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抬头看看她:“其实在遇到你之前我是真不信有人是喜欢和人接触的, 我一直以为大家都是强撑。在遇到笑笑之前,我也一直认为没人是心甘情愿把时间都用在另一个人身上的,直到我发现他是真心希望我能参与他的一切——甚至就连听歌都想分我一个耳麦,而我就是死也不希望和任何三次元人分享我的歌单。所以他其实也在吸我的能量吧, 你们俩应该都属于, E人?” “你还信那个测试啊。”程舟无所谓地耸耸肩, “我到现在也没见有几个人能说清到底什么是I什么是E的, 一会儿说是内向外向, 一会儿说是能量获取的形式,一会儿又说是某种思维方式。” “所以你测了吗?” “没有, 如果测了的话,最终就只会得到4个字母吧?然后就好像我和那些跟我测得同样结果的是一类人了。但是其实那些人我都未必喜欢,甚至可能还很讨厌——不敢想象万一我和我讨厌的人测出了一样的结果那是怎样的一种感受,所以我选择不测。” 程舟想了想:“而且这玩意不是还会变的吗?那测它干嘛呢?我只要专注于自己的感受,自然就能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啊。” “那真是不好意思呢,我就是那种难以专注自己感受的人。”田野嗦酒,“反正你承认你有在从我这里吸收能量对吧?” “对啊,甚至有时候想到你在被吸我就觉得好涩。” “……”田野顿住片刻,“那要这么说的话,我觉得我的能量源头也不是独处,而是自然。” “噗……你自然个鬼,让你去看个日出你都得跟我拉磨半天。你根本就不喜欢亲近大自然,你的能量源头估计是睡觉。” “不对,如果是睡觉的话我就会珍惜一切睡觉时间,但我完全无法接受工作完就睡觉、睡醒了就工作这样的模式,我觉得这才是真拉磨。”田野说,“我说的自然不是那种,必须要爬一座山才能看到的风景,而是某一瞬间一抬头看到的景象——白云滚滚的天空,路灯下一棵发光的树,甚至是窗帘后的闪电和雨声,这些才是真正能带给我幸福感的东西——如果我卧室的窗户能看到日出,那我肯定也会很喜欢啊。” “那你直接说你懒得爬山不就完了吗。” 田野忽略她的吐槽:“所以我有时就在想,我的能量从自然中来,然后被你吸收,那你吸走的能量又去了哪里呢?” “根据能量守恒定律,我的能量就是被自然吸收了呗。”程舟恍然大悟,“所以我愿意爬山看日出、喜欢到处玩、喜欢折腾,其实都是在释放过剩能量吗?” 田野抬手跟她击了个掌:“世界线连起来了。” * 世界如此枯燥,好在还有人能一起聊些奇奇怪怪的话。 有时田野会想,人为啥不能一毕业就死呢。学生时代虽然苦,但好歹每次任务完成后能放松个几天,但是现在她被赋予的任务已经不是考试那么简单。 其实当她被赋予考编任务的时候她还是很好接受的,说到底还是考试嘛,但是到现在她都没能接受结婚生子也是她的任务——她不是只要学习好、工作好、晋职称就可以了吗?为什么还要做这么不务正业的事情? 但是她似乎又是幸运的,仅仅是一次相亲就遇上了一个很好的对象——他首先就是个很适合结婚的人,然后他们互相之间又产生了真实的爱意。 田野能感觉到,如果他们是那种受父母阻挠的自由恋爱,那她可能已经进入了“非得在一起”的状态,但反倒是这种万众瞩目、所有人都恨不得他们明天就洞房的感觉,让她有往后缩的冲动。 但这对笑笑来说是不公平的吧。说实话田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犯哪门子的犟,就因为心底里和妈妈的对抗情绪吗?或者说是因为自己难以屏蔽长辈的要求,而对于婚姻感到胆怯?可这些说到底还是她自己的问题,不该由笑笑来承受的。 田野是个常常穷思竭虑的人,这是个很不好的习惯,时常让她陷入焦虑。但是又不得不承认,当人不断地在心里发问的时候,生活总会在某一瞬间给出回应。 它会裂开一个缝隙,让答案照进来。 那晚从公无渡河回家后,田野看到妈妈正在房间里,帮自己收拾桌面和床铺。 她的东西一向混乱无序,但她知道每一样东西在哪,反倒是妈妈收拾完之后她就找不到了。她反抗过很多次,无果,就只能安慰自己收拾好了确实看着也是敞亮的。 至于妈妈收拾时的那些细碎的数落,田野早就可以拔天线自动屏蔽了。 但是这次似乎有些不同,妈妈说了些平时不会说的话:“瞧你这一屋子乱七八糟的,我不说你还真能忍着不收拾,要是让笑笑知道你这个样我看你怎么办,我就不信这要是你自己家你还能这么邋遢!” 田野一直觉得自己挺能忍的,就算有忍不住的时候也总是你来我往个几轮才爆发,但是这次就这一句话,她就忍不了了。 她飞快地冒出一句:“我哪来的家,我根本就没有家。” * 在这寸步难行的世间,可能少懂一些会开心很多吧——女人就是应该多倾注于家庭,与男人结合,生下孩子;同时也必须要有自己的事业,哪怕赚得少一点,那是自己的底气。 因为在无尽头的指责中成长起来,她们总是忘记自己是有选择的。毕业后究竟想要一个什么样的人生、什么样的生活状态?