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结婚吗? 一定要事业有成吗? 她只想在无人角落里摆烂。 傅砚礼喝水,过后问她:“是因为那位相亲对象?” 那是几天前的事,以前不是没有过,通常没多大反应,他可以理解为,上一位的确是入了她的眼。 他见过。 第一眼,有些意外。 “是,也不算是。”那只是一个情绪突破口。 “如果因为他没这个必要,适婚年龄的男性还有很多,一个选择被划去无所谓,你仍然还有很多选择。”傅砚礼声音低沉,字正腔圆,在嘈杂环境里,依然清晰。 林予墨偏过身,一只手臂撑在吧台,面向着他,问:“你也想给我介绍结婚对象吗?” 傅砚礼听完只是反问:“你需要吗?” “那我跟你说说我的择偶标准,”她醉眼婆娑地竖起手指,一条条细数:“要长得周正,有钱,至少不能比我穷,私下不乱搞不乱玩,嗯,得是头婚,我不想给人当妈……” “噫。” 林予墨眼睛睁大了些,眼睫垂了又垂,像第一次认识他,她靠近些,变幻光影里绯红眼尾妖冶明媚:“我突然发现……” “你就蛮合适的。” 语气甜而脆,有微醺后少女天真烂漫。 无心一句,却要让人消化许久。 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你也没结婚,傅阿姨老跟我念着,就怕你以后孤独终老,我们俩也算是同病相怜。”她叹气,多感慨似的。 后面的话傅砚礼没听见。 酒精混合着柠檬清爽的气息扑面,被吸入肺部,像是一种瘾,一种癔症,明知道不应该,还是想据为己有,哪怕只有片刻。 早已烂熟于心的纲常伦理被弃置,不曾见光的阴暗念想在报复式滋生。 不该这样的。 至少不是现在。 林予墨眯眼,用着某种郑重其事的语气:“傅砚礼,要不然我们凑合着结婚算了。” 他们结婚,不会再有催婚,没有没完没了的相亲,免去她大部分烦恼。 她真是喝多了什么玩笑都敢开,傅砚礼生来便是天之骄子,众星所捧,找她帮忙介绍认识他的女生前仆后继,他们不一样,他不结婚不是因为不想,而是他选择不结,哪里用得着跟她凑合呢。 傅砚礼凝睇着她的眼,良久开口,说:“好。” “嗯?” “我们结婚。”
第4章 小时候都会过家家,一块玩的小孩四五个,林予墨嫌弃同龄的小男孩,但已经上小学的傅砚礼不一样,成熟可靠,她那时总喊着要嫁给她的砚礼哥哥,顶着头纱举行婚礼,没人会拿三岁孩子话当真,只觉得有趣,也会顺着逗她玩。 随着年月增长,哥哥是不会叫了,她喜欢没大没小叫他全名,傅砚礼脾气好随她,也应,要嫁给他的幼稚言论也没说过。 现在旧话重提,林予墨先愣了下。 她有一瞬以为这句话是认真的错觉,但转念一想,怎么可能呢。 这世界终于变成她喜欢的精神失常的样子,连傅砚礼都学会开玩笑。 但她的确被哄得很开心。 “好,这可是你说的。”林予墨转过凳子,看向调酒师:“再来两杯谢谢。” 调酒师瞟向傅砚礼。 “看他做什么,看我,我有喜事,喝酒庆祝。” 傅砚礼没表态:“再喝真醉了。”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林予墨呵出口气,“我还没怎么醉过呢。” “不是好事。” “你有过吗?” “嗯。” 林予墨投来哀怨目光:“不公平啊,不公平。” 她开始细数控诉,因为他跟林晋慎,管她太严,身边男孩子都给吓跑,她现在都没正经谈过一次恋爱,没有夜不归宿,没有逃学翘课……他们俩简直罄竹难书。 一些过往被挑起,她碎碎念,腮边的碎发柔软贴着,她时而笑时而生气,神情丰富生动。 身体的僵硬渐缓过来,傅砚礼在听,她性格向来跳脱,说过的话转头就能忘,兴趣来了说两句,遇见别的有趣,注意力又被吸引过去。 正如现在,之前的对话过水无痕。也不是第一次。 也好。 有些事,一旦越界就很难再退回原地。 “你们就待在这多没意思,一起玩啊。” 白依招呼完朋友再次过来,她好不容易将人诓来,为私心也不愿意今晚这样划上句号。 林予墨兴致很好,去唱歌跳舞。 傅砚礼随她去玩闹,给一个小时时间限制。 白依坐上林予墨的位置,靠着吧台,目光随着他落在舞池上的人影里,又转到他这里,说自己读硕时,遇见的教授还有提到他。 留学生的圈子就那么大,傅砚礼三个字更像是形容词,一个符号,是无法逾越的高山,也是淌不过的长河,她后来读硕也是因为他,追寻着他的踪迹,去他去过的地方,见他见过的人。 “说什么?” “说我们要是有你一半脑子,也不至于让他这么头疼。” 傅砚礼垂眼,很轻地笑了。 礼貌性的,有距离的,他像水里打捞不了的月亮。 跟傅砚礼交谈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没有倨傲俯视的姿态,让人感觉位置是平等的,但也止于此,礼貌是从小的教养,淡漠是底色。白依相信,她如果不主动说点什么,他绝不会跟自己说一句话。 他们之间共同话题不多,话题从老师谈起,最后落到林予墨身上。 