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语没喝那么死,倒是孟仪都半睡上了,喊服务生进来结了账,拖着她步履维艰,电梯直达地下车库。 门往两边拉开,一张熟悉面孔卡在入口——在这儿碰见林起元,意外又不那么意外。 还是印象里吊儿郎当一头白毛,行头一派潮流,抄兜见着姜语,眼睛瞪大了都。白天刚挨完骂,气急败坏完就让他碰见本人了。 林起元后仰腰,阴阳怪气:“哟呵,姜三小姐啊这,今儿散得这么早?” 这个散场时间,对于林起元这种“夜里浪”才是刚开始,姜语也没多喜欢通宵,跟林起元凑一块儿时常被他拉着。 不知道林起元上哪攒的一帮狐朋狗友堆在入口,让里头两人站也不是,出也不是。 姜语没耐心应付,阴测测一眼扫过几人,“滚开。” 其他人瘆得慌,三小姐也开罪不起,乖乖的让道,有眼力见的拉着林起元相劝:“咱偏个身让三小姐先过吧。” 林起元怒瞪那人,却没话说,只好也跟着让。 姜语托着孟仪往外走,狐朋狗友才往电梯里钻,留林起元不死心,向里头招了个手,哼哧哼哧跑近姜语去。 嬉皮笑脸挨在她肩侧:“还生气呢宝贝儿?你都不知道没你这段日子我过得有多艰难,我每天都睡不了一个好觉,我——” “那你死掉好了。” 姜语斜睨眼他,漠然寒意攀升——对于无赖,她可不管伸手打的是不是笑脸人。 林起元憋红了脸:“你……我这让你骂也骂了,该依你的都依你了,就不能原谅我么?都是玩玩而已,你在意那嘎达干啥?” 姜语冷脸,半醉状态,情绪没那么快反应,隐隐觉得耳边那只苍蝇烦得很。 “咱说‘正事儿’,我一朋友这两天回国,给我带一好东西。”林起元满脸的坏心思,外套内兜里掏出件盒装样品在姜语眼前晃晃,“进口的,劲儿猛。”挤眉弄眼盯着她,“玩玩?” “?”姜语腾出只手接过那块只比戒盒大些的容盒,拇指推开,盒中静躺三排小瓶管,透明瓶身可见短管里各两颗白色圆体药粒。 “这药没什么太明显的副作用,就主打一个爽,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姜语听他话只想笑,微带酒晕,顿然点了点头,林起元两眼一放光,欣喜的话没说出来,姜语一句封喉:“谢了,我拿回去跟炮.友试试,好用再来给你反个好评。” 林起元哽住,拉臭脸:“姜语你tm有意思吗?怎么这是欲擒故纵?” 姜语笑岔气:“我用得着纵你?自己什么鸟心里没点数?” 司机大叔半会儿没等到人,方才下了车,往这边走过来,姜语加快步子,将孟仪递过去。 走了一路脖子都是僵的,才活动两下,林起元又不甘心上来追问:“你……你真换人了?” “当然,你跟他都没法比。” “呵,少说气话刺激我,你真这么嫌当初也不会答应我。” 姜语停下来,笑叹他也是个离奇物种,“你还挺会给自己找补。我就瞎眼捡垃圾普度众生,给你当回圣母,很难想通吗?”罢了连着警告一起当面甩给他,“我也给你留点面子,以后见着我当不认识的数,你也惹不起我。” 林起元:“……” 这话管用,对付他,普通甩人伎俩不行,硬的只会怕更硬的。他再不要脸,也只敢在姜语仅限的耐性包容里蹦跶。 姜语跟着司机往里找到车位,一片空阔里清晰听着后边林起元操天操地,气得不轻——他也就这点骨气了,想破头姜语都想不通当初怎么收了他,啧,美色误人吧可能。 姜语把孟仪安顿好在后座,自个儿没进去,砰上车门,在驾驶座旁窗探头,吩咐说:“赵叔,辛苦你把孟仪安全送回去,到时再请个人照料下。” 老赵问:“您这能开车吗?要不一块儿我给你们送回去。” 姜语说:“一会儿出去走走,缓缓头疼。” 这老赵是她家老司机,她很小的时候就在任。姜语是被条条框框的规矩框大的,只有老赵待她与众不同的慈爱温和,骨子里冷血性情的三小姐也就对他耐心胜过了血亲。 老赵说:“那您注意安全,我再招呼个人过来。” 姜语随口回绝:“不用,我……”顿了顿,摩挲手里那块质感丝绒的盒面,心间没来由地泛滥,“我叫了朋友。” - 近凌晨一点,走在街道路口,灯影绰绰,恍惚视线,抬头能见明月,却看不见一段清薄月光。 姜语踩着小高跟,拎着皮包乱晃,脚步虚浮,走着走着就靠着路牌蹲下去。 凉风有一会儿没一会儿,她缩紧几分,包里找手机播电话,列表里翻来复去,晕醉时刻更是盲人摸路,半天翻不到人。 一会儿,电话没播出去,先有人播进来,混杂在陆续的车辆鸣笛中,那来电铃声显得很小,很空。 她接起来,“喂”字没出口先打了个酒嗝。 “喝酒了?” 她总算听见了相熟的,让人舒服的沉音,潜意识以为是自己聪明找到播出去的。 “嗯。”姜语转话问:“你回北海了吗?” “你猜呢。” 姜语不想猜,六分醉意,风醒三分,视野终于在朦胧里清明了那么点。 她迷糊温吞着说:“我可能……一时半会儿回不去北海,你来找我吧,好吗?” “好。” “这么爽快?”姜语轻笑,“憋坏了?” “阿语。” 时隔也不久,不知道是脑子不清醒还是什么,她第一次不反感他这么称呼。 后来那声音更沉些了。 像在梦里,在幻觉里。 “你再抬个头看看呢?”