是要在职场上步步高升,享受攀登的快乐?还是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大概率不论作何选择,最终都是会被指责的。选择职场的人会被斥责为不负担家庭责任,承受‘不顾家’的骂名;选择家庭的人会被斥责为不务正业、手心向上要钱、总有一天会被抛弃。 真正的好女人似乎是妈妈那样,平衡好工作和家庭,兢兢业业上班的同时,还能做家务、接孩子、做饭、辅导孩子学习——当然即便是这样也还是有骂名的,就是因为承担了过多而脾气不好,成了一个控制欲过强的疯母亲。 田野说出那句话之后,妈妈的反应可想而知。 “你什么意思,我说你两句不能说?” “你也就在我这儿还能这样,等你到笑笑家你试试呢?你跟笑笑妈也这么说话吗?你就由着家里这样邋里邋遢的吗?” “你俩现在感情什么的都比较稳定了,你也该长大了,哪能再跟以前似的由着性子?付出都是相互的,以后你们的小家里,你指望笑笑跟我似的单方面付出吗?饭不会做、家务不会干,你这是过日子的吗?” “你是不是以为笑笑性子好,什么都能忍让你了?你觉得父母的爱是有条件的了,只有丈夫的爱才是无条件的?我告诉你你整个儿搞反了,丈夫不爱了你就一下子什么都没了,只有父母才是会一直爱你的!” “我说这些就是为了告诉你,婚姻也是需要经营的,不是仗着一时的喜欢坐享其成的。你不要跟个炮仗一样,说两句就炸……你要觉得我说得不对,你可以不听,反正以后过的也是你自己的日子。” 妈妈说着气鼓鼓地从田野的房间出来,扫帚扔回原位:“真是吃力不讨好,谁爱收拾谁收拾去吧。真不知道你从小这么听话的孩子,工作了怎么就成了这样!” “因为我本来就是这样!我不是说了很多遍了吗我本来就是这样!”田野大喊,“你到底在做什么梦呢,哪有人是真能这么听另一个人的话的啊,不这样我能怎么办!不装成这样我能怎么办!”
第76章 叛逃 “太过分了, 真的太过分了!”程舟眉头紧锁,“怎么会有妈妈跟女儿说这种话呢?我妈最大的梦想就是让我嫁个小军官,就图我结婚后还能住自己家里。当然我也并不想住自己家就是了。” “我知道你妈开明, 但你能不能稍微收着点。”田野无语地看着她,“不在饥饿的人面前大声咀嚼也是一种仁慈。” “这也没开明到哪里去吧,你妈要是心思迷在小军官上你也顶不住。” “那倒是, 我妈觉得公务员、医生、事业编、国企还有军官都不错。你看, 选择范围很宽泛嘛。” 程舟叹气:“这个孝女就非做不可吗?” “孝女?她都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教育有问题了。” “那不挺好吗?都知道反思了。” “你以为她反思的是自己的教育方式?”田野摇摇头,“她只是在反思为什么没能把我教得再听话一点。” “可你是人啊, 人怎么可能做到叫干嘛干嘛, 狗都有叫不动的时候呢。” “她会说她都是为我好——她的逻辑是‘因为她不会害我所以我应该什么都听她的’。” 田野又品了一下:“也不对, 其实我感觉她也明白人类不可能百分百听话,只是如果我没有按她说的来,她会觉得很恐慌。对,这是这次争吵中我最深刻的感受,她在害怕。” 程舟问:“她怕什么呢?” “她怕我结婚。” * 程舟一整个困惑住:“不是她要你结婚的吗?” “但是她觉得结婚后我将不再属于她。”田野思考着,“她觉得我将属于另一个人, 有新的家庭,到时候我就不会那么听她的了。” “我的亲娘啊。”程舟脑子都要炸了,“有这么复杂吗?” “人本来就很难看清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我觉得她也不是很明白。”田野说, “我绝不认为她是因为不爱我而说出‘等你结婚了这就不再是你家’之类的话, 那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呢?我感觉她是希望我反驳, 希望我说‘这里才是我永远的家’——你发现没, 当她意识到我可能真的会接受笑笑的时候, 她开始描述婚姻的不好了,开始告诉我‘丈夫的爱只是一时的’。她试图让我明白, 我和父母才是真正的一个阵营,丈夫实际上只是外人。” “你不觉得你好像古代的那个太监吗?”程舟眯着眼,“你现在的样子像极了在揣测上意——你为什么要想这些呢,她的想法很重要吗?” “很重要,因为如果我只看表象,我根本就搞不清我心里的矛盾感究竟是哪来的。”田野看向她,“如果我不想这些,我会觉得她做的一切都挺合理的——现在就业形势这么差,有个铁饭碗挺好的;对象是个公务员,体贴顾家高高帅帅挺好的;可能要步入婚姻了,提醒一下婚姻需要经营这也没什么错。如果我不去深想,那我就会否定自己的痛苦,然后稀里糊涂地走进她设定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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