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修远推着行李箱和明杳走过去, 谢嘉让温声打招呼,明修远把行李箱递给明杳, 和蔼地和谢嘉让说:“阿让, 我就把杳杳交给你了, 她性子静, 麻烦你多多照顾她。” “叔叔放心, 我会好好照顾杳杳的。”谢嘉让和明修远保证道。 明修远又叮嘱明杳几句, 转身离开。明杳站在人流里回头, 看着远去的明修远,午后的日光照在他身上,黑色发茬已经泛白,曾经记忆里挺拔高大的背影,不知道何时已经变得佝偻。 明杳忽然意识到,她长大了,父亲变老了。 从安检到上车,谢嘉让都格外照顾明杳,事事俱到,举止中透露着不符合这个年龄的成熟和稳重。 列车运行前前,明杳收到来自陈放的消息,他问她:【到了吗?】 明杳回:【才上车。】 F:【好。】 然后发来一系列乘坐高铁注意事项,特别叮嘱明杳:【如果感到不舒服,可以睡觉,但要记得注意保暖,不然会感冒。】 虽然隔着冰凉的屏幕,但明杳能想象出陈放用一种极为温柔的语气,低沉嗓音在她耳边说这话。 明杳脸颊开始发烫,不自然地抿紧唇角,回了一个好字,收起了手机。 从南城到京城坐高铁要用十个小时,明杳靠在椅背上睡觉,车厢里空调温度很低,她裸露在外的肌肤泛起一颗颗小疙瘩,睡梦中,不自觉用手揉搓胳膊。 谢嘉让注意到明杳动作,从书包里拿出一张小毛毯,温柔地给她披上,视线落在明杳脸上,然后再也移不开。 金光穿过层叠的云翳照进车厢,为靠着椅背睡觉的女生眉眼覆上一层柔和的光纱,耀眼阳光下,明杳皮肤白到近乎透明,脸上细小绒毛清晰可见。 似察觉有一道灼热目光盯着自己看,明杳眼睫颤了颤,像是要醒过来了。 谢嘉让慌忙移开了眼,用余光去看明杳,发现她根本没醒,只是换了一个姿势,侧头小憩,他才松了口气。而少年微红的耳垂,砰砰乱跳的心脏,泄露了此刻最真实的情绪。 下午五点半,明杳和谢嘉让从京城高铁站出来,来接他们的是谢嘉让父亲的秘书。 两人乘车去了谢父为谢嘉让准备的生日晚宴,吃完饭后,明杳把给谢嘉让准备的生日礼物送给他:“阿让,生日快乐。” 因为先前给谢嘉让做的蜘蛛侠钥匙扣被陈放抢走,明杳只好在网上下单了一双今夏限量版球鞋,当做谢嘉让十七岁的生日礼物。 谢嘉让看着手里包装精致的生日礼物,和明杳道谢:“谢谢。” “不…不客气。”明杳笑得酒窝浅浅。 从饭店离开,明杳和谢嘉让挥手告别,同李萝妃派来接她的助理一起离开。 李萝妃的助理叫柏芸,从李萝妃出道起,就跟在她身边工作,明杳算是她看着长大的。记忆中,明杳是个白白胖胖的小姑娘,哪想今日一见,已经瘦了许多,青稚眉眼已经能窥见三分李萝妃年轻时的美艳动人。 明杳跟着柏芸上车,发现李萝妃没来,眼中希冀一点点消失,问:“芸姨,妈…妈妈是在…剧…剧组拍戏吗?” “李老师最近新接了一部戏,正在巴黎拍摄,估计下个月才回来。”柏芸说,“你接下来在京城的生活,都有我来负责,你不用担心。” “嗯,谢…谢谢芸姨。”明杳垂睫,敛去眼底失落。 柏芸带着明杳去了李萝妃名下的一套公寓,还安排了保姆照顾她。 晚上十一点,明杳洗完澡坐在书桌前做英语卷子,一张卷子做完,她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脖颈,抬眼看向窗外,远处高楼节次鳞比,灯光亮如白昼。 