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老书记,唉吆喂,上次一条大蜈蚣掉在粥锅里都不知道,还以为是个面疙瘩,差点没给小孙子喂下去……媳妇儿跳着闹着吵哦……” 村民们互相拆台,被点名的人脸都气白了,村里谁都有个糗事,尤其是老金,他当年那是秤砣自己坏了,真是有苦难言,现在被拉到明面上说,还要不要老脸咯! “大家放心,放心哈!”赵玩眼神示意了几个项目的负责人,让他们稍安勿躁,然后又拉出个瘦骨嶙峋的男人,“来,有请我们的丁监工!” “丁二头?”众人诧异,找丁二头过来干啥? “咳咳咳……从此之后,就由我来当监工,帮大家监督工程进展,顺便再查清款项去向!”丁二头昂首挺胸,一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任重道远模样,“大家放心,我一定不会徇私枉法的!” 众人眼珠子查差点瞪出来,不至于吧,让最难缠最爱找茬的人去看着项目? 嘿……不对!爱找茬啊,监管这不就是要爱找茬的吗! 小赵书记可真是物尽其用啊。
第73章 花朵月下悄悄开 丁二头果然是不负众望,爱挑刺儿地紧啊! “你这不行,老金啊,不是我说你,这厕所通风是得通风,但窗户这么大,大家拉屎撒尿被人看到怎么办!”丁二头伸手比划,做出一副夸张的表情动作,“我没媳妇儿可不打紧,这你可是有媳妇儿有儿媳妇儿的人啊……啧啧啧……” 老金一开始还没觉得这通风口大,只记得小赵书记的交代,说通透性好些,不然里面味道难闻,就违背建厕所的初衷了,希望能给大家一个好的如厕环境,他这才建了比较大的通风口的,现在听丁二头一说,果然是有些大了,在外面寻个隐秘角落,甚至是能看到坑位的。 嘿,这可不行啊! 老金臊着老脸马不停蹄地重新搞,让众人把窗户改小,怕通透性不好,又在上面加了个天窗跟排气口,这样通透性就好了,而且也不用担心有人会爬到上头偷看人家大姑娘小媳妇儿上厕所,周围人来人往的,一下就能抓到哩。 “可是,你这样的话,下雨下雪怎么办啊?”丁二头又开始找茬,“我们总不能上下都流水吧。” 这话说的……不过也是话糙理不糙。 众人于是又齐刷刷地盯着老金看。 老金这次是早有准备,老神在在地上前,伸手按了个小小的长方形的东西,那天窗就“唰”地一下关上了。 “这啥?”众位吃瓜群众也表示十分好奇。 “这叫遥控器!”老金指着长方形的控制器说,“就跟咱家看电视的那个差不多。” “真是稀了奇了,这门窗还能跟电视一样控制啊。”丁二头诧异,又提出一个尖刻的问题,“你这又不可能住在厕所,怎么能时时控制啊。” “放心。”老金变戏法似的,又掏出几个遥控器,“你说的这些我早有准备。” 老金特意多备了几个遥控器,这里放一个,他那儿放一个,厕所离的最近的人家放一个,一旦下雨下雪能及时关上天窗。 众人闻言点点头,对于老金周到的设想纷纷表示十分满意,当然,这都要得益于丁二头的爱找茬,不然众人也想不到这些问题,好让老金及时调整。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种事儿一开始也没人好意思提出来,毕竟大家乡里乡亲的,提出来人家记恨怎么办?现在倒是好了,直接由丁二头提,他们在后面附和就好了,大家对丁二头都有几分感谢,态度不自禁恭敬了许多。 丁二头这个勇敢耿直的监工干的如鱼得水,几个项目的负责人不仅不怪他,还跟他交流起了经验。丁二头已经做好让大家不喜的准备了,反正他也不讨人喜欢,无非也就是吵一架而已。哪知预想的矛盾并没有出现,他反而好像得到了一种更大的满足,丁二头于是干的更卖力。 更神奇的是,居然有人想给他介绍对象,那是本村一户秦姓人家的远亲,女人家是个老姑娘,长得不大好看,但人还算行,比较勤快,照顾着自家弟弟的孩子耽误了终身大事,如今三十出头,比丁二头小上两岁。 丁二头哪有什么挑剔的,激动地不知说什么好,生怕那个女人看不上他,急的团团转。 赵玩一开始不知道他是在相亲,正好项目资金里他特地给丁二头上报了工资,最近下来了,便拿出一摞钱递给丁二头。 丁二头都愣了:“这,这啥啊……” 一开始怕报不下来,他就没跟丁二头讲,现在下来了自然就如实交代了:“你的监工费啊,你总归也不算村委会正式人员,不能让你白干活。” 村委会目前收入来源不高,他一分钱还要掰成两分用,能拨给丁二头的工资不高。他不同于他跟老书记,家里困难,不能解决人家住宿问题,好得能在力所能及的事情上多给点助力。 “工资暂时还不高,所以……”赵玩没说话,发现丁二头已经感动地热泪盈眶了。 “我这帮乡亲们干点事儿也是应该的啊。”