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来北京那会儿,她心里还是忐忑的。她和聂正江之前并没有见过面,更谈何相处了。 她想,他大抵还是为了名声上好听才接她回来的,不太可能对她这个素未蒙面的外甥女有什么感情。 更甚者,可能还要把她的价值利用到极致,她听说他只有三个儿子没什么女儿。 这些高门大户,女儿的作用无非那几个而已。 她心里挺不安的,可也不好做什么。 她爸爸和奶奶过世后,她在老家已经没有什么依靠了,又身无分文,连念书的学费都拿不出来,更遑论要在偌大的首都生活下去。而且,聂家家大业大,她私心里其实不太愿意离开。 至少,目前来看这是个不错的依靠,她不想再回去过那种朝不保夕的苦日子。 聂正江和涂美玲对她还是非常不错的,夫妻两人也很好相处。 九月初,她去了学校上课。 第一年的学业不是很紧张,她经常和几个舍友到附近玩耍。 这日礼拜五晚上,她们照例去学校后面的小吃街逛,逛到一半姜雪儿忽然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跟她说,另一个舍友陈冬闯祸了。 钟黎被她夸张的姿态吓了一跳,问她出了什么事。 姜雪儿没细说,拉着她就跑到了前面路口。 陈冬正呆呆地站在那边,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一个西装笔挺的年轻男人正皱着眉弯腰查看车前的刮痕,看完后又皱着眉直起身打量她,看得陈冬腿肚子一阵打鼓。 其实对方的神色也算不上很严厉,大抵是陈冬当时太紧张的缘故。 能不紧张吗?这车看着就不便宜,车牌也有些特殊。 钟黎匆匆扫了眼区号和数字就断定了,车主应该有些来头。刚来北京那会儿,聂正江就交代过她一些注意事项,告诉她什么样的人不要招惹。 她看着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感觉有点眼熟,忽的想起来那天在后院的湖边见过他。 谢平这时也看到她了,神色微敛,笑了一下道:“钟小姐。” 钟黎顺势说她朋友不是故意的,问他能不能走保险。 说完有点儿脸红,这就是有点赖账的意思了。 谁知对方只是笑了笑,没应承却也没一口拒绝,而是写了一张纸条递给她。 钟黎诧异接过,发现上面有一串号码。 “这是车主的号码,要怎么解决,您自己联系他。他和你舅舅也是老朋友,万事好商量。”说完就上车走了。 陈冬这时才拍着胸脯抱怨,说明明是他自己从路口蹿出来的,她不是故意的。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姜雪儿横她一眼,“现在才嚷嚷?” “我被吓懵了吗?你没看到他刚刚那个凶神恶煞的样子,我都吓死了。”她很担忧地看着钟黎,不好意思让她背这个黑锅,“要不还是我自己来联系吧。” “没事,我来吧,你刚刚也听到了,车主和我舅舅认识。” 回头,她犹豫再三还是照着纸条上的电话打过去。 电话响了三声,被人从那边接起,是个低醇平和的嗓音,似乎比她要年长一些,问她是哪位。 钟黎略停顿了一下就大大方方地把那日的事情说了。 他笑了笑,说这本是小事一桩,他也没放心上,只是,那车是一个长辈送他的,这样没两天就损坏了他实在没有办法交代。 钟黎听了非常内疚,说可以赔偿一些。 他却说钱财都是身外物,那天去见聂伯伯的时候听说她很会下围棋,正好他那位长辈也很喜欢下围棋,他自己却不大会,想跟她讨教一下,回头好哄那位长辈。 这是小事,钟黎犹豫一下就答应下来了。 “那好,回见。”他给了一个地址,没再说什么就将电话挂了。 钟黎当时根本没有多想。 她和容凌的初遇只见到他一个背影,只觉得是个气度不凡的世家子,并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 五天后,她如期赴约,原本是定在后海那边新开的一家茶室。 可她快出门前,他的秘书又给她来电,说临时改了地点,容先生要去公司开会,非常抱歉请她移步朝阳门外,除地址外还附了一张图。 钟黎照着地址找过去,远远就看到了三栋灰蓝色的办公大楼,呈“品”字形伫立在园区内。门口有岗哨巡逻,戒备森严,非内部人员不能进入。 她走过去时,还有两个外来人在登记,她便跟在了后面。可刚停下没有几秒,里面办公大厅里小跑着出来一人,笑着问她是不是钟小姐。 钟黎微怔,点头。 对方说容先生早让他等着了,直接把她领了进去。 钟黎很意外对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就是钟黎,可也不好细问,乘电梯的时候,对方也笑着跟她说了几句话,态度非常温和谦逊。 钟黎也礼貌回应,不刻就到了顶楼办公室。 门开,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东南角的落地玻璃前,背对着她。 钟黎还未开口,他已经听到动静回过身来,对她微微一笑:“钟小姐,幸会。” 一面抬手请她到会客沙发里落座。 钟黎有些拘谨地对他笑了笑,到一旁坐下。 助理上茶,弯腰将杯子端放到她面前。 钟黎道了谢,伸手碰过时不忘抬眸打量面前人。 他无疑是非常英俊的,剑眉凤眼,皮肤很白,视觉上给人一种非常夺目的艳丽,格外精神。