明杳盯着窗外发了好一会儿呆,被李萝妃的来电拉回思绪。她接通电话,叫人:“妈…妈妈。” “嗯,睡了吗?”李萝妃那边很吵,背景音夹杂她听不懂的语言,应该是在片场。 明杳回答:“没…没睡,在学习。” “有什么想买的,想要的,尽管找你芸姨,我在国外拍戏,没什么时间照顾你。”李萝妃叮嘱道。 明杳因今日未见到母亲的失落立刻烟消云散,心情喜悦,而这欣喜只持续了不到半分钟,就被李萝妃接下来的话打断:“明天给你看病的医生是你黎叔叔的侄子,你最好乖一点儿,别在他面前丢了我面子。” 明杳喉咙发苦,贝齿咬紧唇,艰难地轻嗯一声。 李萝妃又说:“在京城这段时间,除了治病,我还给你安排了营养师和礼仪老师,上课时间是每天晚上八点到十点,你别缺席,你的古筝也该捡起来练习了,别每天只顾着闷头玩。” 明杳想反驳说自己没有,她有在好好学习,又怕惹李萝妃生气,于是说:“好。” 挂断电话后,明杳收到父亲明修远发来的信息:【杳杳,在那边还适应吗?有没有见到妈妈?】 明杳看见这条消息,忍了许久的眼泪,啪地一下,掉在手机屏幕上。 她吸了吸微酸的鼻尖,用特别欢快的语气回道:【爸爸放心吧,我在这里很好的,妈妈虽然在国外拍戏,但是叫了芸姨照顾我,我刚还和她打了电话,妈妈叮嘱我要好好治病。】 明修远回消息回得很快:【那就好,在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要是受了委屈记得和爸爸说。】 简短的两句话,冰冷的字眼,承载着父亲对她沉重的爱。明杳抬手擦去眼泪,回复:【好,爸爸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次日早上八点,明杳和柏芸乘车前往心理诊所。 一小时后,车子在医院外停下,明杳跟在柏芸身后走进心理诊所,给她看病的医生是黎彦辰,今年二十有五,本科毕业于斯坦福大学心理专业,从国外回来后就和朋友合伙开了这家心理门诊。 黎彦辰长相儒雅,穿着白大褂,气质温和,跟明杳打招呼的声音也温润好听:“你好,我是黎彦辰。” “您…您好。”明杳腼腆微笑。 黎彦辰早先就看过明杳的病情档案,明杳是因为目睹奶奶被歹徒从高楼推下身亡,父亲在自己面前受伤昏迷,从而导致应激性失声,后面曾在南城第一院心理科治疗过一段时间,病情有所好转,但依旧口吃。 黎彦辰和明杳聊了一会儿,根据她现在的病情,制定了最适合明杳的治疗方案。 一小时后,办公室门被人从外推开,明杳扭头看去,走进来的女生身形高挑,她戴着口罩,露出在外的一双眼睛明艳又漂亮,酒红色短发很是张扬。 “那…我先走了?”明杳试探着问黎彦辰。 黎彦辰点头应好,明杳和女生擦肩而过,余光瞥见她摘下口罩,那张脸未施粉黛,却生得极为漂亮,五官精致,美得极具攻击性。 关上门前,明杳听见黎彦辰问她:“羡羡,又失眠了?” 她轻嗯一声,嘶哑声音透着颤抖的晦涩:“我一闭上眼就会梦见季北川,他不来找我,我又找不到他,黎大哥,我感觉我好像又犯病了,怎么办?” 在京城待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明杳除了每周二周六去黎彦辰诊所报道,就是在公寓里学习,晚上和礼仪老师上课,偶尔练习古筝,或是和谢嘉让一起去图书馆自习。 