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努力平复好心情打算翻身睡觉的档口,屏幕上方恰好弹出谢景濯的微信消息。 她没忍住,下一秒就点开了—— 【这幅画是我自己扫描的,没有发在微博上。】 【虽然把它分享出来是我工作的一部分,但因为画的是你,还是忍不住私藏了。】 【[图片]】 司璇看到第一个字就猜出来他发的是《洛神图》,但有关他的每个字眼都太珍贵,她不自觉就一字一句地、翻来覆去读了好多遍。 ……因为画的是你,所以忍不住私藏了。 这句话带给人的遐想太多,她不敢多想。 轻轻叹了一口气,司璇隔着屏幕抚了抚画上那人的轮廓,依稀还能感受到他笔下的每一个笔触。 他太好了,所以即使不敢伸手碰,也移不开目光。 所以要是他能再多喜欢她一点,该多好。 这样她就会有勇气对他摊开掌心,让他看到每颗折纸星星上的字迹。 -- 再到小别墅时,已经是十二月初。 院内院外的绣球花前阵子就谢了,眼下经过修剪,只剩暗色的绿。 墙上精心养护的龙沙宝石也终于耐不住冬天的到来,开始一朵一朵地凋谢,在下方已经沉寂的水道上飘着一层枯掉的花瓣。 除了廊架上的常青藤,花园里唯一还有些生机的就是一些耐冻的玫瑰,却也并不比从前就更落寞荒败,只是到了一年的寒冬,好多热闹和鲜艳,都该歇一歇了。 司璇进屋时,里面咖啡的味道比平时更复杂,像是许多种咖啡豆在好几台咖啡机上同时开工之后,留下来人群熙攘的味道。 吧台上有一壶加热时间刚好的咖啡,上面贴着便笺纸,是谢景濯熟悉的字体: “For 司璇” 司璇倒完一杯咖啡,走到客厅时,就看到里面果然热闹—— 原本宽敞的客厅在挤下五排活动衣架和四位穿着黑色裙装、干练又漂亮的SA后,顿时显得有些拥挤。 茶几上大约有八只杯子,摊着好几本厚厚的商品目录,一侧则是折叠整齐的面料和黑色封皮的书册,三只大狗在这样逼仄的条件下只能龟缩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兵荒马乱。 好在漂亮的女士们在确定完订购的商品后,已经在收拾衣架,看样子是要走了。 而谢景濯此刻正站姿端正地让一位头发全白、戴着金边眼镜的老人量尺寸,一看到她便弯起唇角,满眼粲然地对她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过来。 “今天的日程是……大采购吗?”司璇左右找了找,发现吴念不在,一边开口问。 “嗯,一到冬天家里的应酬会特别多,所以一般选在这个时候添置些东西。”谢景濯眼下不能乱动,幅度很小地颔首后,又道: “不过今天是你来的日子,我让那些店的店员都提早过来了,现在只剩西装还没有确定。” 司璇点点头,想到之前他接机时候的模样,忍不住道:“你穿西装很好看。” “谢谢,”谢景濯听到又弯了弯眸子,收下她的夸奖之后,用眼神示意她桌上的黑册子,“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帮我看看上面的款式,我想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西装。” 作者有话说: 小谢:顺便也想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乖巧] 前面铺垫这么多寝室是因为后面有打……能想得到这还是篇爽文呢?
第20章 BWV 1010,In E-Flat:Allemande 他这句话时的语气太过坦然,甚至是不加掩饰的,反倒淡化了字里行间原有的暧昧成分,成了像与关系密切的、朋友之间的对话。 于是司璇也尽量表现得自然,把沙发上的白白费力地抱起来放到一旁,然后坐下来翻看那本厚厚的面料册—— KEES VAN BEERS Tailors since 1839 这大概是法国的一家老牌裁缝店,内容是用英法双文写成的,涉及专业领域的词汇量远远超出了司璇的知识储备,她基本上只能连蒙带猜地去理解每个单词的意思。 也是浏览了一番这本册子之后,她才发现在她眼中看起来几乎差不多的西装,从面料拼接、专属绣字、袖扣选用、扣眼形制等方面,竟然可以做到每个细节都讲究。 光是翻完目录页她都已经有些头晕,更别说后头近百页的面料选择,哪里给得出参考的建议。 这感觉简直像坐进数学考场卷子发下来后发现自己一题不会,可怜得让人窒息。 略有些惶恐地抬起头,就发现那位老先生已经量好了尺寸,慢吞吞地把皮尺收回工具包,在沙发上坐下后,从上衣口袋取出钢笔,往下拨了拨眼镜,半眯着眼睛往皮质笔记本上记录数据。 谢景濯也走过来,一手抱起一只萨摩,在她边上坐下。 “谢老师,我不是特别了解这方面的知识,还是你来看吧……”司璇默默靠近了他一点,把手上沉甸甸的册子捧过去,一边小声开口。 大概是眼下有专业人士在场,看起来格外没底气。 谢景濯也是和她相处了一阵,才发现司璇原来是这种乖乖软软的性格: 和看起来毫无破绽甚至有点高冷的外表完全不同,脾气好得几乎没有一点攻击性,尤其在这种生怕自己做不好的情况下,会显得尤其腼腆。 伸手把那本册子接过来,他翻开第一页,对她温声解释:“我其实也不是很了解,但你可以把它简化成选择题,比如第一项——礼服还是便服?” 