第10章 姜语一直不大信宿命这种虚幻的东西。 然后她看见遥遥处,那抹虚幻冲破泡影,这道的路牌,对应那道的路灯,男人孤身屹立,大衣裹罩,发型往后修剪慵散,碎发利落,单手抄兜举着手机站在灯下。 那打光恰好极了,将他扔进暖色里镀了一圈,远远她能瞧准他那副暗灰色瞳。 他向前走来,世界安静,似从画景里剥离,讲究宿命的虚虚实实感,大概是这样的。 “怎么这么晚在这儿蹲着?” 黯哑声音飘近来,许是过于恍然,人站定到跟前,姜语手机还愣愣举着,眼睛眨也不眨盯着。 “你——” “我怎么也在这儿?”李京肆抢了话自问自答,“没回北海,这两天就是在北京办事,至于现在,巧合?” 姜语糊涂迟钝拿下手机,审了遍通话页,脑神经才逐渐踏实,摁了挂断,扶着路牌杆意图站起,他伸出掌心,纤长宽厚,搭上去是凉的。 悠悠站定,她回思他刚才的话,哑然失笑:“什么巧合能把你从电话里拉到我眼前?” “不信吗?” “无所谓信不信,我不纠结。” 她是真的一副全然不关心,没情绪的漠然模样。 李京肆就拐了个腔调说话:“刚才是你在电话里要见我,这语气是……见到了马上就冷落掉?姜小姐挺会拿人逗乐子。” 姜语紧了紧黑绒外套,奇怪看他:“我冷落你了?” “没有吗?” “有吗?” 姜语别开脸无可奈何笑起来,这对话也够无聊的,还不如她再去跟林起元骂两嘴痛快。 似乎中枢神经就那么死机了一会儿,李京肆看见她似曾相识的动作,同样的路道边,她手伸进包里,后来剥了颗酸枣,要他嚼下。 “伸手。” “酸枣?” 那东西她攥在手心里没让他看见,听到这疑惑,嗤笑出声,“无聊。” 等他手再伸过来,是一直抄兜那只,她轻握拳头抵在温热稍宽掌心里,细白一只,能被他轻而易举包裹住。稍作停留,再放松,收回去手。 是颗包装精巧的糖果。 她包里素来习惯放些小吃食,或酸或甜,或苦或涩。 可能是自语,也可能是相诉,她喃喃说:“甜和酸不一样,甜是不需要适应的。” 李京肆微征,那小巧东西打量一遍又一遍,疑问:“所以你给了我一颗糖?” 姜语笑看他眼:“怎么?喜欢上那颗酸枣了?” “没有,就是很稀奇。” “这怎么说?” 李京肆认真看着她,轻笑说:“上次给我这个的,是亲戚家的小孩儿。” “?” 姜语不知是被他还是自己逗乐,捂眼失笑:“那我这算什么?纯爱故事?”半天思考了觉得,“这么想想还挺矫情。” “我没说矫情。”李京肆速度撇了关系,“你要这么觉得……不如玩点不矫情的?” 没有意指什么,甚至他连声音都是低哑肃然的,给人种要歪不歪的矛盾错觉。 这错觉是真实存在的,站了这么许久,胃里翻涌的酒精散下很多,环境里的一切都开始真实,除了他。 李京肆稍一偏头,“我车在后边。”意味深长坦言说,“刚下来的时候就支走了司机。” 这个点的中心街行人过往不多也不少,路道灯火明亮,背后鸣笛声忽远忽近,起起伏伏。 秋末节气,夜里凉风过境,晃得人思绪也忽静忽躁。 这个男人是她从未触及过的类型,有时候能比寒冬料峭的风更干净纯粹,有时候就能比老年代的烈酒更烧肠过肚,冶炼成一个矛盾体,让人有不断的探究欲。 所以新鲜,所以偶尔能是她的情绪载体。 姜语久久没动弹,保持姿势把脚立得有些将,点头笑声:“我可以定义这为一个有预谋的行动。” “这确实是。”李京肆低头笑说,呼进的空气沉而闷,又定眼看她,赤诚得又假又真,“但巧合不是。” - 车子开进偏远郊区一处封闭路段,四处环山,公路蜿蜒绕进无穷前路。 与夜幕融具一体的改装黑武士车身晃动,窗上氤氲蒸腾。月光一段段张铺,很远很远的地方,有山林生灵莺啼,周遭安宁,无人烟,无灯光。 黑绒开衫下挎件吊带鱼尾裙,暴戾地被堆挤在腹部一处,大片雪白透红。他掌她腰际,蕴得滚烫,她迷离看见橘黄暖灯下,他幽灼暗色的瞳孔。 车里空间不宽敞,架势座椅往下降成一个大弧度,姜语腰背抵在方向盘,稍拗过头,就被大掌硬掰回来,微仰着喘息,下颌卡在稍粗磨的虎口——像不久前,她当众在星空顶下将Eiffel钻戒卡陷他脸窝。 姜语毫不避讳着与他眼神交汇,俯身被他罩在怀里,柔磨鼻尖,在距唇瓣最近处不断吁息。 “我这回没带t。但好像随身带着,也很奇怪吧。”姜语哑然笑,往前蹭蹭,眼睫轻颤,媚态尽显,“要不干脆这样好了,你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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