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嗯,我晓得的。”阿九嘴上应着,宝珠知道她没放在心里,只得叹息。 江采近些日子终于能解脱出来,出门应酬。男人要成家立业,不能拘于小节。这是陆氏说的,借此把江采赶出去应酬。 阿九忙着照顾陆氏,也不知道江采在外头如何。 江采进门,阿九擦了手,又伺候他。 “今日可累了?”阿九揉着江采的肩。 江采仰着头,嗯了声,问起陆氏的情况:“母亲怎么样了?” 阿九嗳了声,“还是老样子。” 江采没应声,沉默便漫下来。江采说待她相敬如宾,这话是做到的了。他们之间是互相尊敬的,阿九能感觉到。只不过偶尔也会想,更进一步就好了。 不过只是偶尔,她毕竟是一个知足的人。她已经成为了江采的妻子,别的更贪心,也贪心不来。 江采看着阿九,无声地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阿九笑了笑,她总觉得,江采在透过她,看着叶玉珠。 他定然在想,若是叶玉珠在,会是什么样子? 这是阿九的猜测,并没有实际的根据。 江采也不会告诉她,这是不是真的。 在他们成婚之后,江采从未提过叶玉珠。 但越是如此,阿九越觉得,他其实很想念叶玉珠。 因为人的感情越压抑,越会放肆。 待春天过完的时候,陆氏身子终于有所好转。阿九松了一口气,却听见外头的消息,说江采近来同三皇子交好。 而三皇子,正是指证叶家谋逆之人。 旁人都指着江采的脊梁骨骂,可阿九却隐隐觉得,事实并非如此。这消息,她不敢让陆氏知道。 阿九也不敢问江采背后的缘由,个个都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这一日,江采又是一身疲倦地回来。阿九伺候他,忽然听他说:“阿九,你幸苦了。” 阿九摇头:“不辛苦。” 江采抓过她的手,埋下自己的脸:“我日后一定会待你好的。” 他的声音从她手心里闷闷地传出来,阿九挺得心里一跳,却没说好或者不好。 江采抬头,挤出一个笑:“休息吧。” 阿九:“嗯。” 他们躺在同一张床上,却做着不同的梦境。 阿九梦见陆氏的病,江采却梦见叶玉珠来找他质问。 叶玉珠横眉冷对:“阿采,你为什么背叛我?” 江采摇头:“我何时背叛你?玉珠。” 叶玉珠靠近他,“你是不是喜欢阿九?” 江采摇头:“没有,我不喜欢阿九。” 叶玉珠忽然掐住他的脖子,声音凄厉:“你说谎!你一直在骗我!你从来就喜欢阿九!是不是!你说你喜欢我,其实是骗人的!” 江采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不,没有!我……我只是……你们两个都很好!” 他嘴里喃喃着,忽然大声惊叫起来,阿九梦中惊醒,见他额头上一层冷汗。 阿九拿过帕子,替他擦汗:“怎么了,这是?” 江采猛然睁开眼,大口大口喘着气,一把搂住了阿九:“对不起,阿九……我……我以前让你受苦了。” 阿九一愣,猜想他是做了噩梦,拍着他的背安抚他的情绪:“好了好了,没事了。” 她不知道江采为何忽然道歉,又哪里对不起她?她想江采已经很对得起她,救了她,又一直对她很好。 江采口干舌燥,还不住地颤抖着。阿九起身为他倒了杯水,江采喝了水,又重新躺下。 他抓着阿九的手,朝她笑笑,“我做了一个噩梦。” 阿九只是微笑:“梦都是相反的,睡吧。” 江采闭上眼,梦里的场景忽然又跳出来。他的心又猛地一震,他告诉自己,他没有对不起叶玉珠。 毕竟叶玉珠已经死了,至于阿九,他不得不承认,阿九很好,人漂亮,性子温柔,任谁看了都会喜欢的。他也不过是一个寻常的男人,他也喜欢阿九。从前朋友们调侃阿九,说阿九是他的童养媳,他会斥责他们,可心里也会想,若是阿九能与他做妾,那也是极好的。 可叶玉珠毕竟与他青梅竹马,从小情投意合,他也不可能抛下叶玉珠的。 江采曾经甚至想过,他们完全可以三个人一起。但是他又明白这是不可能的,叶玉珠讨厌阿九。她容不下阿九的。 江采胡思乱想着,手心里阿九的手很小,传递着源源不断的热度过来,让他觉得心安。 从小就是如此,阿九总是让人心安的。 叶玉珠从小被宠坏,娇生惯养的,尽管大多数时候都很可爱,可也有很多时候蛮不讲理。他每次同叶玉珠吵架,都会来找阿九。阿九就会安慰他,温声细语的。就像刚才,阿九告诉他,做梦而已。 江采心安下来,又很快睡过去,再没做梦了。
第7章 7. 叶玉珠 除了喜悦,还有一种恐惧。…… 天儿渐渐热起来,日头对着晒,人也开始发汗。阿九扶着陆氏的手,陪着她在庭院中散步。 陆氏身体虚弱,声音也无所,没走两步,已经一头的汗。陆氏挥挥手,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下来,喘着气儿和阿九说话:“阿九啊,你们成婚也有几个月了,你这肚子有动静没有?” 这话题说起来有些羞涩,阿九羞羞地应了声,“哪有这么快?这事儿也得看缘分不是?” 陆氏笑起来,笑容有些苍白:“我只是怕,我看不见我的孙儿咯。” 阿九脸色一变,变得严肃起来:“您说得哪里话,怎么会?您现在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了,日后会一天天好起来的。” 