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他的紧绷,林希堪称温和地开了口,“不必紧张,也不是什么大事,听说你学习进步挺大?阿姨先恭喜你一下,都说你父亲也是位很有能力的企业家,真是虎父无犬子,你从你爸爸身上应该也学到不少东西吧?” 这话端得是杀人不见血。 裴钊不蠢,自然听出了她暗藏玄机,下颌线绷得有些紧,“阿姨过来,不是为了说这些吧?您但说无妨。” 林希拎包站在原地,身姿挺拔,姿态从容,她吐出一口浊气,慢条斯理地说:“也没什么,就是听说,澄澄因你骨折了,我这个当妈妈的,也是够失败的,最近才知道这事,她最怕疼,小的时候,摔一跤,都眼泪汪汪的,会抱着我的大腿撒娇,说需要妈妈吹一下,我都无法想象,她骨折时该多疼。在她最需要妈妈的时候,我却不在她身边。” 她眼中有泪花闪烁。 裴钊喉结发紧,不由捏紧了拳头,眼中也浮现出一丝愧疚,“抱歉,阿姨,是我……” 林希打断了他的话,“你不必道歉,就算不是你,她也会挺身而出,我的女儿,一直都这么善良优秀。” 林希脸上多了一丝温柔,“不知不觉,她都这么大了,勇敢又坚强,比小时候还要优秀,她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骄傲,你应该知道吧?她其实一直想当医生,救死扶伤,像她爷爷一样,考最好的中医学院,成为最厉害的中医大夫。” 夏澄没主动跟他提过这些。 林希没错过他脸上一闪而过的黯然,她没再絮叨,切入了话题,“开家长会时,我就知道你们的事了,但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找上你,你喜欢她?” 裴钊喉结发紧,不知道该怎么说,林希并不是要他的答案,她已经再次开了口,“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不会阻拦她的梦想?” 裴钊已经意识到什么,艰难地开了口,“阿姨,请你放心,我不会影响她的成绩。” “我也曾这么认为,事实证明,她掉到了二班,你在咖啡店门口的所作所为,已经被人传到了论坛里,已经有人在对她议论纷纷。照片的事如果处理不好,你觉得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她今年高三,还有不到一年时间就要高考,你考虑过她的处境吗?” 裴钊身体一僵,根本没料到,自己心血来潮的一次主动,竟被人拍了去,虽然不算清晰,熟悉他们的人肯定认的出来。 林希的怒火又冒了头,她捏紧了手中的包,尽量心平气和地说:“被人指指点点都是轻的,你在学校有那么多追求者,如果有人找她麻烦怎么办?她从小胆子小,脸皮也薄,你觉得事态严重后,她还能在附中待下去吗?还能好好学习吗?” “抱歉,阿姨,照片的事,我会处理好,我保证,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裴钊几乎是瞬间就想摸手机,想看看贴吧里的照片,拍到多少,有没有拍清她的脸。 林希说:“你不需要对我道歉,你该对你自己和澄澄道歉,你们现在高三,已经没有资本去挥霍时间。今天多有打扰,还请你原谅,我作为妈妈对孩子的最后一道保护。” 林希将夏澄写的那行字,递给了他,“她小时候,最讨厌劣迹斑斑的人。如果你没救过她,她根本不会和你有任何交集。你成绩既然上来了,能不能请你不要再靠近她?” “阿姨,她很自律,学习也很努力,也请您放心,我会跟她共同进步,不会再影响她。” 林希打断了他的话,“保证?先是骨折,又是照片,她还掉到了二班,你这会儿保证,还有用吗?” 裴钊动了动唇,这一刻,懊恼,自责,愧疚将他压得喘不过气,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他曾带给她多少伤害,他喉结发紧,心脏一阵抽疼,“我用人格担保,绝不会再影响她,请阿姨再……” 林希没听他继续说,“那你可知,原本她喜欢的是你哥那样,温和有礼,尊师重道的?” 裴钊彻底僵在原地。 “裴钊,你是个聪明孩子,阿姨,希望你也能摒除杂心,好好加油,起码在高三这个阶段,不要再想这些有的没的。” 林希没再多说,转身朝校门口走去,从始至终她都优雅,端庄,带给裴钊的打击,却是致命的。 直到她的背影一点点融入到夜色中,裴钊仍没动弹,他攥紧了手中的纸,犹如一座死气沉沉的雕塑,血液都似被冻住了,唯有一双眸黑沉沉的,翻滚着浓烈的情绪。 耳旁还回响着那句,“那你可知,原本她喜欢的是你哥那样,温和有礼,尊师重道的?” 他当然知道,她最初喜欢裴泽,脑海中至今还能回忆起,她对裴泽的告白。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以为,她或多或少对他有了好感。 想到她躲开的吻,落荒而逃的背影,这几天约她一起吃饭,她的拒绝,裴钊又有些不确定了。 纵使身心疲惫,裴钊还是赶紧登录论坛,找到了那个帖子,他直接回复了一句:【没追到,错位问题,别胡乱寻人,也别给任何无辜女孩造成伤害。】 回复完,他联系管理员,直接删除了帖子,他通过ID锁定了,拍照的那个女生,联系上后,拜托她删掉了照片。 