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梨没有注意到霍明朗挂在唇角的涩然,只是继续温淡道:“我看了你那天跟记者说的话,我们是同学,也是多年的朋友,对吗?” 霍明朗轻嗯一声,看向车窗外。 喉结轻滚,他根本不敢让阮梨看到他此刻眼中的情绪。 梨子现在过得很好,而他唯一能为她做的,就是不打扰。 沉默片刻,霍明朗又道:“还有一件事是关于方联的,我舅舅之前和方家有不少生意上的牵扯,不过已经断掉了。如果方便的话,麻烦你帮我转告六叔一声,我到底还是姓霍,不会帮着外人拆自家人的台。” “你为什么不自己告诉他?” “我……”霍明朗垂眼,“他应该,不想见我。” 阮梨不置可否,霍砚舟日常都在吃霍明朗的飞醋,连她在这个问题上都很小心。 霍明朗缄默良久,才又继续开口:“小的时候,我弄坏过六叔一个飞机模型,那个模型是他花了半年的时间才拼好的,我把东西抢了过来,半天就弄坏了。现在想想,我觉得自己特别混蛋。” 阮梨忽然就很生气,“那你是很混蛋。” “我……” “闭嘴,别逼我赶你下车。” 阮梨鲜少有这样凶巴巴的时候,霍明朗只好识趣地闭了嘴。半晌,他又试探着问道:“梨子,你是在替六叔鸣不平吗?” “是。” “……抱歉。”霍明朗顿了顿,“那个时候的我,是真的混。现在想想,这些年,我好像做了很多对不住六叔的事儿,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阮梨抿唇,周五晚高峰的城市堵得厉害,红色尾灯蜿蜒一线,看不到尽头。 半晌,阮梨似是终于将心间的那股忿忿压下去,她在想为什么是霍明朗来这里,来负责青溪镇的投资。这件事,霍砚舟不会不知道,更甚者—— “青溪镇的项目是霍砚舟交给你的?” 霍明朗微怔,旋即点点头,“虽然六叔没说,但我知道我能负责这个项目,肯定是他的授意。” “那你就好好做项目,不要辜负霍砚舟对你的信任。”阮梨话停一息,“霍砚舟如果不想见你,或者对你有猜忌,他根本就不会给你这个项目。” 说出这话的时候,阮梨生出了一种疯狂想要见到霍砚舟的感觉。 她隐隐约约想清楚了霍砚舟这样安排的用意,她爱的人,本就是这样一个胸有丘壑能纳百川的人。 霍砚舟,他还是当初那个会给她找回魔方玩具的大哥哥。 他一点都没有变。 他从来都是骨子里温柔的人。 车子驶过临江府的时候,阮梨下意识地看过去,那一眼像是所念成真。 那辆熟悉的京牌库里南停在路边,身形颀长的男人正倚在车门边打电话。 阮梨的手机屏幕亮起,上面明晃晃地显示着“霍砚舟”三个字。 霍明朗也有些讶异,“六叔?他怎么在这儿,他不是明天要去新加坡吗?” 阮梨却知道霍砚舟为什么在这儿。 因为她说,她想他。 * 电话没人接听,霍砚舟正要上车,一辆白色的suv在路边停靠。 驾驶位这边的门先被推开,阮梨急急下车,几乎是小跑到了霍砚舟面前,清润眼底满是惊讶和喜悦,“你怎么来了?” 即便猜到原因,她也还是抑制不住惊喜。 “笙笙说想我,我当然要出现。” 温沉的嗓音,霍砚舟眸底凝着笑,抬手用指背碰触阮梨小巧的鼻尖。 白色suv另一侧的车门被推开,坐在副驾驶的霍明朗也下了车,霍砚舟抬眼看过去,两个男人四目相接,阮梨有些心虚地别开视线。 “解释一下?”霍砚舟垂眼看她,眼底的笑意未退。 阮梨也不看他,只侧眸自顾道:“你都肯让他来苏市了,还要我解释什么。” 霍砚舟倾身,在阮梨耳边轻声道:“嗯,笙笙懂我。” 这亲昵的一幕落在霍明朗眼中格外不是滋味,那些年,那么漫长的时光里,站在阮梨身边的人一直都是他。 霍明朗转头看向别处。 不多时,霍砚舟走了过来,霍明朗想到方才阮梨在车上的话,动动唇,终于还是开口道:“六叔。” “好好做青溪镇的项目,别辜负了你父亲对你的期待。” “我爸?” 霍明朗显然不知道霍廷年和霍砚舟之间的对话,想到阮梨也在这个项目上,霍明朗犹豫道:“您……为什么愿意让我负责这个项目?” “一个项目而已。” 霍砚舟没多做解释,这是他一贯的风格,言简意赅,但霍明朗却听懂了。 一个项目而已。 一个已经出局的前任而已。 根本对霍砚舟、对他和阮梨之间的感情,构不成任何威胁。 霍明朗再一次被这样的笃定激得胸口闷滞,觉得自己糟糕不已。 凡人凡事,六叔好像永远都胸有成竹,从容笃定。 难怪父亲会说:你要好好跟着你六叔学。 * 霍砚舟和阮梨一起回了临江府,上电梯的时候阮梨挽着霍砚舟的手臂,“你刚才和霍明朗说什么了?他脸色那么难看。” 霍砚舟垂眼睨他,“你倒是观察他观察得很认真。” 阮梨:“……?”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是在来的路上喝了三大缸醋吗?