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忧心忡忡地看了眼一边看文件, 一边淡然自若吃泡面的程迟。就这么一段时间, 逐渐褪去温和, 愈加冷冽沉稳。 许巍山也看见了,扭过身, 摸着脑袋疑惑道:“不过你生活费应该也够啊,你一不去酒吧, 二不去旅游,这个月的都花哪儿了啊?吃几回泡面了?” “再吃几次,哥几个可就得给你送去检查了啊!” 宿舍里玩笑越开越欢,试图打消程迟总吃泡面的想法。 “实在不行,问爸爸借啊!借多少爸爸都给你!别害羞,谁跟谁啊?!” 李佳瞪大眼,笑的前仰后合:“你他妈这话都说的出来?跟咱程爷提钱?小心甩你一脸钞票,让你把爸爸喊个够哈哈,笑死老子了!” 程迟吃完最后一口,抽张纸擦了擦嘴,一边带上耳机,一边眸色极淡地说了句:“一边儿去。” 见他带上耳机开游戏,李佳他们也就没再接着起哄。 变成趴在椅背上交头接耳。 “他前阵子买了好几样东西你们知道不?都是小女孩儿玩的。” “看见了看见了,一股脑往那礼盒里装,装的可仔细了。” “啧啧啧,不便宜,一看就不便宜。” “草啊!咱程爷讨女孩儿欢心可真舍得,下血本了这是,估计一套都抵上我一个月的生活费了。” “诶,你们说,咱程爷不会就是因为给人买礼物,才穷了的吧?” 七嘴八舌的你一句我一句,正说的上头,热火朝天,冷不丁一道温和散漫的声音响起。 “要不,你们问问我?” 炸的几个人麻溜坐正。 程迟挑了挑眉,没再管这会儿装安生的李佳他们,退出没开的游戏,点开一个文件,细长的指节撑在唇上。 面无表情看了起来。 他垂下的眼睫因为认真,不自觉带上疏冷,平静又极为锐利。 …… 温希升高三那年,十分幸运的,遇到了一位极好的班主任,每次动员,总能听到班里不少同学上台感谢他。 亲切地称呼这位班主任涛哥。 而涛哥总是故作正经,脸上的自豪开心早就掩饰不住了,真诚又正直。 专注于成绩,没有连座,没有将量化看的重于学生成绩,每次有人犯错,除了原则性问题,都笑呵呵的跟那学生打笑,以一种轻松的相处方式,让学生明白些什么。 而不是讲大道理,再严格惩处。 可以说,与南城二中的管理制度,格格不入,但又效果甚好。 那一年,换了校长,成绩从普通班里杀出来,直奔实验班水平的高三十九班,成功在全校出名。 涛哥也因此得到了校长的青睐,时常能见到和领导走在一块儿,而涛哥也几乎从不掩饰,想升官加薪的期望,不拿学生当外人。 和学生一起进步。 只是一直没变的,是把学生放在第一位,尽力带他们从高考的千军万马里杀出去的决心。 那是温希,想都不敢想的幸运一年,都说高三累,可那是她来南城二中之后,最开心的一年。 心态好,成绩稳步提高,最后的百日誓师大会,高三的年级代表,就是温希。 掌声雷鸣中,十九班同学和涛哥不留余力地鼓掌,欢脱活跃。 “温希加油!!” “我们班的,我们班的!” 周围同学看见十八班生龙活虎的模样,尤其是传说中那位十分牛逼的涛哥,坐在台下,挥舞气球,都笑成一片。 温希深吸一口气,在主持人的宣读声中上台,自信大方,脑海里想的却是,那年在北城一中。 程迟也是这样,一步步走向主讲台。 而她今天,也做到了,做到像他那样优秀,风雨无阻。 高马尾在身后,轻扬起青春最绚烂的弧度。 温希按耐住内心的激动,看了眼台下的众人,寂静的礼堂里,安静到似乎只有她一个人。 “大家好,我叫温希,温和的温,希望的希。” “我之所以这样介绍的原因,是因为,我和大家一样,都曾迷茫过,找不到自己的方向,甚至质问自己,为什么我是温希,为什么我叫温希。” “而今天,我找到了自己的方向,不再迷茫,我觉得这才是我有底气站在这里,跟大家分享经验的根本之源。” 似是迷茫二字太过敏感,又似是找不到自我的感触谁都有,礼堂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 温希没有讲自己经历的那些难过,只把它化成一字一句,凝结成动力,传递给奔赴向未来的大家。 “……” 最后。 温希告诉在座的每一个人,她一直鼓励自己向前走,不惧苦难的一句话。 聚光灯的光影砸在主讲台,照亮少女眼中灿若星辰的历经千帆。 她清甜的嗓音,分明是扶摇直上九万里的坚定:“纵然青春留不住,命运有风,你我皆存在。” 话落,气氛达到最高潮,掌声如雷。 温希正要鞠躬,目光无意瞥到一道似曾相识的身影,再想细看时,那人却逆着起立的人潮,径直离开了礼堂。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她忽然再次看向座位席,留下最后一句话:“曾经有一个人,送了一句诗来鼓励那时暗无天日的我,现在,我也送给大家。” “愿如风有信,长与日俱中。” “谢谢大家。” 