陈放偶尔会发来消息和明杳分享暑期生活,从只言片语中,明杳得知陈放在给一个初中生补课。她也会跟陈放分享自己的生活,聊治疗中的趣事,说京城和南城的不同。 八月二十三日,是李萝妃生日。早前,柏芸就来电告诉明杳,李萝妃杀青回国,会在黎家举办一个小型生日晚宴,届时,她会来公寓接她去黎家。 明杳提前一周为李萝妃准备好了生日礼物,是她亲手制作的实木相框,里面的照片是李萝妃和她的合照。 八月二十三日那天下午,明杳收拾好自己,把相框小心翼翼放进精美的礼物盒中,抱着它,乖乖坐在客厅沙发上等柏芸来接她去黎家。 明杳等到外面天都黑完了,也没见柏芸来接她。她望向墙上钟表,时针指向八,她记得李萝妃生日宴是在晚上七点开始。 明杳拿起手机,给李萝妃打电话,号码拨出后,响过几声忙音,接电话的人是柏芸:“杳杳,怎么了?” 明杳想问为什么还不来接她,只听电话那边传来李萝妃和她丈夫的对话声:“明杳?和她那个死鬼爸一个德行,软弱无能,一点儿都不像我。” “哪能让她来这样的场合,只会给我丢人。” “……” 手机贴着耳边滑落,砸在地上,发出“砰——”地一声重响。 亮起的屏幕还在显示通话中,明杳听不见柏芸在电话那边说了什么,似乎是在为李萝妃辩解,又像是在安慰她。 但都不重要了,因为妈妈从来都没爱过她。 明杳眼神无焦距盯着远处地某一个点,直到眼睛发酸,她才回过神来。明杳捡起手机,掐断通话,开了飞行模式,把给李萝妃准备的礼物丢进垃圾桶。 窗户未关掩,有风吹进来,静躺在垃圾桶里的礼物袋子发出“淅沥沥”的声音,然后被遗忘在那里。 明杳进洗手间洗了把脸,拿上钱包和钥匙下楼,在公寓附近一家小餐馆解决了晚餐,然后给自己买了一支冰淇淋,慢吞吞吃着,漫无目的地游荡。 明杳在一家电玩城门口停下脚步,里面灯火通明,她艳羡地看着正在夹娃娃的一家三口,小女孩和妈妈撒娇:“妈妈,妈妈,我要这个娃娃。” “妈妈不会夹娃娃诶,让你爸爸给你夹好不好?”女人笑意温柔地哄着女儿。 小女孩又冲爸爸撒娇,男人笑着应好,然后在妻女殷切地目光中,操纵机器夹起那个女儿喜欢的玩偶,递给她。 男人蹲下身把女儿抱在怀里,小女孩开心地亲了亲爸爸的脸,欢呼道:“爸爸好棒啊!” 明杳蓦然想起二〇〇八年的暑假,明修远带着她和李萝妃,还有奶奶一起来京城看奥运开幕式。彼时他们一家四口幸福美满,现在却是生离死别皆占。 啪嗒。 明杳低睫,一滴晶莹的泪珠落在手背上,和已经融化成水的冰淇淋混合落下。 看着这座完全陌生的城市,明杳内心忽然升起一阵感伤,她想到了《四月物语》里的卯月,也是只身一人从北海道来到人生地不熟的东京生活。 这一刻,明杳忽然很想爸爸,她拿出手机,想要拨通明修远号码,又迟疑了。她不想爸爸为自己担心。 就在下一秒,明修远电话打来,问她:“杳杳,今天是你妈妈生日,玩得开心吗?” 一连一个月的治疗,明杳说话也不再像以前结巴,只要语速放慢,就和常人无异。她强忍酸涩,看着车来车往的大街,笑着回道:“很开心,妈妈…生日宴上,有很多人,他们还…还夸我长得漂亮,和妈妈一样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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