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瑟,从今开始,直到来年开春,都是呼吸道疾病高发的季节,相关的医械进入热销。 这天,纪雪城接到孙琴打来的电话。 纪文康病倒了。 ----
第42章 == “情况不算太严重,医生说就是流行性感冒,只不过董事长早年动过肺部的手术,所以要更加注意。” 纪雪城听了,心里其实没有太多触动。她当然不希望纪文康出什么事,但原因并不在于所谓的亲情,而是集团上下暂时不能没有主心骨,董事会要是真闹起来,她真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那我过来一趟。”她说,“在哪家医院?” 孙琴告诉她地址,她一口答应,说今天会抽空过去。 纪雪城最近在忙新的项目。市里一家医院要成立新的分院,地块已经确定,剩余的设备采购正准备招标,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个必须把握的机会。 上次的外商来访,他们收获不小,对方订了几种样品回去试用,说是一个月之内给出反馈。嘉泰当然重视,派遣了工程师跟随客户共返欧洲,唯恐出什么差错。 市场拓展一直是他们近几年的攻坚重点,纪雪城在那天的酒局几乎一战成名,部门上下都知道她那天的英勇战绩。 就连销售部的经理见了她,都笑呵呵地说要挖墙脚,被林淑容一口回绝。 于是,这次的投标,也有了纪雪城的参与。 说来够巧,正是她进部门第一次做外调时,去了两次的医院。 今晚本来要加班,但是纪文康的事情摆在那里,纪雪城不好坐视不管,况且她心知,他的病床前也许还有别人。即便抢不到先机,也不能落后太多。 她踩点下班,开车往纪文康所在的医院去。 库里南本来在地下停车场里吃灰许久,终于在某天,纪雪城已经无法忽视别人提及她的姓氏时意味深长的语气,索性装也不装,直接开到公司楼下。 奇怪的是,如此任性妄为一回,讨论的声音反而小了下去。 单人病房里,纪文康正在输液,病床小桌板上支着笔记本电脑,他行动受限,单手敲击,速度很慢。 “爸,我来了。” 纪雪城走到他床前。 纪文康抬起眼皮看她,招手示意:“哦,你来得正好——帮我批复一个东西。我这手,实在不方便。” 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是公司的办公系统,一项大额采购正好呈送到纪文康的最终环节。 看见长长的金额位数,纪雪城犹豫:“这不合适吧?” 纪文康却慷慨道:“有什么不合适的?前面已经过了那么多人的手,我也看过了,你写条同意意见就行。” 话说到这个份上,纪雪城没有再拒绝的理由,只能抱着电脑坐在一边,硬着头皮代笔。 纪文康的同意批复,历来绝非仅仅是“同意”二字,而是对项目合同的注意事项做出更多的补足。 纪雪城浏览了各部门负责人的审批意见,一边回忆纪文康的语言习惯,一边绞尽脑汁地写了几句和已有意见不同的。末了还是心虚,拿给纪文康做最终审阅。 “这么写,可以吗?”她问。 纪文康扫了一眼。 “你在刻意避开重复。”他一秒就看出了她的顾虑。 纪雪城没隐瞒:“是。” 难道不应该吗? 纪文康却摇头:“没这个必要。真正重要的,哪怕前面已经有人说过,到了最终的节点,该提的还是要提。不然底下的人,不会有太多重视。” “哦……”纪雪城被点醒,想了想,重新补充了几句。 纪文康再次看过,点点头道:“不错,就这么发。” 他长舒一口气,靠回床上,随手开了病房里的电视,“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新的项目,市二院分院的那个。” “噢,他们啊,”纪文康若有所思道,“上半年我就听到过风声,不过当时在位的还是老院长,她八月份退休,新院长才接任。” “如果是老院长,事情倒是更好办,毕竟大家来往了这么些年,彼此都熟悉。新人上马,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纪雪城听完,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电视里正在放送晚间新闻,报道的是今天市里杰出青年企业家的表彰大会。镜头一扫,某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右下角。 “江山代有才人出。”纪文康莫名感叹了一句,“你还记不记得,这个肖家,以前和我们往来得挺勤快。” 纪雪城如实道:“如果您说的是在我读大学那几年,我确实没什么印象。” 纪文康遗憾:“好像还真是。不过这个肖一明嘛……到底是年轻了,眼界不够宽,还要再多历练。” 他的床头放着一束包装精致的向日葵,花瓣上的水露未干,开得热烈。 纪雪城这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进门之后还未过问纪文康的身体状况。 “您……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她问得有些生硬。 “本来就不是什么大问题。早上起来有点发烧,挂水之后就退了,倒是小孙,还有我那几个助理,紧张兮兮的,要我说哪里至于呢。” 