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这么想着, 邢者耳朵动了动,他听见公无渡河的窗户缝里传来微小的说话声。 “小舟?你怎么来了,你不说今晚休息了吗?” “路过,这就走……他来干嘛?” “找你的吧, 具体没说。没事儿, 帮你打发掉了。” “好吧, 谢了。” * 公无渡河的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大学生, 学艺术的, 懂很多调酒相关的知识,有些质量不太好的朋友, 很可能自己也会满嘴跑火车……但对他还算客气——也可能是对残疾人客气。 这是邢者目前对他的印象。 因为到底还是很在意,回寝室后,邢者就询问了这段时间来除了分手当事人以外过得最崩溃的人——小周。 一般人很难想象小周最近过的是什么日子,从接到田老师短信说“邢者分手了”开始,他就胆战心惊。而邢者这人呢,白天人前看不出任何问题,话都不多说一句,一到夜里就呜呜的,疯狂擦鼻涕,还捶床。 那动静还是挺惊悚的。 小周就觉得田老师好像对他有什么误解,他也是个全盲,邢者要是想不开哪是他能拉得住的。所以每当深更半夜被抽泣声吵得半梦不醒时,小周就迷迷糊糊地盘算这屋里要是真出人命了他怎么办,是要换寝室还是直接辞职回家休养。 好不容易这两天消停了,小周还以为他是不惦记了,结果这趟回来张口就是:“小周,我想跟你打听一下,公无渡河的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周的第一反应是:“……这你不得比我熟吗?” 邢者静了三秒,然后回他:“男的那个。” * 好家伙,就是只要是那个酒吧的男女都无所谓吗? “你说司旭啊,用我妈的话来说就是街溜子吧。”小周回忆着,“我妈说他挺可惜的,本来能走文化路线,自己非要学艺术,但是学到后来又发现没什么天分。好在家里做生意的有点本钱,花钱上了大学,回来之后就是开酒吧。他这人不琢磨赚钱也不琢磨找对象,喝醉了就聊人生聊理想,估计是满会说吧,反正把余雷、老幺那几个唬得一愣一愣的,一口一个司哥地捧着,其实那几个人没一个正干的。” 邢者抠抠手指:“他长得怎么样?” “这我哪知道啊……我妈说好看,但只要是个年轻男的在她嘴里就是‘俊俏小伙’……” 话到这里,小周忽然想到一个帮他走出自闭的好办法:“哎,你要真想知道,刚好隔壁正开茶话会呢,一块儿去聊聊?” * 因为房型缘故,当初店长做分割的时候不是完全对半分的,隔壁比邢者他们这边要宽敞很多。 所以邢者他们这边才住了两个全盲——他们反正也看不见,不会对寝室挑三拣四,甚至空间小一点更方便他们找东西。 而不明所以的邢者光听声音就吃惊隔壁为什么能塞下这么多人。 “哟,稀客呀,小邢也来啊。快快快,让个地方出来,让我们小邢也融入融入。”一群人嬉笑着就在床铺上让了个地方,把邢者也拉了过去。 小周则在自己惯常坐的位置上坐下了,开朗道:“大伙儿聊什么呢?聊到哪儿了?” “我说我们探讨推拿技术呢,你能信不?”随着这样的反问,屋里一阵哄笑。 又有人开口道:“要不你再起个头呗?你想聊点啥?” 小周便还算自然地问了出来:“那个司旭你们有人知道吗?” 这话一出,其他技师便自动聊了起来—— “知道啊,30了还没结婚呢,老大难了。” “估计还是不愁找才一直拖着。前两年还老有小姑娘从大城市过来找他玩呢,回回都不是同一个,不过这两年好像都没咋见了。” “听说他以前在钟市上大学时挺会玩的,估计就是欠的风流债。不过这人回鹅镇后倒是收敛了,没听说再闹出什么事儿。” “那废话,他要是敢搞我们鹅镇的小姑娘,那姑娘她爹又不是吃干饭的,再要有个兄弟啥的,不得弄死他。” 小周顺势问道:“所以这个司旭长得还不错?” 寝室里静了静,有人利索道:“挺帅的啊,鹅镇镇草嘛不是。” 又是一片哄笑,到底有胆大的说破了:“不过要跟我们小邢比那还差点。” “差远了。现在大叔都不流行了,那些18岁小姑娘遇上岁数大的都嫌有代沟。你想想之前那小张不死乞白赖……” 一直闷不吭声的邢者到这儿才搭腔:“别乱说,我跟小张就是朋友。” “朋友?那我跟小张也是朋友,怎么没见她多给我点肉呢?”这人说话神神秘秘的,“我估计小邢还不知道呢,小张啊,被老幺家给退婚了。” 邢者头脑一懵,小周倒是先叫了出来:“真的假的?老幺不可喜欢小张呢吗?我妈说那小张都去水果店给人帮忙了。” “老幺喜欢有个屁用啊,老幺他爸妈不同意——你想张婶那干的是什么事儿啊,那是私通亲家公!这别说老幺他妈了,就是我妈也不能同意啊!” “哈哈哈哈……” 八卦聊high了的寝室里一片快活的气息,唯独邢者听不下去地起身:“你们聊吧,我先走了。” 被人一掌按回原位:“装什么逼呢?就你是好人还是怎么的?平时谁听八卦听得有你细?别忘了就张婶那点破事还是你抖出去的呢。来聊天就开开心心聊,搁这假清高什么呢?” 又有人打圆场:“是啊小邢,咱们也没什么恶意,聊聊天找找乐子,都哪说哪了的。