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现不好我也得回去啊。”程舟一面清洗刚换下来的杯子,一面理所当然道,“来鹅镇说到底还是来休息的,每天在这儿说是上班,但得到的其实就只有那块八毛的工资,我才不会在这儿待一辈子呢。真要是想学到东西,还是得去大城市的一些正规酒吧——看到时候我爸妈还会不会妨碍我吧。回不了钟市的话,就去虹都、去国外——全世界这么多好酒吧呢,总有一个我混得下去的。” 邢者一时没有说话,这似乎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一个问题——在程舟的计划里,她是不会在鹅镇定居的。 他从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么一种模式——一个大城市的姑娘来到鹅镇打工,只是为了“休息一下”,等休息够了她就会离开。 那他该怎么办呢? 程舟自顾自洗着杯子,也不多话。 她知道邢者心里在想什么,可她从来也没打算隐瞒着这一点和邢者相处。这就是她和田野说的“如果邢者最终判断并不能和她深交,那她很庆幸至少有过一个当机立断的吻”。 这样的沉默持续了约莫一分钟,邢者最终带着一种“不愿深想”的心情,抬头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 “我觉得……有点苦。”
第39章 讲究 “嗯……确定不是心理作用吗?”程舟还是一如既往地把话说得这么直白。 在这种时候被逗笑其实还挺难受的, 但邢者还是没绷住,只是那笑比哭好看不了多少:“是真的苦,你尝不出来吗?” 程舟抿了一口, 确实最后有点不易察觉的苦味,但如果没人说她肯定意识不到。 她把酒杯放下,掏手机做笔记:“估计是蒸馏次数不够多。确实DDL的伏特加主打性价比, 价格做得这么低, 工序上肯定欠点火候——还有别的吗?” 邢者又动动嘴,试图调动口腔里的所有接收器:“某种香料的味道。” 饱满的嘴唇动起来像什么小动物, 小兔子、小松鼠之类的。 程舟挑了下眉头:“什么香料?桂皮?香叶?我怎么尝不出来?” “你等我想想……” 话音未落, 程舟已经吻了上去, 舌头也侵入他的口腔,像在探索所谓的香料味究竟是什么。 邢者也只是最开始被惊到,后面就在酒精的作用下晕乎乎地吻回去。 他都不在乎旁边还有人了。 随便吧——他自暴自弃地想着——刚说了要走,还明知他很难过,然后就这样亲过来,说明她完全就没有在意过他的感受。 既然如此, 他还想什么负责不负责的呢?他就是负不了责又怎么样?她在接近他时就该知道他作为一个视障者很难去为她保障什么,这样还几次三番地撩拨,不管他做什么也从来都是不推不躲的……说明她本来就很喜欢这样吧? 想通了这一点后,邢者便随着性子回吻着, 连开门的铃铛声都没有打扰到他。在程舟试图后撤脱身时, 他甚至站了起来, 在他的黑暗世界里用力地追逐着那温柔潮湿的触感。 直到程舟终于忍耐不住地扭头躲开他, 一面大口吸气, 一面忙不迭地用手背擦去过多的口水:“我……服了,你是……不用喘气的吗?” 邢者的嘴唇被吸得发红发热, 他也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显然他并不是不用呼吸,而是觉得就这样憋死也不错。 而在眼镜娘的视角里,公无渡河的女调酒师和盲人客人在她眼前表演了一个突如其来的吧台吻,酒吧迷醉的背景音乐使得这一幕格外富有电影感,而且这吻不知为何拉扯得格外涩气,竟让人觉得他俩亲完之后还打算做点啥。 她手上拿着一杯“咸狗”,觉得此刻的自己坐在这里闲得像条狗,好在这俩人亲到一半时另一条狗也准时地走进了酒吧。 她看着老王怔在门口的模样,知道可怜的老王心里,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破碎了。 * 眼镜娘眼中的程舟是个神经病。 她在第三次走进公无渡河的时候就选择了喝醉,然后趴在吧台前大哭,倾诉着自己的失败。 那时候程舟很轻松地对她说:“那么难受的话就暂时别想这事儿了。休息一阵子出去玩一玩,调整好了再继续。” 眼镜娘破防:“那不还是得继续吗?我明知自己玩的时候别人都在学,那怎么可能还玩得踏实啊?” “你有点像我的一个朋友。”程舟一边洗洗涮涮,一边跟她聊着,“我这个朋友呢,她妈妈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只要你尽全力了,没成功妈妈也不会怪你的’。笑死,我没骂过她全靠她是我朋友亲妈。” “为什么要骂她?这话有什么不对吗?”眼镜娘迷惑。 “反正我妈是不敢这么跟我说话的。”程舟撇嘴,“怪我?她凭什么怪我啊,说得好像我做什么事儿都是为她做的一样。而且说什么‘只要尽全力了就行’,我告诉你那其实都是假的,只有成功了才叫尽全力,没成功那就是没尽全力。你就算一天假都不给自己放,只要没考上,那有得是人说你心思不在学习上——所以啊,该玩玩该笑笑,别苦着个脸啦。” 眼镜娘皱起眉头:“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你让你妈失望得太多了,所以她对你就不抱希望了。