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房仔细打量了唐瑞雪,看她穿着虽不见贵气,模样却好,于是怕是三爷新交的女友,脸上也就露出了二分和气。 “小姐纵然急,也要待我先通传。” 说着转身进楼房,过了一会走出来道,“两位跟我来吧。” 唐瑞雪和金沅跟在门房身后,走进主楼到了一间小客厅。 “我家三爷请小姐上楼,这位先生可侯于此坐一坐。” 唐瑞雪捏了一下金沅的手臂示意他别多言,轻声道,“没事的,我去看看。” 门房引着唐瑞雪来到二楼一间屋子前,轻手轻脚地开门,几乎用气声对唐瑞雪说请进。 唐瑞雪看了门房这副一靠近主人就成了避猫鼠的模样,便知道宫子言平日一定是个凶恶人物。 她挺直身子慢慢走进去,只见一个约莫三十五六岁的男人穿着件毛线开衫,半挽袖子露出了里头的衬衣,坐在沙发上正吸雪茄。 “宫三爷,冒昧叨扰,见谅了。” 宫子言喷了一口烟雾出来,将半支雪茄由右手换到左手夹着,站起身来把右手伸向唐瑞雪:“金太太何必这样客气?快请坐,请坐。” 唐瑞雪伸手与他握了握,心道这般看来宫子言并不认得自己。 细想来也正常,宫三靠日本人才在北平日益得脸的,子至在京畿卫任职时,他不过是个不敢白天冒头的地头蛇罢了。 “三爷既不要我客气,我也就敞开天窗说亮话了。”唐瑞雪在他对面坐下来,“事情起因本是我们不对,我也愿意给出一些赔偿,可令妹夫一张口就是千万,我纵是极力筹措也力所不及。房子倒还值些钱,只是变卖房产实不能一日两日就达成,我此番带来半数现款,希望先做个定金,待我们平安返回重庆后——” 在她说话期间,宫子言始终很认真地望着她,此时就打断道:“金太太说的这话很有道理,我也认为哲远是扎吗啡扎的...” 他笑了一声,仿佛在措辞,“哈哈,坏了脑子,总之他过于狮子大开口啦。金先生此时是在哲远家里,据我所知一切安好,我呢,很愿意做个中间人去调和一番。” “那么我先谢过三爷——” “谢的话先不急着说,我有条件要讲的。” 唐瑞雪心知肚明宫三和季哲远分明是合谋的,且宫三一定是拿大头的那个,便道:“这是当然,三爷若能出面调停,我自有谢礼相赠。” 宫子言吸了一口雪茄:“金太太打算赠我什么?” 唐瑞雪心里加着防备,不肯轻易许诺:“那要看三爷想要什么了。” “说实在的,见到金太太之前我心里装着一种主意,金太太来了之后,我一时又改了心意。不知道乍说出来会不会显得突兀失礼?” “三爷言重了,我洗耳恭听。” 宫子言把雪茄架在烟灰缸上,正色道:“在金先生与哲远的矛盾中我本想做个掮客,但我这人生平旁的毛病没有,唯一恋酒贪花。我对金太太一见如故,若有幸一亲芳泽,钱我可以分文不要,并保证叫哲远也不要,另还安排车子好生送金先生回重庆。” 唐瑞雪轻轻点了点头,“这个...” 宫子言饶有兴味地向后仰了仰,想看她作何反应。 “自然是可以。” “人说宁做英雄妾,不为匹夫妻,我自觉已嫁了位商场上的英雄,现下看来却是不及三爷分毫。” 这答复与宫子言意料大相径庭,他不由得细看着唐瑞雪脸上神情。 唐瑞雪低头微笑了,有些不好意思似的:“三爷威名在外,我是久闻了的。做一次露水夫妻,只要不为人所知,也算是两相其美的好事。” 宫子言携了她一只手过来:“好,好,论女中豪杰,杨家有穆桂英,金家有你!” 唐瑞雪抽出手,又轻轻打了宫子言一下,脸上依然是笑,“只是我无意和宫太太竞争,也就不便登门留宿。还请三爷顾忌我妇道人家的名声,寻个隐蔽旅店,万万保密才好。” 宫子言大笑起来,心想这是个风骚娘们儿嘛!看她这态度,定是身经百战了的,姓金的头上不知有多少顶绿帽子呢。
