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现在为什么要跟我一起吃饭?”周鸣耀还没说话,沈姜恍然大悟:“是喜欢跟我一起吃饭啊?” 两人面对面坐着,沈姜胳膊肘往前一戳,餐盘轻轻抖了一下。 周鸣耀的脸不知是刚才咳嗽红的,还是被沈姜调戏红的。 最后吃完剩下的几口菜,他放下筷子:“我吃完了,你还要吃吗?” “我也吃完了。”沈姜慵懒靠在软椅上说。 周鸣耀点头,起身:“那就来学习吧。” 沈姜瘫着没起来:“哦,那我没吃好,你先过去吧,琴在沙发上。” 周鸣耀习惯了沈姜不着调的嘴,没说什么,慢慢摸索到沙发边,爱不释手地摸了摸意大利云杉做的那把琴。 他看起来好像很想拉它,但他只是摸了几下,便悻然放下。 望着小瞎子的小动作,沈姜心口又堵起来了。 “瞎老师,你杵那儿当摆件呢?拉几首曲子给我听听呀。” 少年微微躬身的身形顿住,弯腰,掏出破包里的小提琴。 沈姜见他这幅模样愈加不耐烦。 他能不能别做出这种可怜巴巴的样子! “我不要听你那破琴!”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很乖地把“破琴”放下,无措站在原地,似乎在等她发话。 沈姜也看着他,不说话。 “姜姜,你这孩子,好好跟老师说话。”平时挺懂事的闺女,怎么老跟周老师作对呢,唉。 周鸣耀对着王姨的方向笑了一下,他很少遇到温柔的人,江老师是一个,她也是。 他拿起沈姜的琴,还问了一下:“那用这个吗?” “不然呢?这里还有其他琴吗?” 周鸣耀了然,他拉动琴弦,优美的旋律缓缓流淌。 拉的是下个月准备参加比赛的《爱之喜悦》,这个比赛没什么含金量,但一等奖奖金高,足足有两万,他是为了钱去的。 欢乐浪漫的旋律被周鸣耀拉出一种灵秀深长的味道,很好听,沈姜面前的饭碗不知道什么时候空了。 曲毕,沈姜起身抻了个懒腰,盲人手机开始播报:“现在是——北京时间——四点三十分。” “到时间了。” 沈姜慵懒斜靠在沙发上:“急什么,刚吃饱饭让我休息休息。” 周鸣耀让她休息了五分钟,休息完毕把琴递过去,沈姜还挺乖,没有废话,琴声很快传遍整个客厅。 然而周鸣耀的眉头越拧越紧:“声音为什么在下面?” 沈姜憋笑憋地腮帮子疼,笑到失了力气架不住琴,每一个琴音拉出来都是颤抖的。 王阿姨听见动静往客厅里看了眼,无奈道:“姜姜,怎么躺着拉琴,快坐起来。” 听到王姨的说话声,再联系刚才自下而上的琴音和沈姜憋不住的笑声,周鸣耀懂了。 右手虚空托了一下她:“站起来拉。” 沈姜摇头晃脑:“我不,偏不。” 少年无焦的瞳孔凝视她的方向,似乎在思考如何开口。 最后憋出来一句:“沈姜,别闹了,我们时间紧迫。” “别闹”两个字听得沈姜耳朵微痒,心脏大跳了两下:“闹什么,我又没跟你闹,就是不想听你用命令的语气对我说话。” 周鸣耀正了神色,认真道:“沈姜同学,麻烦你站起来拉。” 见他这样说话,沈姜心里仍不是滋味。 “你拉我。”她对他伸手:“我手已经伸出来了,你拉我我就上来。” 周鸣耀摸索着前行,沈姜的手到处乱窜,他用了足足两分钟才寻到她的手。 刹那间的肌肤相贴,她攥紧他的手,借力,迅速站起了身,然后抽离。 动作一气呵成,快到周鸣耀的大脑还处于二人交握的状态,手上却早已没了那柔软的触感。 她的手没什么肉,肉几乎贴着骨头,但奇异地软,软到快要陷入他的指缝。 沈姜拍拍手,心情不错:“好了,继续练吧。” 摸男人手这种事对沈姜来说就像吃饭一样平常,她完全没多想。 却不知少年的赤诚心已泛起了涟漪。
第8章 提八个灯 少年不着痕迹在衣摆捏了捏手心渗出的汗液,喉结滚动,深呼吸。 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学了两个星期,沈姜只学会了两首曲子,第二首连谱都没记熟。 手头上这首江荟珠只给了沈姜三天时间,今天沈姜刚挨了骂,再不练好晚上还得挨骂,最怕的就是江女士一气之下让她爸停了本就少得可怜的零花钱,所以她今天不得不认真练习。 而且江荟珠特喜欢让沈姜罚站、面壁思过,偏偏沈姜最讨厌这种软绵绵的招数,烦得很。 所以当继父陈贺钧带着继兄陈柏焰回家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在老师面前认真学琴的沈姜。 懂事的女儿和不懂事的儿子形成强烈对比,更让陈贺钧感到气愤,一巴掌呼到儿子背脊上,清脆的一声响,把客厅里认真拉琴的两人吓住。 “一个月都不到!你到底想干什么!总院是多少设计师求之不得的地方?你就这样浪费你爸的面子?” 陈柏焰长相不随他爹,陈贺钧儒雅,一瞧就是文化人,再不济也是知识分子。 陈柏焰就是一吊儿郎当的公子哥,气质与父亲大相径庭。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他长得不赖。 陈柏焰惯常用宽大的运动装包裹自己,追求舒适感和轻便感,但上班以后必须追求“大人”的扮相,一套剪裁合身的西装,套在他那拽拽的躯壳里,手插口袋,有种别样的“□□”感,和一股全天下老子最狂傲的劲儿。 