本身就没什么娱乐,再这么一板一眼的你累不累啊——你来之前咱们还搁这儿讲黄段子呢,照你意思你来了我们还不许聊了?” 邢者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脾气压下去:“别拿小张说事。” 四下里传来几声低笑:“呐,你说的啊,不聊小张咱聊聊你那前女友呗?” 邢者浑身一僵,小周赶紧站了起来:“哎,别别别,别胡闹啊,好好的提她干什么……” “有什么不能提的?分都分了哪那么多讲究,是能复合还是怎么地?早想把这小子拉过来开班了。”说着话,肩膀上的手似乎又捏了两下,“咱们几个说到底都是凭空想象,这位才是肚子里有真货的呢——小邢你给句准话,能讲不能讲?” 邢者胸腔起伏着,他咽了口唾沫:“讲什么?” 狭小的空间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气息,有沐浴露味儿,有汗臭味儿,有濒临爆发的愤怒,也有按捺不住的欲望。 在一片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中,邢者分明地听见有人问道:“真有传说中的那么大吗?一只手握不住?” 邢者的怒意一下子窜上了天灵盖,脖子上的筋都凸了出来。 他揪住面前人的衣领,抡起拳头捶向面前的一片黑暗混沌。 * 快活林内部的斗殴,最后解决在了店长层面上。接受批评,互相道歉,互补医药费,这事儿就算结束了。 再上钟时,客人们看到的就是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邢师傅。 等这事儿传到田野办公室时,已经变成了:“听说了没?就那个把张婶的事儿抖出来的小技师,被张婶家的人打了,眼睛下面那么大一块儿紫得吓人呢!嗨哟,残疾人他们也真下得去手,还不是老头老太自己不检点嘛搞的这些事……” 田野听着眨巴眨巴眼,第一反应还是跑到厕所边上,准备给程舟打电话。但是刚掏出手机来,又想起两人已经分手了,告诉程舟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她又把手机揣回了兜里。 下面操场上闹哄哄的,像是在举行什么活动。田野本来没在意,但一抬头看见自己班上的两个学生正趴在生锈的栏杆上往下看,魂又被吓掉了半条。 她上前两步便要训斥,却听学生们对话道:“他们就这样把大黄抓走啦?会给大黄找领养吗?” “捕狗队的才不负责找领养呢,抓走就人道毁灭了。” “啊?为什么啊,大黄又不咬人,谁他娘的打的举报电话啊!” 田野把手上的杂志卷成筒状,一人头上给他来了一下子:“趴栏杆!说脏话!谁教的你们这样子!” 二人吓得相继从栏杆上下来,规矩地在她面前站好。 田野又敲了其中一人一棒槌:“你校服上这个画还舍不得洗呢?说你多少次了?” 学生小声道:“田老师,这个真的洗不掉……” “洗不掉用颜料盖,明天别让我再看到。” “可是田老师,这个花了我三小时呢,反正已经够淡了,能不能……” 正说着话,仲岩恰从厕所里出来,像是刚洗完手的样子,撸起的校服袖子随着她甩动手臂而落下。 即便只是一瞬,田野也已经看到了她左臂上淤青的掐痕。 见田野正在训人,仲岩没多做停留,很快掠过他们回班去了。 在校服上画画的小孩还在解释着什么,但田野真的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明天必须盖掉,没有理由。”她生硬地要求着,然后撇下一脸沮丧的学生,回办公室去了。
第65章 老师 鹅林初中的期中考试结束了, 田野的6班毫不意外,又是倒一。 但数学第一在他们班,是仲岩;语文第一也在他们班, 是倪影。 “其他同学你们自己也反省一下,老师都是一样教的,为什么人家行你不行?仲岩倪影她们又比你们聪明多少?难道她们是天生就会的吗?她们付出了多少辛苦、多少努力, 其他人哪怕能付出一半, 我们班都不会只是这个水平……” 田野一本正经地说着这些话,但实际上她自己心里都很清楚——她俩行别人不行, 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俩真的天赋异禀。 作文只扣2.5分是什么概念?数理化三科加起来只扣3分是什么概念?把普通孩子和她们对标本就是不切实际的。 但又没法说“比不上她俩是正常的, 但我们在普通人的行列中还是要发奋图强, 努力争一争这个第二”,这实话说出来未免太丧气。 于是田野就先说服自己——成绩已经差成这样了这个班风必须是要整了,不管怎么说先把气氛搞起来,然后表达一下希望大家向优秀同学学习的美好愿望,这反正也没什么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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