陆氏摇头,抓着阿九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阿九,你们都别哄我。我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清楚,我死了倒是不要紧,我就是放不下国公爷,也放不下阿采,放不下你。” 她说着,叹了一口长气:“你们啊,我谁都放不下,可是又不得不放下。有时候我都在想,为什么老天爷这么不公平?我也没做什么坏事,甚至还算良善,怎么就到了这步田地呢?” 阿九瞧着她的神色,有些哽咽:“您别这么说。” 陆氏摇摇头,“罢了,不说这些了。但是你们也得抓紧才好。” 阿九没答,又扶着陆氏回房。 近来江采在外头得了势,听说他很得三皇子器重。众人都在猜,他是凭什么本事做到的? 毕竟江采身份尴尬,当时可是差一点就成了叶家的乘龙快婿。而三皇子,显然是看不惯叶家的。 可江采就是做到了。 三皇子的车马从街市上行过,悠悠地停在江家的门前。江采与三皇子告别:“臣拜别殿下。” 三皇子点点头,“去吧。” 看着江采背影进门,三皇子赵平皋才放下帘子,无声地笑了笑。 属下劝道:“殿下,此人身份尴尬,您为何……” 三皇子摇摇头:“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让他为我所用,哪怕他并非真心,可他有价值,那便够了。二哥那边,近来有什么动静?” 属下摇头:“没有什么大动静,二皇子的人已经出了京城,我们的人一路跟着,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动。” 三皇子冷哼了声,只说:“不可轻视。” 他这二哥可不是省油的灯,虽然说如今不在京城,在千里之外,可也不容小觑。如今父皇身体一起不如一日,任何小事都不能忽视。 属下点头:“明白。” 富丽堂皇的车马很快隐没于夜色之中。 * 江采进门的时候,阿九正在屋子里绣着东西,她手里拿着一件寝衣,是给江采新做的。 屋子里的灯亮着,映出她的影子,投在墙上。江采忽然心里一暖,悄声靠近,一把从身后揽住阿九的脖子。 这动作无比亲密,阿九一愣,才反应过来:“你回来了,我让小厨房给你温了汤,可要喝一碗。” 江采的下巴搁在她头顶,应了声:“嗯。” 阿九虽说着要起身,可没动,享受着这难得的亲昵。她的心跳得很快,直到江采松开手。 江采笑道:“去吧。” 阿九放下东西,起身出了门。江采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心里的愧疚消散了些。他如今所做,皆是为叶玉珠。他越是取得了成功,越觉得对不起阿九。 阿九从小厨房端了鸡汤过来,脸上含笑:“快喝吧。” 江采拿过勺子,尝了一口:“嗯,很是不错。这可是阿九亲手做的?” 阿九点头:“是,我今天亲自熬的鸡汤,给母亲和父亲送了些去。” 江采点点头:“嗯,好阿九。” 阿九目光与他对视,竟然从他眼中看出了一丝温存。阿九大惊,却又随后泛出一些甜蜜。 她低下头,“你先喝着,我继续去做衣裳了。” 江采嗯了声,一边喝汤,一边旁观她做衣裳。 待喝过汤,江采去洗漱。 福珠进来,和阿九说话:“夫人,听说今天是三皇子殿下送少爷回来的。” 阿九嗯了声,反应平淡。福珠不满:“夫人你就不好奇,少爷这是要做什么吗?” 阿九摇头:“他要做什么是他的事,我没必要好奇。何况这种事,到时候总会知道的。” 福珠哑口无言,只觉得阿九太信任江采了。 不过阿九说得对,江采做的事,的确很快就知道了。 江采得了三皇子的推举,竟有机会直接去了御驾之前。按理说,这是不合规矩的。可规矩是天家定下的,也没人敢说天家的不是。 听闻江采得了皇帝的赏识,皇帝破格提拔他入了仕。这之间,不过花了半年而已。 这消息传到阿九耳里,已经传遍了京城。江采回来的时候,陆氏也知晓了消息。 陆氏脸色苍白,全然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淡淡道:“不错。” 江采来见陆氏的时候,还穿着一身官服。陆氏点点头,再说不出什么。她清醒的时候已经越来越少,仿佛已经油尽灯枯。 江逊为了陪伴陆氏,前些日子已经向皇帝请辞。这等人之常情,皇帝自然也没挽留。江逊这些日子,一直陪着陆氏。 见了江采,也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嗯,你长大了。” 江采看着陆氏那模样,不由得心中苦楚。可这苦楚不能在陆氏面前显露出来,只好等回了房,和阿九显露。 阿九是一个合格的被倾诉者,她安静地听着江采的话,安慰他,给予他心灵上的慰藉。江采说罢,忽然又笑起来,与她缱绻缠绵。 近来阿九时常有一种错觉,她好像离江采更近一步。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惶恐,同时又窃喜。偶尔想,若是日子这样长久地过下去,似乎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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