如果沈姜与他是同龄人,说不定会喜欢他这款。 怎么说,就很飒,且张扬,总感觉被他喜欢上就会得到谁也不能欺负你的保护,可惜脾气暴躁,按沈姜的话来说,他就是茅坑里的臭石头! “什么总院?我就是一打杂的小工!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哈巴狗。” 陈柏焰越说越气,胸膛起伏:“就前天,刘韵那女的居然让我亲自坐高铁把客户的身份证送到隔壁省,院里那么多助理,偏偏让我这个总设计师的助理跑一趟,这是不是针对我?去一趟四个小时,回来四个小时,一天就给我弄高铁上了。我到底是学设计的,还是学打杂的?” 听闻儿子气急败坏的言论,陈贺钧居然笑了一下:“就你这三角猫工夫,不当助理你还想当总设计师?你怎么不上天?让你从助理做起就是想灭灭你的暴脾气,你要是能忍下来,往后也不用爸爸操心了。” “忍?凭什么要忍?这已经不在我的职业范围,他们就是针对我。”想起什么,陈柏焰咬牙切齿:“爸,不会是你指示的吧?” 陈贺钧差点没被儿子气吐血:“你就是这样看我的?我陈某人还不至于干这种阴暗事!我要是想针对你 ,你还能进总院?” 陈柏焰不耐烦地蹙眉,自觉理亏不敢呛声。 空气陷入一瞬间的安静—— 周鸣耀挺直了背脊,望向声音来源处,礼貌喊人:“陈老师。” 周鸣耀听得出来屋子男主人的声音,是江荟珠的丈夫,沈姜的继父陈贺钧,目前也在国艺任职,是音乐学院的一级教授,也是国内知名大提琴家。 陈贺钧点头示意,才想起周鸣耀看不见,便应了一声,看向沈姜:“姜姜,我这边跟你哥有点事,你带周老师上楼练。” “哦。”看着陈柏焰被骂,沈姜觉得简直比自己被江荟珠夸奖还得劲,哪里舍得回楼上,放下小提琴跑了过去: “爸,哥,你们终于回来了,好久没见到哥哥了,最近工作怎么样呀,人都瘦了,继续加油呀,辛苦啦~” 沈姜明知陈柏焰的伤心点还要死命戳,亲昵而殷切地给陈贺钧拎包,做一个体贴的小棉袄。 陈贺钧喜悦又欣慰,拍拍继女的肩膀。 前一秒还是温柔继父人设,下一秒扭头就对儿子劈头盖脸一顿骂。 “你要是再敢丢包袱走人,下一个工作我不会再给你找,你自己扫大街去!” 不愧是夫妻俩,威胁人用的都是同一套方法,偏偏家里俩孩子最吃这一套。 陈柏焰不服气,尤其是当着沈姜的面儿骂他,不敢骂他爹还不敢骂幸灾乐祸的沈姜吗? 冲她狠厉瞪眼:“这有你什么事?走一边去!” 如果不是陈贺钧在场,他可不会说“走”,而是“滚”。 陈贺钧见儿子一脸不服的样子,还吼妹妹,上手就是一巴掌落在他肩膀:“怎么跟妹妹说话!不知好歹!” 咽下一口气,陈柏焰在父亲看不见的地方狠狠用眼刀剜她,咬牙切齿做口型:给我等着! 沈姜笑得愈加得意。 沈姜在楼下给陈贺钧端茶倒水企图多看点陈柏焰的笑话,陈贺钧反而停了下来,直到沈姜实在没理由继续逗留,带着周鸣耀上了楼,才开始数落儿子。 沈姜撇撇嘴,锁上房间门。 夕阳倾洒,从窗台跃入房间,米黄色的纱帘随风摇曳。 周鸣耀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步调一致,听话极了。 这是周鸣耀第一次来沈姜的房间,也是第一次进女生的闺房。 因为客厅空间大,地势空旷,偶尔会有回声的效果,所以沈姜喜欢在客厅练琴,就没把他带到楼上来过。 进了屋却看不见,只能靠触觉感受。 她的房间毛绒玩具很多,随便一摸好像都是,脚边手边沙发和床上都有,软乎乎的一只只,还有毛茸茸的地毯,挂在窗台的风铃……他能想象到这个房间该多么温馨,与沈姜给人的那种刁蛮和叛逆印象截然不同的一面。 进了房间就是毛毯,完全不用穿鞋,他也确实被沈姜勒令脱掉了拖鞋,穿着两只不同色的袜子踩了进来。 空气里有一股浓郁的柠檬味,很香,跟她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她很喜欢吃柠檬吗?还是柠檬味的香水? 想着,心下紧张,局促地摸到一张小沙发坐下。 沙发是布艺的,料子带有小绒毛,很舒服。 外面还在吵架,沈姜八卦心起无心拉琴,周鸣耀想教,但劝不动她。 其实这么多天过去,教学过程基本上都是沈姜在主导,她只要不想拉,谁也劝不动,所以导致进度条一直无法加快。 江荟珠觉得没关系,只要女儿肯学,磨点洋工只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然了,口头上的批评少不了。 江荟珠深知女儿的脾性,脾气大嘴巴不着调,实际上个十分善良的姑娘,委托周鸣耀来教她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 她敢欺负正常的老师,愿意欺负一个小瞎子吗? 这绝对会让她产生严重的负罪感。 所以,坚持了这么久其实也能看出来,江荟珠的想法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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