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梨却恰恰和她相反,性格内敛,行事低调,也从来不觉得谈恋爱要闹得人尽皆知。 那位年长的同事继续打趣,“阮梨,你不会是为了拒绝咱们给你介绍对象,故意编出来的男朋友吧。” 阮梨轻啊一声,“怎么会。” “阮老师。” 一道陌生的男声蓦然在走廊上响起,众人齐齐望过去,是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 阮梨对这个人有点印象,她搬来君庭的那晚他帮她拿过收纳箱,是霍砚舟随行的便衣保镖之一。 男人怀里捧着一大束橙色调的鲜花缓缓走来,落日透过玻璃窗,仿若一片烂漫的橘子海洋。 大朵大朵的果汁阳台,浅橙的格桑花,樱纱色的郁金香,鸢尾柔白,喷泉草纤绿,簇拥在一起,像是被晕出盈盈光泽,渲染出亮澄澄的灼灼生机。 巨大的花束中央,阮梨还看到了一丛白色的风铃草,是她最喜欢的花。 有女同事惊叹—— “好漂亮的花!” “帅哥审美在线啊。” “果汁阳台的花语是美好的爱情吧!” 男人已经将花捧递到阮梨面前,“先生叮嘱送来的,请太太签收。” 先生,太太? 所有人怔愣在原地,和着不是男朋友,是老公啊。 一直没插话的徐浩第一个反应过来,“你和霍先生领证啦,恭喜啊!” 阮梨没想到霍砚舟会送她花,还这样明目张胆地送到院里来。 她点点头,的确有点不好意思,但也没想着否认或者隐瞒,“过段时间请大家吃喜糖。” 其他人纷纷跟着道喜,又忍不住和徐浩八卦。 “霍先生是谁?” “阮梨男朋友啊,哦,现在是老公了。” “你见过?” “昂。” “什么时候?” “额……”徐浩不太敢说。 他第一次见霍砚舟的时候只觉得这人气度从容淡定,瞧着不像是一般人。第二次见是在青溪古镇,也是那个时候他才知道,这位霍先生何止不是一般人。 徐浩知道阮梨低调,这事要是换了新来的赵筱楠,那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霍砚舟是她老公。徐浩不敢替阮梨瞎说,只能笑着打哈哈。 一旁,原本一直笑盈盈的赵筱楠眼底浮起黯色,怀里的玫瑰花依然鲜艳欲滴,可总觉得忽然蒙了层灰,索然无味。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阮梨身上,落在她那束花上,仅仅是看起来就更用心更昂贵的花,还有不能推敲的事。 这里是京北博物院的办公区,普通花店的工作人员怎么能进的来。 “你们是哪家花店呀,居然可以送到这里来。”赵筱楠还是忍不住开了口,面上依然挂着天真无辜的笑,“下次我让我男朋友也去你们那里订,顺便照顾你们生意呀。” “抱歉。”捧着花的男人面无表情,一板一眼开口:“我家先生的花,只送太太。” 周遭嘈杂,很多种声音。 阮梨的神思和视线却都落在那丛风铃草边的橘粉色卡片上。 她捏下卡片,展开—— 入目筋骨清隽的一行字: 玻璃晴朗橘子辉煌 to阮笙笙
第027章 阮梨准备下班的时候, 接到了霍家老爷子霍靖诚的电话。霍老爷子前段时间刚刚得了一对成化年间的五彩花瓶,早就惦记着想让她来瞧瞧。 距离老爷子上一次过寿已经过去月余,这期间发生的事情太多, 阮梨一时间有些茫然, 不知道去了之后该以怎样的身份和霍家人相处。 “梨梨?” “嗯, 我在听,您说。” “是不是最近工作忙?你可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来看爷爷了。是不是明朗惹你不高兴了?他要是做了什么混账事, 你可要跟爷爷说, 爷爷替你出气。” 阮梨讶然。 为什么霍爷爷话里话外像是根本不知她和霍明朗已经解除婚约, 没有任何关系了呢? “爷爷, 霍明朗没有跟您说吗?” “说什么?那个混蛋小子真的欺负你了?所以才故意求了他六叔,跑到非洲去了是不是!” 阮梨拧眉, 完全接不上霍靖诚的话。 明明冯莺都已经亲自到她家退了婚, 难道说……一个不太实际的想法隐隐约约在阮梨脑中成形——冯莺难道是瞒着霍家人退的婚? 似乎也不对。 霍砚舟显然是知道的。 这样的困惑让阮梨不得不亲自去一趟霍家, 她需要弄清楚整件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将那捧烂漫的橘子海洋放在后排的座椅上, 阮梨坐进驾驶位, 在发动车子前给霍砚舟发了个消息。 【爷爷让我去一趟老宅】5②4⑨0八1久2 犹豫一瞬,她又补了一条过去:【爷爷似乎还不知道我和霍明朗已经解除婚约的事】 * 霍砚舟收到这两条消息的时候, 办公室里正坐着一位不速之客——他二哥霍廷年,霍明朗的父亲。 霍廷年已经来了好一会儿, 恰恰也是因为冯莺上阮家退婚这件事。 “这事是你二嫂欠考虑, 你知道的, 她一直都不太满意阮梨,总想着……” 一直沉默的霍砚舟倏然抬眼。 他坐在深棕的皮质沙发里, 双腿交叠, 身后的落地窗映着整个京北最繁华的夜色。 