忙完这一切,已经九点左右。 晚自习铃声响起时,他给夏澄发了个消息,想问清楚,她究竟有没有一点喜欢他。 他承认,过去的他确实劣迹斑斑,可能让她厌恶,她也值得更好的,但是要不要放弃,不该由她妈妈决定。 感情的事,本来就该双方决定。 只要她有一点喜欢他,他都可以为了她改掉一切恶习。 夏澄这会儿正在接受宋悠的逼问。宋悠是最先看到照片的,虽然帖子已经被删除了,她却将照片和裴钊的回复,第一时间保存了下来,这会儿直接发给了夏澄。 夏澄看到照片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是懵的,心中也猛地一咯噔,不知道怎么会被人偷拍。 听宋悠说,帖子已经被删了,她才松口气。 宋悠:【真没亲上?这么劲爆的事,你竟然一直瞒着,快老实交代,他怎么追的你?】 夏澄有些心虚地回:【他没追,就暑假约我出去一次,算不上追人吧,都没表白。】 包括最后那个吻,更像心血来潮,情不自禁。这两个词一冒出来,夏澄的耳尖悄悄红了。 宋悠一脸的姨母笑:【估计今天晚上就会正式表白,他都回了在追你,总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吧?好奇他追人什么样,姐妹你得矜持点,下学期就要月考了,爱情再美好,也记得以学习为重。】 夏澄被她说得有些心慌,他不会真有表白的念头吧?这段时间,他们还没单独相处过,夏澄就是害怕他万一继续吻她,才不敢见他。 手机这时震动了一下,夏澄看了眼,竟然又是他发来的,让她下楼。 夏澄一下更心慌了,脑海中又跳出了他的吻,脸也红了个彻底,呜呜呜,打住!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每次想起他那个未遂的吻,她就心慌意乱,做题都不如之前专注,再这么下去,肯定要影响成绩的。 下周就要月考了!夏澄,高中生还是得以学习为重。 夏澄拍了拍脸,试图不要被爱情的诱惑冲昏头脑。 她觉得应该表明立场才行,高中最重要的是学习,她思忖了一下,打下一行字:【没什么事的话,还是不要见了,快月考了,我还有很多试卷没写,你也好好备考呀,一起考个好成绩。】 裴钊已经走到了操场上,他盯着消息看了许久,想再重复一遍,让她下来,他有事要问,脑海中却又闪过她妈妈的话,“能不能请你不要再靠近她?” 裴钊又摸出一根烟来,打火机在夜色中,冒出一股小火苗,他拧着眉,点亮了手中的烟。 见他没再发来消息,夏澄松口气。她整理了一下心情,继续埋头做题,在宿舍住,就是这点好,可以多上一节晚自习,十点二十再回宿舍不晚。 晚上终究还是受了他的影响,平时一个小时就能做完一张数学试卷,今天速度慢了不少,刚做完两道大题,夏澄听到一声熟悉的小橙子。 夏澄扭头,是裴泽。 裴泽背着书包,站在后门,面容略有些憔悴,他冲夏澄笑了笑,脸上的笑,也不似之前轻松,反而有些沉重,“打扰了,能和你聊一下吗?想找你帮个忙。” 夏澄看了眼时间,十点,距离裴钊发来消息,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他不住宿,平时都是九点半离开学校。 夏澄点头,随着裴泽走出了教学楼,今天的他,有些魂不守舍,还有些沉默。 夏澄主动开了口,“什么忙?你尽管说。” 裴泽说:“去操场说吧。” “好。” 两人并肩来到了操场上,操场上的路灯十点准时熄灭,这会儿就道路两旁,还留着两盏灯,光线不算明亮。 裴泽像是一直在做心理建设,迟迟没开口,两人干脆绕着操场走了一圈,光线不算明亮,他们都没注意到,有个熟悉的身影,倚在篮球框上。 夜色席卷整个操场,操场上的灯已然熄灭,散步的同学也早已离去,周围黑乎乎的,连个人影都瞧不见,没人注意到他。 裴钊刚开始也没发现他们,打算离开时,目光忽地一凝。 裴泽和夏澄恰好走到路灯附近,正在悠闲的散步,浅黄色的光晕下,两人的侧脸清晰可见,一个清俊无双,一个漂亮夺目。 也不知道来了多久。 她正偏头望着他,目带关切,神情专注,距离远,听不清在说什么,却能瞧见是她在主动。 隐隐隐约约的刺痛蔓上胸口,扎红了他的双眸,裴钊一动未动,只盯着他们,远处是闪烁的霓虹灯,头顶是柔和的月色,他们并排走在操场上,身影一点点融进夜色中。 裴钊喉结发紧,目露嘲讽。没时间见他,却有时间和裴泽一起散步? 她的第一选项,从来就不是他。她脾气软,不懂拒绝,他却以为她对他也有了一丝好感。 裴钊想笑,手中的烟却被硬生生揉灭了。脑海中又浮现起,女孩那句表白,“裴泽,我、我喜欢你很久了,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他从未想过,那句“喜欢很久了”,究竟有多久,这一刻,闪现的却是面对砖头时,她奋不顾身冲上来的画面,因为将他认成了裴泽,就无所畏惧。 他凭什么以为,他能代替裴泽?
第45章 夏澄安抚地笑了笑, “你直说就是,跟我不用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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