第73章 血色风月 离了宫三公馆回旅馆后,唐瑞雪将金沅叫来房间。 她绝口不提和宫三达成什么协议,只嘱咐金沅明日到哪个岔路口去候金衹天,一旦相见即刻出城在城外小茶馆等她。 金沅虽不通读心术,却也看出唐瑞雪说话时不住将食指敲着桌子边缘,显然是有些焦虑。 “你一人去见宫三当然是不行的,你要是遇到什么危险,即便救出了大哥,他也不会高兴的。” 唐瑞雪听了这话倒真心笑了笑:“都长成大人了,说起话还像个小孩。” “放心,我有数的。” 金沅还是犹豫着不肯离去,“你总要把你的办法和我讲清楚,让我心里有底才好…” 唐瑞雪学着电影里的姿态,打了一个不大响亮的响指:“好啦,你休息去吧,我现在要去问茶房要一身换洗衣服,否则连澡都洗不得。这回来的匆忙,真是要什么没什么!” 金沅听她说要洗澡,自然不便再留,只好垂头回了隔壁房间。 次日下午,唐瑞雪去了久未涉足的东安市场,从头到脚买了身新衣服,以及一堆女子用在脸面上的武器。 提着这些东西回到旅店,她关起门来逐样将化妆品涂在脸上,给自己描摹出了一张艳丽面孔。 而后换上新装,在凳子上直坐到天色擦黑。 约莫时间差不多,她连手包都没拿,空着双手下了楼。 酒店大门口果然有人在等着了,下车迎上来道:“三爷吩咐来接您。” 唐瑞雪冲他点点头:“有劳了。” 那司机拉开车门让她坐进去,很快开到另一家名叫三井旅馆的酒店。 司机一眼将迎上来想招呼的茶房瞪走了,率先进了电梯,唐瑞雪无言跟上,看司机按下了三楼。 三零七号房间门前已经站了两个男子,都人高马大的,一看就是保镖一类的人物。 “三爷在里头。” 唐瑞雪抬手叩门时,其中一个保镖仿佛向她迈了一小步又止住,大约是想起一项叫安全检查的事,但发现无甚必要。 她穿了一件极贴身的旗袍,起伏处绷得紧紧的,腰身收得十分贴合;看着别说暗器,就连条厚些的手绢都藏不了。 保镖不能借搜身去对老板的女人上下其手,无胆,更无命。 门开了,宫子言坐在一把摇椅上,他大概才洗过澡,木地板上还有几个湿淋淋的脚印。 “愣什么?要我奏乐欢迎才肯进来吗?” 唐瑞雪关上门,“原来三爷还精通乐理。” 宫子言放下翘着的腿一笑,昨天她穿着朴素宽松,只看出她有张经得起推敲的脸,原来体态亦是婀娜,“粗通吧,能唱两句窑调!你今儿这身衣服...” “不好么?为了见三爷新买的。” “好,好极了。”宫子言站起来,眼神直勾勾的专往她胸前盯,竟一副欲火焚身的模样,“脱了想必更好看。” 唐瑞雪主动凑近他,两只胳膊松松地环抱了他的腰,脚步则将他引着往床上带。 宫子言一看她毫不扭捏,大喜之余也省了那些零碎功夫,直接上手开始解她的衣扣。 旗袍盘扣的扣眼开得紧,宫子言好容易松开了两个,已经不耐烦了,火急火燎地想要用蛮力撕扯时唐瑞雪制止了他。 “长夜光阴并不易逝,三爷何必这样急?咱们慢慢来,玩个新鲜的。” 话虽如此,她手上却自己解着扣子,旗袍开了,里面是一件轻薄的衬裙。 