林予墨是个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的姑娘,家里酒店生意起家,其他行业也会沾一些,家世好,长相漂亮,开朗明媚,很真实,喜恶都分明。 她人缘也一向很好。 有自己亲哥林晋慎跟傅砚礼保驾护航,是谁见了都得给三分面子,小公主一路顺风顺水,唯独情事上坎坷。 这会儿林予墨身边有位金发碧眼的白人小哥,是白依在国外认识的朋友,两个人靠近,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从笑脸看,聊得愉悦。 白依拨弄了下头发,说:“好像两个人有点意思,看起来还挺般配的。” 旁边却没声,傅砚礼没什么表情,或许有,只是眼底里的漆黑,她瞧不出那是什么情绪,她猜是作为哥哥,多少对妹妹身边的男生都有些敌意。 她下意识为男生说话,对方家境不错,对方在物理方面有天赋,现在研究所工作。 “抱歉。” 傅砚礼打断她的话,示意下手机来电,出去接电话了。 “好。” 等人走,白依喝了口冰凉酒液,呼气平复心情,视线里,林予墨开始跟脱衣舞男互动,偷喝些酒,她大概是真喝醉了,到后来被人拉着手往胸肌上放,她睁着眼,满脸震惊,以及有那么点隐隐期待。 只是没碰到。 傅砚礼凭空出现,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眉头紧蹙,隐隐有种她要是敢碰上去,他能嫌弃到将她整只胳膊卸掉。 她愣了下,身体反应更快,手指缩回。 “没摸。” 事实是没摸到。 “走了。” 傅砚礼抓着她的手,大步流星,带她出走出去,她被裹挟,感觉身边刮起小风似的,头发被吹起,连发尾都是快乐的,路上,霓虹灯光在眼底变幻,鼓点与心脏声合拍,那么多人,一张张脸闪过,眼花缭乱。 那辆幻影随意停在路边,车前,有几人举着手机跟车合照,看着他们上车,睁着眼,还没反应过来时车已经开走。 没开多远,又停下。 只因为林予墨一句话。 车内的气氛不太好,她瞥见傅砚礼的沉冷的表情,不满意地撇嘴:“我们还没结婚呢,你就这么管我。” 抱怨的嘟囔,不轻不重,刚好被他听见。 被有意要忘记的事再次被提起,他打过方向盘,一脚踩上刹车。 林予墨看他反应这么大,问:“怎么,你说完就不认账了?” 又是这剧情。 “不是。” “那就好。”林予墨接话很快,顿了下,又找手机,说要录音,留作证据,她眯着眼,找半天才找到录音的软件。 “录下来,你就不能反悔了。” 她举着手机,看着他的眼睛,在醉后过分明亮。 “那你呢,你会后悔吗?”傅砚礼没沾酒,倒也像跟着醉了。 林予墨手贴着胸口,郑重其事道:“当然不会,于我,是捡了大便宜!” 心满意足录完音,姑姑的消息跟着跳出来,让她空出这周六的时间跟新物色的才俊吃饭,这会儿神经在酒精刺激下处在亢奋状态,想也没想敲字回复。 “不用,我要结婚了。” 姑姑发来问号。 “跟谁?” “……” 车开到傅砚礼住所。 折腾一晚上,林予墨也累了,勉强撑着胡乱洗了洗,沾床就睡下。 手机一直在响,没人接听,数声后挂断,几乎是同时间,傅砚礼接到林晋慎的电话。 林晋慎开门见山,问现在是什么情况,要结婚的事是真的还是假的,得到肯定答案,电话那边沉默好久,尔后道:“傅砚礼,你知道林予墨是什么性子,做事冲动不计后果,脑子一热做出的事还少吗?她胡闹你也跟着她胡闹?” 傅砚礼却在这时候想起过去一件小事。 他上初中时林予墨念小学,一次寒假,两家母亲合计去海边度假,度假村里,什么都有,她偏偏对海边捡螃蟹贝类感兴趣,缠着他带自己去,正值起浪,他失足,撞上暗礁,手臂被划出长条伤口,血染红整只手臂。 他被送进医院,当晚发起高烧,严重到住院。 无论家长怎么问,他只说是自己要去的。 林予墨被吓得不轻,加上心虚,在病床边哭得像泪人,抽抽搭搭说自己害他残废了,甚至叫他哥哥,保证以后都乖乖的,不再闹了。 几天后,他出院。 林予墨又没事人一样,希望他能给自己摘椰子。 人都是吃一堑长一智,她不是,她踩过的坑,还会不记性再犯一次,她总不能让人省心。 该说的话说完,林晋慎将电话挂断。 傅砚礼独自在书房坐下,今晚没什么睡意,索性一个人对弈,棋盘上摆好黑白棋,下一步怎么走,棋局好算,现实却难解,对跟错,分界不明,可能是对的,也可能是错的,或许根本就没有对错。 他刚学棋,老师就教他西西里防御,他学得快,很快摸清各个体系,白棋先行,黑棋反制,他享受精确计算结果。 这么多年,一直如此。 傅砚礼摆回棋子,这一次,他想试试新的下法。 — 林予墨这一夜睡得并不好,大脑灌铅似的,断断续续做了许多个梦,醒来时口干舌燥,睁眼看天花板,确定不是在自己住的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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