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伯年纪大了看不过来它,苏悠便将它一起带来了。 它仍旧很调皮,每次在苏悠的身上就喜欢扒香囊,然后扯住将那花囊咬在嘴里,撒欢了就跑。 苏悠想着它反正会饶回来,便随它去了,望着海面起伏的波浪发呆。 甲板上的几个商贾在船头闲聊,声音顺着风传了过来。 其中一人道:“这太子殿下在边关四年随着李将军镇守边关,履立功绩,回京后又雷霆手段,这年初一回京就查了香典司贪腐,替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出了口恶气!” 另一人随着附和:“谁说不是,这赋税一减,咱们万安这些穷苦也终于能喘口气,再也不用因为这压死人的香税,养不了家吃不起饭。” 万安在海岛之上,物资贫瘠没有什么肥沃的土地产粮食,不少乡民仅仅靠着采香料维持生计。但香典司香税年年增加,乡民们只为有口饭都变得艰难起来。 加上万安山高水远,朝廷又管不到,百姓的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好在,苦日子终于过去了,咱们这个太子殿下为国为民,将来定是个好君上。” 两人在另一侧说话,回身看见苏悠也在,便过来问了好。 “苏姑娘,今日天气好风顺,日落便能到万安了,您若不嫌弃,一会儿带点海货走吧。” 苏悠坐他们这艘渔船,给了他们二十两作为报酬,打渔一个月都赚不到这么多的几人来说是一笔不少的钱,只是顺路带个人,实在没必要给这么多。 何况苏悠眼下这粗布粗衣也实在看不出来,能拿出这么多银钱。但她坚持要给,他们不好推拒,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便想着拿些东西送送。 苏悠没有拒绝:“那便多谢了。” 离日落还有一个时辰,苏悠回了船仓,小灰猫也叼着香囊一路跟着,咬烂的香囊,里面的一小颗一小颗的香丸,咕噜咕噜散落在船仓内。 小灰猫喵呜喵呜了几句,又跑去木椅子上继续抓扯香囊。 苏悠收拾着东西,门外突然有人问:“苏姑娘,这是你的香丸吗?” 问话的是一个绿衣女子,名唤阿俏,眉目清丽自带一股英气。 苏悠倒是没察觉小灰猫竟然把香囊都给撕扯破了,弯眉笑着:“嗯,是我的。” 阿俏捻着香丸在鼻间一闻,然后放在手心,又蹲身去将地上散落的那些都捡起来:“你来的时候我便闻到了你身上的香味,清雅至极,甚是好闻。” 苏悠问:“你喜欢吗?” 阿俏将香丸放在小木桌上,把随身的香囊解下,把里头的干花与碎沉香快都倒出来,再小心翼翼地把香丸都放进了自己的香囊。 然后递回了苏悠:“给,这么好的香丸,丢在地上多可惜。” 苏悠没拿:“你若喜欢,那便送你了。” “不要不要!这太贵重了。” 阿俏自小生活在万安,近几年才随着渔船去外头闯,知道外间许多女子都时兴佩戴香囊,那些香囊好闻又好看,只不过每一个都需要好几两银子,她不舍得买,就弄些干花与沉香放在一起,虽然不好看,但也有些香味。 苏悠解释道:“这个香丸要不了多少钱,日后有机会我再做几个送你。” 阿俏亮着眼睛:“真的吗?苏姑娘你会调香吗?” 万安县里虽然有香料不少,可是没人会调香,只是会弄些香药罢了。 苏悠点头。 “那我拿东西给你换。”阿俏又从腰包里拿出几枚珍珠,“这算是我身上还值点钱的东西了,苏姑娘可千万别嫌弃了,你若不要,我也不敢拿你的东西。” 苏悠无奈接下,去收拾剩下的东西。 阿俏撑着脸,百无聊赖地看着苏悠在那忙着,好奇地问:“苏姑娘为何想来我们万安啊?是来寻亲吗?” 苏悠点头:“算是吧。” “哦,若是你需要帮忙,可一定要来找我,万安县我哪都熟悉!” . 周沅起了两天热症,好不容易退了热,不顾太医医嘱便开始忙起政务。 也由不得他歇着,每日上朝,散朝,小朝议,处理奏文,回到东宫还是处理奏文。 似是无事发生,一切都很正常。 那日说跑了边的赵六郎,在予良那打听了苏悠离开的消息,深觉愧疚,特地去请罪。 周沅以为他来处理公事,抬眼却瞧见他空手来的。 “有事?” “殿下可还有派人去寻苏姑娘?” 周沅未抬眸:“与你无关。” “殿下总不能就这么放弃了吧?”赵六郎道,“其实……苏姑娘心里是有殿下的,不知殿下可还记得当日颍州洪灾有富商捐钱粮一事,那十万两的银子兑成粮食运往颍州解了灾情,也替殿下解了困境。” 周沅抬眸。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苏姑娘。臣也不知她是从哪打听到的消息,直接来找了臣……” 赵六郎说得有些心虚:“但臣可以发誓绝对不是有意瞒着殿下的,当时苏姑娘说若我不帮忙,她便自己去找人,臣想着她一个女子要将那么多粮食运去颍州,必然要去求别人帮忙,所以才答应了。” 