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不早不晚的非挑饭点打!” 过了五六分钟,他返回了餐桌。 三个下属也都落座桌边了,含着唐瑞雪,四人都看出他面色不善。 陆清昶拿起唐瑞雪喝过的冰可乐喝了一口,“天津的房子被人趁黑天放了火,墙都要烧塌了,所幸没人受伤。” 这桩纵火事件,是因那位挠了唐瑞雪脸的黄小姐而起,但黄小姐也不是什么当代穆桂英,不是她亲自干的。 原来黄小姐的大名叫做黄胜男,虽然目前时常住在北平,实际籍贯则是天津。她的父亲黄钰清是天津卫地面上一个混出了头、已有家财万贯的大混混;在青帮里资历很老,据说早些年袁家二公子活着的时候也要敬他几分。黄钰清今年四十有五了,跟过他的女人数不胜数,可最后居然一个儿子也没生下来,唯一的女儿就是黄胜男了。黄胜男这个名字就可以看出她父亲对她的美好期望与重视,有多疼小女儿是可想而知的。 那天出了警察局,黄胜男就立刻买了车票回天津的家,预备着和她家中老父狠狠告一顿状。晚上她在天津德租界的德国俱乐部内找到了父亲。 黄钰清见许久不见人影的女儿来了,并且梨花带雨的哭的正欢,赶紧放下手中纸牌发问:“这是咋啦?好端端的哭什么?” “有人惹我、欺负我!爸爸,你一定要给我报仇!” “什么?谁欺负你了?你说,爸爸非扒了他的皮!” “陆清昶!我打听过了,他就是个刚从关外撤出来的丘八,乡巴佬一样的臭小子,刚来北平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黄钰清摸了摸下巴:“这人我倒是听过,年纪不大是吧?可是,你和他是怎么扯上过节的?这些带兵的人…” 黄胜男眼珠子转了转,她想,不能全说实话。 密斯特梁虽然是她爱到愿意为之肝脑涂地的新男朋友,但是爸爸可不爱他,全说出来了必定得不到同情还要挨骂。于是她的话到嘴边变了一下,把“他打我男朋友”去掉三个字变成了“他打我”。 “什么!他打你?打你哪了?” 她眼泪又下来了:“脸。爸爸你看我的耳朵,就是被他一巴掌扇的——他力气那么大,我新买的钻石耳坠都被扇飞了,你看看,我耳朵上的血还没擦干净呢。我和他扯上过节是因为他老婆,他老婆是个小贱人,跟我讪脸;他替他老婆出头,居然对我一个小女子出手。” 黄钰清凑近瞧了瞧女儿的耳垂,见耳洞处果然有一抹干掉的血迹,登时又急又气,恨不得把陆清昶抓过来徒手撕巴了。女人之间的矛盾,再怎样也不能打他的宝贝女儿啊!况且他老婆怎么能跟自己的掌上明珠相提并论? “别哭,爸爸这回必须给你出这口气!现在不是他在关外天高皇帝远撒野的时候了,他有兵,难道老子没有徒弟门生吗?等着吧他!” 经过了一番联络打听后黄钰清得知了陆清昶在天津有一栋房子,虽然在租界里,但租界巡捕房的华人探长刚好是他的老相识,平日里也没少收他的好处。他不能直接冲去北平宰了陆清昶,在天津搞搞破坏还是可以的! 于是就有了那一场大火。 * 陆清昶将情况讲明后,唐瑞雪托着腮微微抿着嘴,看着似乎是个略有些忧虑的神情,“你——” 陆清昶摆摆手打断了她:“不要担心,这不干你的事,你差点被挠花脸我都没说什么,那个老东西还给他闺女出起头了?除非我今天是暴毙死了,不然谁也别想你去赔礼道歉!” 唐瑞雪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谁说我要赔礼道歉了?” “我是说这件事你不能这样算了。他们有流氓混混可以使唤着捣乱,难道你没有兵吗?和他们打,打到服为止!” 此言一出三位团长互相交换了眼神,一时间都有点呆住了。扪心自问,唐瑞雪说的和他们内心的想法不谋而合;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三人都是行伍出身,其中脾气最好最文腼的梅卿在必要时也比一般的暴脾气汉子更凶神恶煞——可是,没见过这样的女子。不做贤妻模样宣扬以和为贵也就罢了,哪有这样咬牙切齿给丈夫拱火的乖戾太太? 陆清昶也愣了一下:“我还以为你要劝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呢。” 唐瑞雪心中自有一番考量,对于黄小姐本人她已经没什么意见;脑子里除了浆糊就是男人的娇娇女性什么年头都有,偶尔倒霉撞上了也就算自己不走运。 黄小姐让她挂了彩,她也没轻饶了黄小姐的脸蛋,事情到这里本就可以结束——可黄小姐之父真是讨厌极了, 一副流氓地头蛇的做派,报仇也报的不光明正大。杀杀大混混的威风出一口气是其一,顺带解决陆清昶最近的烦恼是其二... 但在还没有眉目之前,她并不打算当着三位团长的面讲自己的算计,于是先招呼团长们吃饺子喝酒。 团长们咂摸着唐瑞雪斟的杜康,忽然三胞胎似的心有灵犀了,一致暗暗感慨着军座家有悍妻。 陆清昶则去拿电话听筒隔空排兵布阵,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烧了黄钰清在北平的房子。 * 黄胜男发现,事情的发展已经出乎了她的意料。 最开始父亲派手下人烧了陆清昶在天津的一所小洋楼,让那个混蛋小子损失些钱、知道知道自家的厉害,她觉得这就可以了。哪知陆清昶立刻做出反击,居然心狠手辣地把父亲在北平置下的两所小楼全烧了,屋里的贵重红木家具全化成了灰,房子前院的草坪成了焦土,雪白楼房架子乌漆麻黑。 父亲当然是暴怒。 