纪雪城安静微笑:“他们也是为了您的身体着想。现在就快到流感高发期,小心一点总是没错。” 工作和问候都讲过,再待下去,大概就是无尽的沉默。两人都意识到这点,于是默契地道别。 纪雪城终于发现,晏泊倒是个很好用的借口,在她顺嘴提及晏泊还在家里等她回去吃饭时,纪文康笑得从容而赞赏,连态度都缓和了不少,直言下次不妨带他一起回家。 这一趟并未耽误多少时间,她开车回到家,也才晚上七点半。 她没急着上楼,而是坐在驾驶座上打开了手机。 和方意阑的通讯并不算频繁,尤其是最近,大半个月也没有任何的消息。她感觉纪文康可能差不多到了腻味的时候,算算时间,这已经是他近几年维系最久的关系了。 可纪雪城觉得奇怪。 虽说她找方意阑的目的性很明确,为的就是推测出宋哲阳和纪文康的关系进展,但她从未与之透露过任何相关信息,只说是帮忙留神他身边的人。 至于是什么人、哪怕是男是女,她一概保持了缄默。 然而方意阑,却好像深知她的心理,所告知的一切,几乎都和宋哲阳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纪雪城不断上划着对话框。 从初到南港那天起,再到后来几次有点规格的会议。 条条命中。 重新回到最近的一条时,纪雪城几乎惊出了一身冷汗。 至此,她完全能够笃定,方意阑知道点什么,或者,有人告诉了她什么。 最坏的猜测,当然是方意阑向纪文康投诚,把一切向她坦白。 但是细想,似乎又站不住脚。一来她没必要;二来,方意阑自己身上就背了一大堆的秘密,如果她要坦白,不知要编多少谎才能解释清楚前因后果。 如果不是纪文康…… 难道是纪书远? 纪雪城隐约觉得抓到了什么,尚未理清楚头绪,一条新的消息跳了出来。 【我在医院停车场,看见有陌生人来探望你爸爸。】 居然还有配图。 手机镜头放大到极限,加上环境光线不好,拍摄效果并不算清晰,只能看清是个男人背影,手里拿着一束金黄灿烂的向日葵。 纪雪城愣怔了十来秒,没回复任何一个字,熄灭屏幕,开门下车。 “你终于回来了。”听见她进门,晏泊立刻从沙发上站起,“去了这么久?” “嗯,去医院了。” “医院?”晏泊惊异,“谁生病了?” “我爸。” 因着上次在南港时他擅作主张,纪雪城生过气,晏泊后来几乎不怎么在她面前提到纪文康。今天她主动说起来,晏泊反倒是拘谨:“严重吗?需不需要我去探望?” 纪雪城洗了手,在餐桌前坐下。 “不用,他那儿十几号护理,挺热闹的。” 她看一眼盘子里尚未动过的饭菜,又对晏泊说:“都跟你说过了,不要等我,自己先吃就行,怎么就是不听呢。” 晏泊和她面对面坐下,闻言连连拒绝,“不行不行。那不是变相让你吃剩菜剩饭吗。” 纪雪城舀了一勺汤,心中沉重似乎暂时被入口的鲜香驱散,轻松不少。 “我无所谓,不过话说在前头,你最好悠着点。我们年末加班多,每天回家的时间都不一定,别哪天我一推门,看见你饿晕在这里。” 晏泊低头闷笑。 “对了,一会儿能不能借用你书房?我晚点有个线上会议。” 纪雪城下意识看向家中的一扇门,“书房啊……” 倒不是她小气,只不过在她观念里,一卧室一书房,但凡踏足过,基本可以将其主人的生活习惯和精神脉络了解得通透,而后者的重要性,有时甚至超乎前者。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不许乱翻,”她霸道地提要求,“也不能关门,到点就出来。” 晏泊欢快地答应:“没问题。” 饭后,他们一起收拾了餐桌,把碗筷放进洗碗机。 晏泊的会议涉及外方,隔着时差,晚上九点半才开始。趁着前面的间隙,他迅速冲了澡,而后一身清爽地坐在书房的大桌子前,调试摄像头和耳麦。 纪雪城经过门口时,他立刻举起双手自证清白,表示自己绝对遵守她的要求。 她靠在门框上,用唇形说了一句“戏精”。 直至回到自己房间,纪雪城才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有去找房子吗? ----
第43章 == 答案当然是没有。 一方面,晏泊在新公司混得如鱼得水,正是忙碌的时候。他专业扎实,虽然离开擅长的领域已久,但是学习能力依然很强,性格又开朗外向,和同事的关系处得相当不错。 另一方面…… 他确实不想搬走。 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好不容易攀上楼台,月亮还半点没捞着,怎么可能轻易前功尽弃? 纪雪城自然猜不到他心中所想,只是觉得自己有义务提醒几句。 等到她听见书房里声音渐歇,便走出房间准备和晏泊聊聊这件事。 “你这儿结束了?” 看见晏泊合上电脑,正在一圈一圈地缠绕耳机线,纪雪城问道。 “嗯,刚结束。” 他顶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回答。 和他对视的瞬间,纪雪城被他眼里的红血丝吓了一跳。“你的眼睛怎么了?” 她边说边走上前,“让我看看。” 晏泊眨了眨眼睛。 刚才会中他忽然犯困,顺手摸出了以前学校同事推荐过的某款眼药水——据说明目醒神,就是有点副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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