隔着薄薄的金边镜片,霍砚舟眸色沉晦, 让霍廷年心头无端一慌。 霍廷年年长霍砚舟二十余岁,霍砚舟被霍靖诚带在身边亲自教导的时候,他正被恒远的大小事务缠得焦头烂额。等他终于可以从集团事务中偶尔脱身时,霍砚舟已经去国外求学。 他们两人之间的年岁差了太多,非一母所出,一年又见不上几面,其实谈不上有多亲厚。让霍廷年真正开始正视这个弟弟,是霍砚舟从英国留学归来,以二十六岁的年纪进入恒远,成为恒远董事会最年轻的执行董事。 而那个时候的霍砚舟已然锋芒毕露,如利刃出鞘。 彼时恒远沉疴已久,积重难返,老一派把持董事会,许多项目推进艰难缓慢。是霍砚舟以雷霆手段肃清旧疾,破陈布新,让恒远这艘庞大船只重新扬帆起航,守住了霍家的百年基业。 也是在那个时候,一直担着长子之名的霍廷年忽然就松了口气。 霍家后继有人,不会败在他手上了。 而如今坐在这间林立于京北高楼可以俯瞰璀璨夜色的办公室,看着对面不苟言笑的年轻男人,年过半百的霍廷年忽然生出忌惮。 他这个六弟已然不是六年前那个初入恒远的霍砚舟,时间将他沉淀和打磨,于高山之巅群峰之上,见过太多的大河奔涌长风浩荡,眼底便很难再有波澜。 敛去锋芒的霍砚舟,有种静水流深不可轻易揣度的平冷。 让霍廷年看不透,捉摸不清他眼中的深意。 “砚舟,这件事到底还是霍家的家事,你二嫂纵有不是,也是为了霍家的今后考量,父亲那里……” “二哥。”霍砚舟蓦地打断了霍廷年的话,视线凉淡,语气疏冷。 “按照二哥的意思,二嫂瞒着整个霍家退了和阮家的婚,其实是有功无过?” “我不是这个意思。”霍廷年连忙解释,“你二嫂这事的确做得不够体面,我们同阮家相交多年,的确不该这样轻率行事。但事关明朗的终身幸福,你……或许可以多体谅一下她为人母的心情?” “那谁去体谅阮家?阮家好端端的女儿凭什么被这样嫌弃和辱没?” 这话便有些重了。 霍廷年面上难堪,他和阮兴国也算是多年的朋友,被霍砚舟这样明着反问也觉羞愧难当。 “总归……还是可以弥补的。” “怎么弥补?” 霍廷年听出了霍砚舟语气中的轻诮,但退婚的事瞒不了多久了,老爷子这两天天天念着阮梨,想请她到家里来看他新得的那对五彩瓶,只要让老爷子见着阮梨,不消两句话就会露馅。还有明朗,明朗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冯莺已经向阮家退了婚,还以为只是婚期延后。 霍廷年头大如斗,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请霍砚舟出面,毕竟如今整个霍家,霍砚舟才是真正主事的那个人,只有霍砚舟才能压得住所有人。 “我听说你前段时间找了达领的张贺,不就是有意替亚升转圜?” “我是有意替亚升转圜,但不是借这个弥补阮家。”霍砚舟起身,在聊天框里回了一个的好字,再抬眼时,眸底的温和已经被敛得干净,“父亲那里我会去说,也请二哥管好自己的妻儿。” 霍廷年长舒一口气,连忙跟着站起来,“你放心,明朗人在非洲,一时半刻回不来,你二嫂那边,我肯定让她消停。” “让她当着老爷子的面,给阮梨道个歉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霍廷年像是没听清,“你说,什么?” 霍砚舟看向霍廷年,眸底沉凉,“请二嫂,当着霍家所有人的面,给阮梨道歉。” * 阮梨来到霍家老宅的时候,家里只有霍靖诚和明婉珍在。 从前在霍家,阮梨就和霍靖诚更亲近些,明婉珍深居简出,虽然性格温厚,但总给人一种天然的距离感。 这一点,他们母子倒是很像。 “梨梨来啦,快快快,跟爷爷上书房去。”霍靖诚招呼阮梨往后院走。 阮梨冲明婉珍点点头,她不知道如今该怎么称呼更合适,只能先这样笑着打个招呼。 霍家老宅的主宅是三进三出的院落,霍靖诚的书房就在主厅之后,阮梨从前小的时候也没少来,对这里并不陌生。 “你坐。”霍靖诚往靠墙那一侧的多宝阁走去,墙上挂着几幅字画,皆是名家之作,价值不菲,只一幅《江山秋色图》,显然是赝品。 倒不是作画者技艺拙劣,只因真正的《江山秋色图》如今藏于故宫博物院,这幅显然是临摹之作。 阮梨其实不止一次看到过这幅画,但确实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打量。 作画之人一定极擅丹青,且在这方面造诣颇高。画绢之上群峰绵密,起伏顾盼,又在一山一树间自成一格,皆有风骨,他似乎并不介意旁人看出这是仿品,反倒在运笔之间落了自己的风格。 阮梨扫过整张画纸,不见落签。 霍靖诚已经端着那一对五彩花瓶走过来,见阮梨在看墙上的画,眼中浮起些许骄傲,“画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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