温希深深鞠了一躬,从舞台上下来,在此起彼伏的声浪中,跑的越来越快,追出礼堂。 一路上,她看见了曾经的班主任,高二那班的朋友,甚至是曾经冷暴力她的那个人。 可都不重要了,在这一刻,一切轻如鸿毛。 唯有那道熟悉的身影。 可礼堂外,空无一人。 只有盛夏的炽热。 温希缓着气息,四下看了几眼,沉默半晌,接着跑向公用电话亭。 一如当年,她一口气跑了四楼去找程迟。 电话拨通那瞬,温希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汗水顺着太阳穴滑落,水眸颤动的厉害,握紧电话喊了声。 “程迟学长。” 她想说什么,只靠着来自冲动的勇气,终究化在空气里蒸发。 “温希啊?”那头轻松自在地应了一声,嗓音散漫,沉默几秒,又温笑道,“最近过的开心吗?” 没问她为什么突然给他打电话。 温希蓦地鼻子一酸,先是看了眼偌大的礼堂,而后视线模糊地转向,礼堂旁的一条巷子的入口。入口被墙体的阴影遮住,看不见巷子里。 “开心,今天是百日誓师,我在礼堂外面找人,程迟学长你呢?最近怎么样?”温希平复着声息,想起高一那年的巧合,也是在礼堂旁边的巷子。 她在害怕,然后他就出现在巷子入口。 也是这样,嗓音温和带着极其安抚的魔力,喊她温希。 “我啊?”程迟隐在阴影下,长腿微曲,高大清瘦的身子向后靠,懒懒地倚着墙壁。 闻言,他仰起脸,看向生长葱郁的梧桐树,后脑勺靠在墙面,打理整齐的微分碎发帅气。 一只手抄在校服裤兜里,一只看上去已然是成年男子骨感修长的大手,正漫不经心拿着手机,放在耳边。 泪痣好看到令人挪不开眼。 他深不可测的漆黑眼眸里,是不同于少年满腔意气的沉稳,嗓音沉笑道:“挺好的,能吃能喝,平安喜乐。” 啧,就是这南城二中的校服,挺难搞到的。 又是一阵沉默。 “你在干嘛?”温希深深地看着巷子,眸色柔和。 程迟活动了下脚踝,树影婆娑,忽明忽暗地扑向仿若依旧是少年的脸上。“在等人。” “等谁?” “问那么多干什么?大人的事儿,小孩子别管。” “那你等到了吗?” “……没有。” “为什么会没有等到?” 程迟漆黑的眸底晦暗不明,目光垂落,面无表情地睨了一会儿振翅飞走的蝴蝶,不紧不慢道:“……我要是真等到了,就越界了,再美的蝴蝶,也会飞走,懂吗?” 温希热泪充斥着眼眶,尽力掩藏着声音的异样,平复激动道:“不懂。” “等你长大,就明白了。” “好了,不跟你说了,我手机快没电了,最后一百天了吧?加油。” “我挂了啊。” 温希听着电话传来的嘟嘟声,心上莫名空落落的,却在看向那条巷子时,顷刻被填补。 她一个人,躲在电话亭的墙后,蹲在角落,慢慢等待。 挂断电话,程迟瞥了眼手机屏幕,目光触及红色告罄的电量时,不由眉目微挑。 还真没电了? 只剩1%的电量。 他没再迟疑,翻出通讯录,打算拨出聂泽宇的电话。 聂泽宇在南城上大学,赶来的急,他没带充电的东西,也没现金,得喊聂泽宇来一趟。 似是忽然想到什么。 他指尖一顿,又退了出来。 找到聊天列表。 在1%电量的极限下,手指飞快敲打出一条消息。 【程迟:天热,你不怕晒吗?早点回去。】 刚点下发送,手机直接黑屏,出现关机的英文字样。
第46章 摄影 程迟去门卫室, 借了门卫大爷的电话,给聂泽宇打了电话,喊他来接。 不出半个小时, 聂泽宇骑着小电驴风驰电掣地在校门口急刹车, 差点没整个漂移。 他拍了拍后座,大声笑着吆喝道:“程迟, 兄弟我飞速赶来了, 上车上车!” 程迟伸手遮了遮脸, 嘴角尴尬微扯, 在门卫大爷的看笑声中, 迈步走了过去。 他没有坐上车座, 而是朝后座扬了扬下巴, 眸色温和又强硬:“下去, 我带你。” “看来你对我漂移的车技很了解呀!”聂泽宇得意笑了几声,在程迟的凝视下,逐渐收起唇角的笑。 讪笑几声, 他屁股往后一退, 坐上后座, 请人上车:“大爷您请!我退。” 又总觉得忘了什么。 程迟拨开聂泽宇伸着不舍得收回的手臂,长腿一跨,坐上车座, 拧了车钥匙, 嗓音散漫:“坐好, 走了。” 路程走了一半,聂泽宇才反应过来, 程迟不认路啊!他就说忘了什么! 却见程迟一声不吭,车骑的贼溜, 还不带走错路的。 他不由一句又一句地震惊爆粗,差点没从小电驴上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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