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落城瞒着奶奶启动了江宁的IPO,在新加坡、香港和美股之间考量一段时间,最终决定赴美上市,时间和流程都很紧,他又开始忙起来。 医院里总是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江落城提着生日蛋糕推开了门,发现鲁宁也请了假来陪,正坐在床边给方青琳做按摩,两人有说有笑的,江落城脚步一收,退了出去,方青琳眼尖,还是看见了。 过了一会儿鲁宁就出来了,很客气地跟江落城打招呼:“小江来了。” 这称呼落在江落城耳中实在别扭,他勉强笑了笑,算是回应。 方青琳已经从床上起身,换上了一套旗袍,她这段时间以来瘦得太厉害,旗袍已经不再合身,窄窄的胳膊从袖子里落下来,显得有些空荡,气色也不好,但是精神还不错,对着江落城笑说:“这旗袍还是遥宁送的。” 江落城把蛋糕放在了桌上,垂了下眼睛:“什么时候?” “好久......好久之前了,遥宁从洛州离开之前。”方青琳小心翼翼看儿子一眼“你们最近有联系吗?” 江落城语气硬邦邦的:“没有。” “离婚夫妻也未必是仇家,阿城,有感情就别轻易放手。” 是他要放手吗?是他根本抓不住!江落城脾气一起便开始迁怒,冷淡道:“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感情是人生的第一位。” 江落城把“感情”两个字咬得很重,客气,又刻薄,怼得方青琳一时语塞,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没资格,但总归还是想说点什么,江落城不耐烦地说:“你不要管我。” “管好自己。”江落城道,“我这半年要常飞美国出差。” “我很好的。”方青琳挤出一个勉强的笑来,“你忙你的,不必担心我。” 说完这话江落城把护工叫进来切蛋糕,分水果,给鲁宁也留了一份,但他已经走了,窗外起了雾,烟雨朦胧的一片,方青琳望着窗外看了一会儿,突然说:“老太太让我以后和你爸爸葬在一起,进江家的祖坟,但我想着......” “今天这个日子别说这种话。”江落城打断道,“不吉利。” “这也没什么,迟早的事......”方青琳喃喃说着,掌心抚过自己遍布针管的手背,“阿城,妈没有别人能求,唯独只能求你......” 这是她唯一一次在他面前以母亲的身份自居,江落城皱眉,再次打断:“医生不行?” “不怪医生。” “我出去看看。” 方青琳望着急匆匆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总负责的老教授不在,常驻的医生翻着最近的记录颠来倒去地说一些在江落城听来全然是废话的话-慢性病没办法根治,就是得养,养好了能好一阵子,但也说不准什么时候突然就急性了,平时要多注意才是,多关注病人的情绪。 这话说了又仿佛没说,江落城舔了舔后槽牙,脸色垮得把医生都吓了一跳。 “花多少钱都行。" “不是治疗费用的事。”医生说,“身体机能弱了,再好的药也拉不起来。” 江落城平复了下情绪,换了副语气:“等我去过美国,也会把那边的诊疗方案拿回来,希望您多费心。” “我们对每一位病人都是一视同仁的。”医生的回复是很得体的,“尽力、尽心,这点家属们可以放心。” “感谢。” 从医院出来司机就已经等着了,来不及换衣服就直接拉去机场,飞机跃过太平洋的时候江落城趁暗下来的灯光睡了一会儿。 机翼之下的海面像一整块平静的墨色的玉,登陆海岸线后霓虹灯光和现代气息开始浓厚起来,纽约,一个不夜城。 许久没来,下了飞机,回忆突然扑面而至。 在纽约的公寓还是当年路遥宁出面去签的,江落城把行李扔进房间,四处走了一圈,鞋跟响在光洁的地面空荡无比,落地窗外是璀璨的灯光和高耸的大厦,他沉默地点燃一根烟,吸了一口。 那个时候他们刚结婚,彼此都既新鲜又满意,一起去拉斯维加斯度蜜月,挥霍一通又回到纽约来。 路谣宁一改婚前温柔乖顺的姿态,高高兴兴刷他的卡,在莱克星顿街610号一口气租了十年-离第五大道不到两个街区的距离,紧邻着密斯·凡德罗设计的西格拉姆大厦,一开窗就能俯瞰整个纽约。 他顺着她,看她怎么闹都高兴,把白天买来的奢侈品和高级货到处乱扔,满屋扔的都是美元、金条和筹码,懒得收,就躺在里面,路遥宁想看陀飞轮冒气泡,就把手表砸碎了泡进酒里-说起来,酒柜里面的确还装着路遥宁挑在那里的酒。 江落城取出两只杯子,一只倒满酒,一只空着。 Disarrono 入口亦苦亦甜,味道浓烈,和路遥宁的外表的确不太符合,但是内核也许有相似之处。 那就是永不服输。 可他那个时候还不觉得,只觉得这是个媚劲入骨的妖精,他们毫无节制,紧贴着卧室的大落地窗,脚下是曼哈顿中心城区川流不息的街道,面对着星光和巨大招牌的霓虹灯。 每个夜晚都十分荒唐,高档的奢侈品穿在身上从膝盖处撕开了,苏格兰甜酒化成黏腻的泡沫,晃荡的汁液从毛孔里面散发出那种颓靡软烂的香气,他们都疯了,但是特别快乐。 他整夜缠着她,没有分寸,什么都试,路遥宁一边喘息一边磨人,气音一缕一缕的摇。 “还想要什么?”江落城咬看她的耳垂轻轻叹气,“你要我死在你身上吗?” 说是不要了,可还是没日没夜的吻。 饿了也不出门,直接叫米其林餐厅送餐进来,侍者跨过满屋狼藉面不改色的把托盘放在桌上。路遥宁动也不动,叫人伺候着在床上吃,江落城突发奇想,把软白的奶油抹在雪白的身子上,路遥宁的声音在发抖,指尖都是颤的,看着头顶的水晶吊灯,光晕都在旋转。 那时候多快乐啊,是纯粹的快乐,是纯粹的互相利用,和纵情享受,江落城见过的女人里面没有人比路遥宁更会征服男人,也没有人比她更恶劣、更刁钻、更令人着迷。 路遥宁心安理得地把他的钱当纸片一样花掉,光花他的还不够,路遥宁说,听说你们江家的家族基金里放着大笔款子,从来不动。 是啊,江落城说,奶奶不让动。 可是路遥宁对着他一笑,像狐狸一样一笑。 两个人像败家子一样狼狈为奸,琢磨着怎么从公账里面搞钱,差点刷空了花旗银行的户头,老太太从国内打电话来,把江落城训得狗血淋头。 这才觉得闹过了,于是穿好衣服故作正经地去谈判,去酒会,去寻找机会,带着支票本从百老汇路走到东河,两天就赚了几千万美元。 那时候他们是天作之合,江落城相信路遥宁是爱他的,没有道理不爱他,他纵容她、娇惯她,给了她一切。 真的是一切吗? 不。 遥远的记忆像涂了金粉一样辉煌但也失真,最初的新鲜感像泡沫一样消失,他们度完蜜月回到了国内,逐渐成为了生意场上勾心斗角的普通人,成了枕边的仇人,又成了一年见不到一次的陌生人。 是她变了吗?还是从一开始就是装的? 不。 江落城抿下一口微苦的酒液。 他不是在经历一个女人的变化与觉醒,他是在面对自己的无知和迟钝。 路遥宁从来就是路遥宁,只是他没有好好地认识她,他沉浸在自己的叙事里,而路遥宁迎合了这种叙事,他突然明白了她想要离婚的真正原因。 在路遥宁消失一年后。 江落城突然明白了她想要离婚的真正原因。
第63章 不如我们来谈一笔生意 前期的准备工作已经基本完成,江落城绕过江家的常用合作伙伴,组织新的律师、会计师及财务顾问,做完了对内的尽职调查,做好了上市路径研究,这次来是着手开始进行海外股权的搭建,顺利的话,可以很快直接IPO上市。 要快,要很快才行,一方面江落城不想让奶奶发现,另外一方面整个屵达集团已经太久没有好消息了。 整个地产行业都在自救,售卖重资产回笼资金,想办法融钱,业内正在筹备上市的不止他一家,还有一家预计半年后就要在香港挂牌,热钱早就流走,他要想办法把资本的注意力拉回来。 海外股权搭建进行的很顺利,原本江家就有不少在海外的资产布局,痕迹都处理的很干净,现在正是深秋,北美已有寒意,贝塞斯达露台喷泉旁总能偶遇一对对求婚的爱侣,但少有东方面孔,他们也曾在这里散步,而如今,只有他一人,独自从金黄的落叶中穿过。 证监会终于通过,现在只用等待FINRA审核,核心团队已经全部到了纽约,只等着开香槟庆祝敲钟,江落城放了他们半天假,自己独自一人出来走了走,站在中央公园的湖边,远远地,看到一只游船飘飘荡荡的驶来,他忽然想起郊区别墅湖边的天鹅。 路遥宁走后江落城没有食言,认真地养了起来,偶尔也会觉得很荒诞,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用,但渐渐地不自觉当成一种寄托,他还没疯到对着两只鸟说话的地步,想起路遥宁的时候,也只是去湖边站一会儿。 看那两只神秘优雅而高贵的鸟类,兀自游曳、吃食,互相梳理长羽。 而他只能站在岸边看着它们。 江落城看着游船,就像看着天鹅,出神了许久,直到被电话铃声惊醒。 吴展声线紧绷。 “江总,出事了,您得马上回来一趟。” 空调是恒温的,即便是深秋的夜晚也兢兢业业地提供着令人舒适的暖意,机场的VIP休息室被人包下,只坐了一个人,一个女人。 修长光洁的两只白腿交叠着架起来,收在剪裁贴身的黑色包臀裙内,路遥宁穿着Max Mara春夏季新款羊绒大衣舒舒服服地里喝咖啡,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杂志,一面耐心等待一面掏出随身镜反复检查妆容,镜中印出一双笑意满满的狐狸眼,眼影晕染地恰到好处,眼线精致上挑,路遥宁自觉满意。 人是需要一定仪式感的,重回洛州,她要赢得漂亮,各种意义上的。 拿到江落城回国的航班号并不难,本来就是她逼着他回来的,路遥宁以财产分割纠纷为由提起诉讼,并且将主要纠纷焦点定在了江宁。 指控一旦发出,江落城在江宁的股份将会被冻结,无论官司胜负与否,等待开庭审理的过程都会拖住江落城至少半年以上的时间,FINRA的审核也会停滞,这一次的先机将会由她掌控,江落城必须跟上她的节奏。 无论他的案头有多少件重要日程要处理,无论他在地球的哪个地方,只要路遥宁等在这里,江落城都必须来到她面前。 从南亚回来之后她一直没有露过面,就是为了等待这个时机——或者说,更为褒义一点——良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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