可他的气质却是冰冷的,尤其是盯着一个人时,一种犀利的冰冷,哪怕是在微笑,无形中也有一种上位者的态势。 钟黎并不讨厌他,但直觉不太喜欢这种被动的感觉。 事后回想起来,他可能早有预谋,否则为什么临时改变第一次会面的地点,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呢? 是单纯地想要试探一下她,看看她的临场反应,还是出于某种恶趣味? 钟黎说不清,反正对他的第一印象虽不讨厌也不亲近,甚至隐隐有些警惕。 所以她也不开口,喝了一口茶后无声地望着他。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容凌。” 他介绍得相当简单,钟黎心里却跳了一下。 她当然听说过这个名字,刚来北京那今天,聂正江就重点提醒过她要注意哪些人,这人显然是其中之一。年纪轻轻,已经是朝阳区商会代表了。 不仅家世不俗,本人能力应该也不在话下。与这样的人打交道,必然要存十二分小心。 钟黎此时却有些摸不清头脑了。 他这样的人,要学围棋还需要找她吗? 可他似乎也并不避讳她的各种猜忌,甚至有些故意的嫌疑。否则,不会找这样一个烂借口。 钟黎猜不透他的意图,有些被动。 两人坐得有些近,她鼻息间似乎嗅到他身上那种淡淡的木质香,无声无息,更让人心惊。尤其是他一双平淡却犀利的眼,如鹰隼,若一泓不见底的深井,叫人心里莫名发慌。 她不敢跟他对视,总觉得今天来得不是时候。 “我的围棋其实下得不好。”言下之意,不如你另觅良师。 “无妨,我学的是你们年轻人之间下棋的逗趣生气,而不是真的学下棋。”他微微一笑,拂了下膝盖,寡淡的一双眼中颇有些意味深长。 钟黎便不知道要怎么接口了。 她现在意识到自己走错了,不应该在没摸清对方路数前就一口答应,以至于现在这么被动。 可是现在骑虎难下,再想后退已经很难。 她张了老半天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一时下不来台。 后来还是他见好就收,岔开了话题,转而跟她讨教要怎么下围棋。 一开始他装得什么都不会,钟黎还真的找回些场子。 可之后他又找她下了几次,她渐渐发现其实他挺会下的,一开始就是在诓自己。 她心里已经隐隐猜到几分他的意图,但又不确定,这日他送她时她想了很久,到底还是开口问起:“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以为你一开始就知道了。”他莞尔一笑,笃定地望着她。 濯濯春光里,竟耀眼得让她睁不开眼睛。 钟黎心跳莫名加快。 那天回去后,她一整晚都没睡,半夜时翻出手机,想问他是什么意思,可啪啪啪打了一堆字可又删掉了。 她懊恼地哀叹一声,抱着枕头缩进了被子里。 她转而给姜雪儿发消息:[城里人套路好深,我真的招架不住。] 姜雪儿:[说来听听。] 她从撞车碰瓷事件说起,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诉她了。 那边只沉寂了会儿,回她:[很明显,他在追求你。] 猜测经由他人证实,钟黎更说不出话了。 姜雪儿:[怪不得这人做事这么古怪,我那天就在想了,陈冬也不是那么鲁莽的人,怎么会平白无故刮了别人的车呢?那路那么窄,这么好的车怎么尽往里扎?] [更别说后来什么不用你赔钱,要你教他下棋的鬼话了,现在一想,怎么想怎么扯。] 有些事儿不能细想,而且也根本不用细想。 他就没想藏着掖着,就是明摆着套路她呢。 钟黎再次感慨,城里人真的很坏。 之后几天她没去找容凌,他也没找自己,一切好像风平浪静下来,可她心里却像是种下了一枚种子,在逐渐生根发芽,有什么正破土而出。 就算她不去想,有些东西非逼得她去想不可。 钟黎心里乱糟糟的,早上起来和同学一道去上课,回来时都是病恹恹的。 姜雪儿却忽然叫住她,指了指前面。 钟黎不解地望去,看到有个穿白衬衣的年轻男人伫立在一棵槐树下,风姿潇潇,正远远望着她微笑。 “不打扰了。”姜雪儿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拉着另一个舍友离开了。 钟黎跟个小鹌鹑似的杵在那边,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心如擂鼓,像是被施了定身法。 “你怎么会来这儿啊?”她想抓回主动权,可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格外紧张。 容凌似乎也看出了她的紧张,眼底的笑意加深。 他给了一个不好辩驳的理由,是校友基金会的成员邀请他一同颁奖。 “你也是我们学校基金会的成员吗?”钟黎诧异道,“我以前怎么没听过?” “以前不是,以后就是了。”他大言不惭地说。 钟黎愣住。 没见过有人扯谎可以这么光明正大、毫无羞耻感的。 这份定力,叫人叹服。 钟黎不是什么迟钝的人,就算不是多敏锐,可他这样接二连三莫名和她的生活产生交集,只要她不傻都能看出他的意图了。 只是,对于这个人她多少还是持着敬而远之的心态。 他给人的感觉太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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