见父亲气得在家里饭也不吃只背着手四处乱走,明显是还要再战。黄胜男隐隐觉得,自己这回是闯祸了。 这位黄胜男黄小姐,可以说是一位女性的纨绔子弟。 在她出生之时她的父亲就已经是一名有头有脸的人物,她母亲是黄钰清的八姨太,福薄走得早,但没影响她从小拥有两个保姆且锦衣玉食。大点她进入学费昂贵的贵族女中念书,毕业后不愿意再念大学——主要是成绩也不好。 她父亲就这一个独苗苗,也不想过早把她嫁出去;于是黄小姐专注玩乐,从天津玩到北平,偶尔兴致来了还去上海小住。公子哥儿们爱的吃喝嫖赌,除了嫖,她全干了。虽然没有收容美男的秦楼楚馆,她身为女子做不了青楼恩客,但她很乐意拿钱出来负责一下年轻英俊的男朋友的生活费。爸爸不赞成她这样,但也管不了她,只能常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爸爸又损失了钱又赔上了人,如果以后事情闹的更大发了才知道了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想帮那个跳舞厅里认识的密斯特梁出口气…想到这,黄胜男暗暗打了个哆嗦。 独自思索纠结了半个钟头,黄胜男还是决定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给她爸爸听。 因为黄胜男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面临她爸爸得知真相后的一顿臭骂时还算从容。 “你这丫头!你…我…现在…这…唉!”黄钰清拍了一下桌子,同时长长叹了一口气,“覆水难收啊!我和姓陆那小子已然是结下了梁子,这往后…” 黄胜男撇了撇嘴,“爸爸,是我错了。要不这样,我们去联系一下陆清昶,就说都是误会一场,再把态度放软一些,请他吃个饭,讲个和,这事也就过去了。我一个女孩子,年纪又不大,一时任性了,他应该也会理解吧?” 黄钰清又是一拍桌子:“说是误会,谁信?那小子只会以为我怕了他!再出去胡诌一圈,你老子的脸面往哪搁?” 黄胜男陪着笑脸,极力的想要将功补过:“爸爸,您消消气。我们已经损失了那么多,现在最好的就是及时止损。也没别的好办法不是?” 黄钰清再次叹了一口气,心里承认这个任性的闺女说的是实话:“你以后给我老实呆在家里,再也不许出去野跑!你那个什么姓梁的男朋友也别联系了!对了,我还没问,你给那小子花了多少钱?这种拆白党一样的混蛋小子,也就你傻到家了当个宝!” 黄胜男表面上低着头咕哝道“明白了,也没几个钱”,实际上心里不以为然,知道过阵子她爸爸气消了也就没事了。 然后黄钰清很辗转的打听到了北平陆公馆的电话,要求和陆清昶求和,同时心里酝酿了一个可以一定程度挽回自己面子的主意。
第29章 鸿门宴 北平陆公馆。 唐瑞雪看了看钟表,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她放下了手里的小说,从床上坐起来走向了浴室。 陆清昶正在哗啦哗啦洗脸,她在他身后站定了,“明天你带几个人去见黄钰清?” 他水淋淋地抬了头,“算上开汽车的,两三个也就够了。手下败将,只有他怕我,没有我怕他的。” 唐瑞雪想了想,觉得反正地点是在北平,黄钰清离了天津应该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也就点了点头。这场斗争结束的比她预料中还快,之前说“打到服为止”是想着拉长战线,最后好让“服了”的黄钰清乖乖上供一笔赔礼消灾钱——陆清昶想招兵买马补齐在热河丢失的力量,可与团长参谋们商讨来商讨去始终是不得成行,原因无非两个字,“缺钱”。 唐瑞雪没觉得向黄钰清伸手不地道,因为对这类黑道混混毫无好感。 这时她见陆清昶拿起了牙刷,忍不住就是一皱眉头:“我早就想说——你那个刷牙法也忒野蛮了,你看看你这些牙刷,都是这个样子,没用几天就全炸了毛。人家鞋刷子上的毛都不见得像你的牙刷这样呲出来。” 说着她拿起了自己的粉红色牙刷,做了个演示的动作,“你看我,这样上下刷,动作轻点。” 陆清昶歪着头,睫毛在浴室顶灯的照射下显出了两片垂下来的阴影;是很认真的看了,虚心学习的模样。 唐瑞雪看他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刚才他说人家是手下败将,厉害得很,现在又像个大号小男孩似的乖巧。 她知道的,他哪怕是在外面呼风唤雨了,回了家永远不会对自己耍威风使厉害。 * 翌日下午,陆清昶带了金衹天在内的几个人乘车赴宴。 黄钰清招待的地方是他一位陈姓朋友的公馆,这也没什么奇怪,他在北平的房子遭了陆清昶派人放的火,一时半会修缮不好。此外还另请了几个陪客,这几人都混迹平津一带,富甲一方,对外自称商人,其实细究起来身份都是半黑不白。 黄钰清始终表现得很客气,笑呵呵的谈天说地,仿佛与陆清昶是一对好久不见的老相识,之前的打杀全然不存在似的。 酒过三巡后,众人上了牌桌做一场小小消遣。 明面上说是小消遣,牌局之间黄钰清却仿佛手指有缝似的,连着输了四五局给陆清昶。陆清昶叼着烟卷捏着一沓子不薄的银票,心花怒放的翘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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