宫子言心想怎么脱了一件还有一件,眼睛看着那片露出的雪白脖颈,“什么是新鲜的?” 唐瑞雪推了宫子言一把,待他仰面朝天地倒在床上,她也将旗袍彻底褪下向沙发上一扔跟着上了床。 把碍事的棉被踢至地板,她言笑盈盈的跪到宫子言身旁,抽出了他的皮带:“我听说三爷常去马场骑马,马术了得呢。” 她将宫子言的手拉过来,“今儿让我骑三爷一回行不行?” 宫子言很顺从地躺着,看她要把自己的双手绑在床头,略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制止。 他自打跟了日本人后见多了死于非命的同行,衣食住行格外谨慎,连出门打野食睡女人都要带两个保镖,但眼前人实在没什么值得防备的。 她光着细胳膊嫩腿,周身只着一件衬裙,从头到脚唯一零件是头上那根原木色簪子;簪子的两头从她发间戳出来,均是钝而圆润,离利器差着十万八千里。 于是他咽了口唾沫:“怎的不行?三爷今晚就给你当马。” 唐瑞雪仔细收紧皮带,随即去解宫子言的衬衫扣子,手上一边动作一边说道:“别老盯着我,我不好意思。” “好宝贝儿,你还会不好意思呐?” “你把我看不自在了,到时候玩得不高兴可别怨我。” “行,都依你,我闭上眼就是了。” “谁知道你会不会耍赖皮偷看?”说着唐瑞雪将枕头覆到他面上。 宫子言有点不舒服,却也没说什么,因为他浑身燥热简直要着了似的,顾不得那许多了,“我包管不看,咱们快办正事吧。” 唐瑞雪答应着,拔下了头上发簪,柔软的长发洒在脊背,像一大片乌云。 簪子暗藏玄机,剑鞘一样的外壳拔开后是细而致命的刀片——那根藏刀簪从宫三右颈处刺进去,拔出来,再刺进去。 唐瑞雪手臂紧绷的神经隐隐作痛着,她不敢放松,披头散发骑在他身上紧紧压着枕头。 他没有死去,仍然鲤鱼打挺般挣扎,床铺咯吱作响,听起来极暧昧。 许久以后才彻底静下来了。 唐瑞雪起身离开血泊,莫名感到自己变得耳聪目明,豪华套间内的一切均格外清晰。 她走进浴室冲洗掉身上血迹,将脏污的衬裙脱下扔进浴缸,彻底整理好自己后,她坐到宫三坐过的摇椅上打开他的烟盒。 连吸掉五根三炮台,再深吸气就嗅不到血腥味了。 与此同时,一辆黑汽车披着夜色行至东城一路口。 此处地属城郊,路两侧杂草乱蓬蓬的少人打理,生得高而茂密,金沅在这草稞子当中已蹲守多时了。 汽车并不刹车,只放慢了点速度,就敞开车门从后排推下来一人。 金沅耐着性子待汽车开远了才奔上前去拿掉金衹天头上蒙的布口袋,发现他的眼睛是闭着的。 金衹天实在不是一个好人质。 谈身手,他有一点,否则最欣赏好勇斗狠的黄大小姐也不能曾想招他上门;这些年虽终日安逸,到了紧要关头却也不曾忘,奋起抵抗很有些效果,几乎就要成功逃了。 单打独斗,那三个押送的绑匪都不是他的对手,饶是一起压制也险些被他挣脱。老板已经交代过这是一个绝不能放跑的人,若坏事唯他们是问。老板是那么厉害凶悍,人质的不听话就格外可怕可恨了,于是在路途中几人狠狠出了一顿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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