周沅曲了曲袖中手指,他知道苏悠当初被赶出苏府身无分文沦落街头,一点一点靠着调香积攒了些钱财,竟然为了他轻而易举就拿了出来。 心中忽觉酸涩心疼,亦更加躁郁。 赵六郎又道:“苏姑娘能拿出十万两银子,想必是掏光了家底在帮殿下。她可是时刻都记挂着殿下,若殿下就此放弃不去寻人,那苏姑娘可当真要被别的男子给抢走了啊!” 他这般激着,周沅沉默一阵,却没有多言:“无事便回去吧。” 赵六郎称是,起身正要告退,又折身提醒了一句:“臣昨日去街上,才知苏姑娘把叶氏香铺都给了顾氏,臣觉得兴许那顾氏会知道些什么,又或许苏姑娘的离开是被迫的呢?” 书案前,周沅手中的笔杆握得很用力,随即“啪”一声,断裂成两半。 哪里还坐得住,当即让人传话给顾氏。 青云楼。 突然被太子传来问话,顾氏知道是为了什么,但看着面前的人端坐在那一言不发,便是再端庄得体也生出几分惧怕。 “不知道殿下传臣妇来要问什么?” “苏悠为何把香铺转卖给了你?”周沅的语气不算好,直接问道,“何人指使你的?” 除了与嘉惠帝、太后为伍,他想不到宁远侯府何至于敢如此。 顾氏慌忙跪地:“殿下误会了,臣妇并未贪夺苏姑娘的香铺,只是暂时替她照看。” 周沅看着她,又问了一遍:“孤问得是,香铺为什么会在你的手上。” 先前在行宫被罚跪,被顾氏利用,苏悠不是不知道,以她的性子是绝对不可能无端将香铺给顾氏。 顾氏垂首解释:“臣妇不敢欺瞒,大理寺起火那晚,苏姑娘来了府里寻侯爷与臣妇,要侯爷帮助殿下,去圣上面前替殿下求情。侯爷与臣妇当时是拒绝了苏姑娘,以为她是在开玩笑,哪知她便要拿出叶氏香铺作为交换。” “巧在此时听见下人回禀说大理寺起了火出了大事,慌乱之下侯爷便答应苏姑娘,但侯爷当时只心系殿下,并没有将苏姑娘的话当真,又怎么会当真要她的铺子。” “苏姑娘前几日确实来找过臣妇,说要遵守诺言执意将叶氏香铺让给我们,臣妇并没有打算要苏姑娘的香铺,只是让她再考虑清楚,也并不知道她人已经离开了京城。” 顾氏虽然当时已经猜到了苏悠有离开的意思,但她也不敢擅自揣度,也不想再辜负苏悠对她的信任,便也瞒了下来。 又道:“苏姑娘她也是为了殿下,不想殿下有任何把柄遭落人手,所以才会自己扛着替殿下分忧。她对殿下,也是用情至深,用心良苦。” 周沅从来没有想到,苏悠竟然在背后默默为他做了这么多,付出了这么多。 这四年里她过得如何,又费了多少心血去开香铺,他都知道了。 可便是知道,此刻听见这些话心口仿佛被刺了一般地抽疼。 若是从前他可以看见她那张藏不住任何情绪的脸,会依赖他。可现在她从未在他面前诉过委屈,冷静理智的让他感觉到胸口阵阵刺疼。 若真是心里记挂着他,用情至深…… 为何还要逃? 周沅心里一阵苦笑。 她默默为他做这些,到底是真的用情至深,还是只是弥补她一早就打算逃走的亏欠? 赵六郎那句“你以为的周全,对于苏姑娘那样心思玲珑的女子来说,便会觉得是隔阂”,或许在他看来能解决好的,可苏悠却觉得是阻挠他们在一起,无法攻破的壁垒。 他当真,不值得她有半分的信任。 便要像当初一般,挖人心,再一次狠心绝情离开。 周沅回宫后,予良把先前送给苏悠的东西,原封不动的又给搬回来了。 “苏姑娘让许妈把东西送去了青云楼。” 因为周沅提前知道了,许妈便将东西也提前送去了青云楼。 周沅睨了一眼,未置一词,已无心去在乎这些。 人不在,要这些东西何用? 早起天是晴的,等到日落以后便乌云滚滚开始下雨,如此几日皆是反复无常。 这几日周沅从早忙到深夜才回东宫,看似并无任何异样,但这对于东宫上下来说,很恐怖。 先前因为嘉惠帝强行要周沅完婚,所以东宫上下挂满了大红色的喜饰,虽说下令全部给拆了,但那些翻新的红墙柱怎么都没办法复原,如今到了夜里连灯都不许多点,就有一种死气沉沉又的阴森之感。 这夜戌时,趁着周沅还未回来,予良摸黑把备好了的衣服热水端都进书房,才转身去点灯火。 这不点还好,一点完发现桌前凭空多了人影,冷不丁的就吓出了叫声。 予良哆嗦道:“殿……殿下,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周沅坐在书桌前,一手拿着书,神色略显疲惫:“什么时辰了?” “戌……戌时三刻。” 予良还在抖。 其实也不能怪他,周沅一身白色寝衣还散着发,加上近几日彻夜不眠面色又瞧着惨白惨白,再黑灯瞎火的直盯着一本书发呆,怎么看怎么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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