像我们这种大多数时候都能达到家里要求的,就会面临更高的要求,没法像你这么洒脱的。” “唔,确实我经常让她失望啊。”程舟说得还很骄傲,“我从小就跟她对着干,闹得家里鸡飞狗跳的。她威胁我要把我丢掉,我就威胁她以后不给她养老,自那以后我连给我妈倒杯水都会被夸‘我女儿真会疼人’。” “那你妈妈一定是伤透心了。”眼镜娘一脸一言难尽,“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以后你有了女儿,她也这样对你怎么办?” “那就太好了啊。”程舟撩一下头发,“我最烦的就是那种不管得到什么都要心生愧疚、觉得爸妈不容易的孩子。我要是当了妈,给孩子什么都是因为我乐意,我就爱看她乐呵地拿着。我的孩子从我这儿得到什么都是应当应分的,少给我摆那个受罪样子。” * 在程舟说这些话时,眼镜娘彻底把她当成了一个不孝、不义、不学无术的小太妹。 于是后来的一次交谈中得知她学历其实不低,就格外震惊:“你一个硕士你来做这个?” “咋地当调酒师还需要博士学历吗?”程舟故意歪曲她的意思。 眼镜娘还是觉得有什么误会:“你这是在干嘛?你知不知道应届比起往届有多容易上岸?” 程舟抬头看了她一眼:“那你第一年为什么还没考上啊?” 那一天,程舟险些失去了一个还算会喝的常客。 * 程舟跟田野能玩到一起,是因为田野拧巴她只拧自己,程舟比较受不了的是那些自己拧巴不说还想管她的闲事的。 客人也不行。 所以这个故事告诉程舟,服务的时候多聊客人,少谈自己。 除此以外,程舟其实还是很佩服眼镜娘的——哪怕前一天在吧台前嚎啕大哭,醉得不省人事,第二天六点还是准时爬起来回到自己的出租屋,开始新一天的学习。 她觉得有这个毅力,最后应该是能考上的,到现在为止没能成只是差了点运气。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在遭受致命嘲讽之后眼镜娘还愿意来。因为在前面三年失利之后,今年周围的亲人朋友都已经开始劝她“算了吧”“随便找点活干吧”,而程舟是唯一一个还会不厌其烦地应她说“我觉得你可以”的。 另外就是她觉得程舟是个混得比她还差的硕士,每当看着程舟为她服务的模样,她就会获得一些安慰,告诉自己她好歹还没有变成这样。 从这个角度来说眼镜娘和田野其实又有着很大的不同——田野是个风筝一样的人,她的妈妈就像那根线,是她和大地唯一的链接;而眼镜娘是真正脚踏实地的,她对成功的评判标准和普罗大众完全相同——房子、车子、学历、工作、配偶、孩子,缺一不可。 所以她对程舟常有的评价就是“太悬浮了”。 她觉得硕士做调酒师简直是大佛进了小庙,她在浪费她的学历、浪费她的时间,总有一天她会后悔一手好牌打个稀烂,变成一个身无分文、无依无靠的黄脸婆。 啊,当然也有一种可能,她的肆无忌惮不会给她带来不幸——人间的事情总是说不准的,她长得那么漂亮,等玩够了找个有钱人嫁了其实也是一种成功。 美貌、高学历、会打扮,还会点调酒之类的小情趣,眼镜娘几乎已经开始拿程舟当阔太太看了。 因此她知道老王的暗恋是无果的,老王也知道自己的暗恋是无果的,但是谁能拆解拆解,她现在为什么会跟一个盲人小哥亲上呢? * “白胡椒味。”邢者没好气地说着,也擦了下嘴边,然后“噗通”一下把屁股落回吧台椅上。 明显是带情绪了。 “不是?你跟我耍什么脾气啊!”程舟嚷道,“怎么着,我不能走?我就得一辈子留在你们鹅镇?” 邢者把脸撇向一边:“我没这么讲。” “那你摆这个样子给谁看?”程舟手腕子往腰侧一撑,“你有什么你直说,别发脾气还要人猜!” 因为程舟过于理直气壮的缘故,邢者一怒之下终于把话扯开了:“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你既然只是短时间待在鹅镇,那、那你干嘛还跟我、跟我那样呢?” 眼镜娘和老王的眼睛双双瞪大——他们哪样了?! 程舟把臂一抱:“那你怎么不问呢?你既然这么多讲究,那你不是该事先把我的家庭情况、过往经历、短期规划、长期打算盘问个遍,然后再进行下一步吗?” 嘴皮子不利索的人,架也吵不明白:“可是你既然有这些计划,你自己就应该先讲的……” “那我今天是不是告诉你了?我看你亲我的时候也没少用力啊?嘶——”程舟说着摸了下嘴角,“还挺疼。” 邢者涨得脸色通红,拿起盲杖便走:“我回去了!” “你怎么回去?你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吗?” “不用你管,我要回去!” 这孩子气的劲头,程舟被他给气笑了,冲着他的背影便喊:“有本事你就别再来,微信好友最好也删了!” 眼见着邢者掏出手机就开微信,程舟赶忙三两步追过去:“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大气性呢!说你两句你还真删啊!”
第40章 恋人 “松手!”行动遭到控制, 让邢者看起来格外紧张,看得出他尤其害怕手机被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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