还是陈年老醋。 “他那个黑沉沉的脸色,还需要观察?” 霍砚舟:“都不需要观察,看来你对他确实很了解。” “……”阮梨捏霍砚舟的手臂,“你再说一句,你就自己连夜开车回京北吧。” 霍砚舟覆上阮梨的手背,唇角牵着点似有若无的笑,“还在外面,别动手动脚。” 阮梨:“?” 霍砚舟:“去耀武扬威。” 后知后觉,阮梨反应过来霍砚舟是说他方才是去霍明朗面前耀武扬威了。 唇角不自觉地翘起,又被阮梨强行压住。 霍砚舟,幼稚鬼。 两人一起进了门,阮梨从后圈住霍砚舟的腰身,霍砚舟正在俯身换鞋,视线落在女孩子白皙的手背,他抬手覆上,“这么热情?” 阮梨听出了霍砚舟话里的调侃,但也还是将人圈紧,脸颊贴着霍砚舟宽厚的脊背,“霍明朗今天跟我说了一件事。” 霍砚舟不语,显然在安静等着下文。 “他说小的时候,你有一个飞机模型,你很喜欢,但他抢走了,一个下午就弄坏了。你当时,一定很难过吧。” 原来是这样一桩小事。 霍砚舟牵起笑,“很早之前的事了。” “霍砚舟。”阮梨在他脊背上蹭了蹭,“过去的那六年,在你眼里,我是不是也像那个飞机模型一样。” 在无数个视线相错的交集里,霍砚舟看着她和霍明朗站在一处时——阮梨闭上眼,纤长的眼睫颤了颤,她根本不敢去想。 只要一想,想到霍砚舟沉默的注视,阮梨就觉得心尖都被扯得发疼痛。 霍砚舟却笑着轻揉她的手背,“傻不傻,你怎么能是飞机模型。” “我说的是心情。” 他一定也很难过。 但他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少年,不可能再意气用事将霍明朗打一顿。那这样的情绪,经年累月,要怎么排遣? 霍砚舟捉着阮梨的手,缓缓转过身,果不其然看到了阮梨眼睫上挂着的湿意。 他抬手去擦拭那点晶莹,“如果说心情的话,那时至今日,应该只有一点是一致的。” “什么?” “都是我心爱的。” 霍砚舟低着眼,隔着薄薄的镜片,他的眸光沉静深隽。阮梨想起那个被惊醒的梦,梦里霍砚舟就是用这样的视线去注视着身边的姑娘。 深隽长久的注视,漫长时光才能积淀出的爱意。 阮梨也听懂了霍砚舟的言下之意——你和当年的飞机模型,都是我心爱的。 她抬手圈上霍砚舟的脖颈,去够他薄软的唇。 “霍砚舟,现在我是你的了。” “谁也不能再抢走。” 唇齿相贴,阮梨喃喃道。 * 来苏市是临时起意,霍砚舟第二天就从苏市直接飞了新加坡。 转眼周一,全球知名的半导体商抛出和方联的合作计划,二级市场蜂拥而动,短短三天,方联的股价就暴涨了25%,这让方家想要在二级市场吸筹变得越加困难。 外人眼中花团锦绣,只有方家自己知道,方联已经是强弩之末,易主只是时间的问题。 阮梨看到这则新闻的时候正在和顾南湘逛街。顾南湘带来了第一套成形的茶述手办,十厘米的小人,做得精巧细致,和设计图几乎无二。 这次的合作顾南湘分文未收,作为回报,阮梨想要送顾南湘一份礼物。 顾南湘倒也不客气,“那你送我一条裙子吧,我看中了一条裙子,还没舍得买。” 阮梨知道这只是谦虚的说辞,但她和顾南湘就是有一种默契,隐隐怀揣着对彼此的欣赏。阮梨应下,礼物嘛,最重要的不是价格,是收礼物的人要喜欢。 到了店里,阮梨看到了那条裙子,有些讶异于它过分大胆的设计。 抹胸的长裙,背后开着深U,只有两根细细的带子交叉着。 顾南湘冲阮梨眨眨眼,“好不好看?” 好看,但属于阮梨绝对不会尝试的类型。 “那要不要也买一件,下次约会的时候穿。” 阮梨微讶,连忙摇头。 顾南湘拎着裙子在自己身前比划两下,口中念念有词,“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忍多久。” 阮梨:“……?” 顾南湘进去试裙子的时候,阮梨就坐在沙发里看新闻。门口传来脚步声,店员亲切地迎了上去,“霍太太。” 阮梨被这样的称呼吸引视线,侧眸看过去,竟然是许久未见的冯莺。 冯莺看上去依然珠光宝气,只是眼底全无从前的神采,很明显的老态。 阮梨想起霍明朗说冯家已经断了和方家的生意,想必这一次收购方联,对冯氏和冯莺的打击都不小。 冯莺显然也看到了阮梨,来苏市之前她刚刚和霍廷年大吵了一架。她想霍廷年去求求霍砚舟,或者老爷子,不要将方联赶尽杀绝,这会伤了冯家的元气,让她之后很难面对冯家人。 霍廷年却说她糊涂。 冯莺一气之下摔门而出,飞来苏市散心,却又偏偏在这里碰上了阮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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