,冲那女孩说:“我自己来就好了,你快出去吧,传染给你就不好了。” 女孩没再说什么,帮她把水倒好后,转身离开了。 向菀吃了药,把一整杯热水都喝了下去,喉咙感觉舒服了很多,只是头仍然昏昏沉沉。 向菀再次阖眼,却有些睡不着了。 又过了一小段时间,宿舍房门再次被推开。 还是那个女孩,她腋下夹了一本书,左右手上各拎着两个塑料袋。 “吃点东西吧。”她把书放在桌子上,帮向菀把餐盒拆开。 是一碗热粥,一份蛋羹,还有一盒同样热腾腾的巧克力奶。 “啊,谢谢,真的太麻烦你了。” 她放在桌上的那本书是狄更斯的《双城记》,书脊贴着图书馆的标签,向菀抬手指了指,征询地问:“我可以看看吗?” 女孩点头,把书递了过去。 而后仍是无话,转身离开。 ...... 晚上的时候那女孩应该是又送来了吃的,但向菀睡着了,醒来时只有桌上的尚温热的饭菜,不再见那女孩身影。 - 第二天清晨,向菀迷蒙中,感觉自己额头被人轻轻碰了碰,她睁开眼,正对上徐妍万分焦急的脸。 见向菀醒了,徐妍急道:“菀宝你可算醒了!”说着再次把手背贴了上来,这次用了些力度,反复贴了好几下才确认,“好像不烧了,菀宝你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 “没有了。”向菀直起身笑了笑,“本来也只是有点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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