司璇眨了眨眼,轻咬着下唇想了一会儿,才道:“你应该……不只是订一套衣服吧,场合不同的话,两个选项都要选的……” 这感觉太像梦回高中,她被数学老师点名站起来回答问题。 谢景濯从头到尾都在不自觉关注她的表情,她扑扇着眼睛开口说话的时候,嘴角会像水面上的涟漪,一阵一阵地浮起梨涡,心里忍不住跟着冒出一句话—— 太可爱了…… 这么想着,竟然一时忘了回话。 司璇看他半晌没吭声,才抬起眼,带了些疑惑看着他。 谢景濯回过神,若无其事地“嗯”了声,抬手把册子往后翻,一边道: “我需要穿礼服的场合不多,家里也有一套老派的规矩,所以暂时只需要讨论便服……至于纽扣的部分我们可以跳过,双排扣对我而言太隆重了,那是我哥才会穿的款式……” 司璇点点头,在心里默默记下,原来谢景濯还有个哥哥。 “至于领口和口袋,”谢景濯说到这儿顿了顿,转头对那位老先生简短说了句法语后,接着道,“并没有太多选择,我们还是直接看面料和袖口的部分吧。” 司璇看他翻到面料页,比起前面密密麻麻的设计和英文单词,这里显然要简单易懂得多。 她甚至不需要明白什么是顶级品牌Lara Piana什么是面料含毛量,只需要用手试试触感就能做出粗略的判断。 就在她对比两块颜色一模一样、但质感有细微不同的布料时,那位老裁缝大概是闲得无聊,主动开口对谢景濯问了句什么。 谢景濯浅笑着答了句,两人一来一往说了好几句都是法语,语速很快,司璇只能零零散散听出来几个单词。 在决定要报考国立音乐大学之后,她就筛选了一轮学校附近的法语考级速成班,最后在刘松山的推荐下报名了课程,到现在虽然只上了四节课,但因为要求速成,需要她掌握的内容已经多到让人头疼。 可这会儿一听正宗的法语口语,才知道她磕磕巴巴读的单词全都是纸上谈兵,在他们面前不等风吹,就是一盘散沙。 认识到这一点后,司璇深受打击,不自觉把白白的毛从头到尾顺了一遍。 只好在谢景濯当时听说她报名了考级速成班之后没太意外,大概也明白他无论从时间还是对考级的专业程度上来说都无法兼顾,只表示她要是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找他请教。 所以司璇今天明着是来兼职,实际上还带了两本补习班发的教学书和一张入门考卷,打算在这里写完之后再问他。 谁想得到这兼职做着做着……还反过来让谢景濯给她当起了法语家教…… 而那时的司璇也从没想过,倘若她能在当时就听懂谢景濯和那位老先生的对话的话,谈恋爱这件事大概会及早提上日程。 对话是这样的: -Ta copine est belle. (你的女朋友非常漂亮) -Merci. Ce n \'est pas ma copine, mais elle est très belle. (谢谢,虽然她还不是我的女朋友,但她的确很美) - N'est-elle pas votre copine Tu vas devoir faire un effort. (还不是女朋友?那你可要加把劲了) -Merci. Je le ferai. (谢谢,我会的。) 然而司璇……全程只听懂了谢景濯的两个“Merci”和那句励志的“Je le ferai”,还以为是老先生叮嘱了他什么事儿,下一秒就转头去看一块漂亮的深蓝色面料去了…… -- 等两人像点菜一样把高定西装的各个细节确定后,就上楼开始认真工作和好好学习。 司璇在那张儿童书桌前坐下,从书包里掏出自己的课本和试卷,自己都还没察觉出这画面过分乖宝宝时,就听到谢景濯在一旁忍不住闷笑了一声。 微微一愣,她才明白过来这人在笑什么,在桌上“嘎达”戳了一下圆珠笔的屁股,一边抬起头小声埋怨: “……你笑什么,还不是你挑的儿童桌。” 谢景濯闻言便老老实实地收敛脸上的笑意,只是片刻后还是绷不住,一手扶着书桌忍得一颤一颤的,末了道:“嗯,我很抱歉,但你要是想的话,我可以把我的书桌分你一半。” 司璇瞥了一眼他那张红木椅子,足足比自己的高出一截,自己要是用这张小椅子在书桌前扑腾的话……那画面未免也太可怜。 一想到这儿她果断摇头拒绝,用笔尾指指他的座位,一脸正色道:“不用了,我现在要开始好好学习,你也快去工作吧。” 谢景濯应好。 他上周已经陆续把香水外包的设计稿交付完毕,吴念因此对他最近的表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身心投入到和各位设计大佬的理念battle之中,完全没有工夫管新画集的事。 所以今天就只用高高兴兴地画洛神就好了。 他在这边身心舒泰的同时,司璇却在一旁对着近百个中翻法的单词抓破脑袋,不时圆起嘴型翘起舌头尝试用声音的记忆来拼出单词。 然而这还只是开头,写完这章之后,就是只囫囵学过一节课的语法,包括动词时态和各种变位,那十几张密密麻麻的表格她当初只看了一眼,就顿时头皮发麻。 本来她从初中起就确定了要走艺考生的道路,文化课的成绩一直没有放在首位,几乎除了语文之外,所有的科目都在及格线上疯狂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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