不过那钱还是收了,麻溜地揣在兜里,挂着泪珠子“嘿嘿”一笑,“等我哈,等我骗到媳妇儿了还你这个人情。” 说罢一溜烟儿不见了。 赵玩还以为他只是说说,一头埋在了学校体操比赛的事情上。项目里头,他专门报了一个给村里小学修灯的事项。本来是想需不需要给村里头修灯,天色稍微黑些入目便黑黢黢的,沟渠丛生,容易遇到危险。后来想着村里家家户户都有灯,没必要多此一举,现在经费有限,便暂缓了这个项目。 哪知调研的时候,发现学校晚上七八点还亮着灯,赵玩心生诧异,不早该放学了吗?他走近看了看,才发现是几个小女孩在教室门口做操。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啊?”赵玩打量一圈,没见着老师,想来是孩子们自己在这里练习的。 为首的是一个留着波波头的齐刘海小姑娘,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乌黑发亮,懂事又带着怯生生的光,她畏缩着上前:“书记好,我们在练操呢。” “晚上练操吗?”赵玩关切道。 小女孩却是误会了赵玩的意思,以为她在怪她们浪费电,低着头小声道:“抱歉,我们比赛要到了,能让我们把最近这一段时间练完了吗?家里实在是没有地方可以练习。” 偌大的校园暗黢黢的,多走两步都要隐入夜色中如被吞噬,操场上没有安装路灯,唯一能照明的是教室里这盏灯,老远看去像无边海岸上的指明灯。 “你们是想借着这个灯对吧?”赵玩问。 为首的小姑娘就是桃子,怯生生点头:“我们代表学校参加广播操比赛,希望能取得名次,让爸爸妈妈为我们自豪,回来看看我们……这个结果对我们很重要,书记您能让我们多练会儿吗?” 赵玩当然不是心疼这点电费,他只是心疼,教室门口就是一条狭窄的甬道,根本施展不开,多走两步都有可能摔下坡子,他看到有个小女孩膝盖是紫的,脸上也有磕痕,想来不是没摔过。可是,这里是他们放学后唯一能练习的地方了,别处都没有灯光。 赵玩因而决定,给孩子们做些什么。
第74章 消失的桃子 东沟村不仅有很多孤寡老人,也有不少留守儿童。 当地属于苏北贫困村,没产业也没大型农田,如果单纯劳作性价比太低了,除非交通便利的村落有大户集体承包,再付村民租金或者聘用后给予工资之类的,才会留下村人在家乡就业,东沟村显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村里老人平时会养几头猪再种点玉米大豆之类的赚点微博的生活费,但对于全家支出来说杯水车薪,因此年轻人大多在外省市打工。 跟丁牙村还不同,丁牙村先前年轻人都在市里打工,回来也不算远,东沟村所在的宿烟市经济在全省倒数第一,产业也寥寥无几,根本支撑不了这么多待业年轻人的岗位缺口,大家都跑去别的城市了。 赵玩明白这些情况,所以一开始就没想过大兴土木,发展地有多大,而是力所能及做些小事儿,尽力改善村里人的生活。他是个年轻人,他也是第一次从事群众工作,他知道自己做的必然有很多地方不够好,但他有足够的勇气坚定执着走下去。 后来,学校操场的路灯项目就开始了。 村里经费不多,只够修几盏,好在学校也不大,几盏应该是够了,就是要找到最佳的修灯地,确保灯光能照到每一个角落。这样的话,以后孩子们晚上放学或者比赛锻炼什么的,就不会有危险了。 赵玩天天跑学校,跟那个叫桃子的小姑娘也熟悉起来了。小姑娘父母都在省城打工,工作十分辛苦,一个在工地,一个在饭店洗盘子,两人租住了个城中村,常年不回家,只在逢年过节的时候看望一下桃子,顺便丢下这一年的生活费。 小小姑娘年纪轻轻便懂了许多,但懂事归懂事,孺慕之情乃人之常情。桃子知道父母的电话,村里也有人家安装了座机,但她不想贸然打电话给父母,那样会打扰他们。她想取得名次之后再跟父母联系,给他们道喜,让他们开心。 赵玩知道之后不禁心中酸涩,想要跟父母联系一下还有如此多的考虑,这样的懂事背后有着多少的孤独和心酸,他能想象地到。 无边寂寞的童年,陪伴他们的只有云卷云舒,只有村头那一树寂寞。 可能不缺吃穿,但年少来自亲情浇灌的精神世界,绝对是有所欠缺的。赵玩想,刚来村里时,老年人无所事事百无聊赖大概也不过一个缩影,精神世界的欠缺自小便种下了根芽,待年少不过随着时光酝酿渐长,最终成了苍天巨树陪伴一生,又在他们行将就木的时候落下同样寂寞枯竭的种子,生生代代都生活在这棵大树的阴影下。 所有创造力的源泉归根到底来自于内心的无惧,不害怕才敢往前,而年少的胆怯是写在灵魂里的,除了书本和爱别无其他。 村里这种孩子还有很多,赵玩由此从关注老年人的精神状态和心理问题转到孩子。 他们村没搞什么农村书屋,村委会也没钱,赵玩就自掏腰包买了不少书给孩子们,什么《上下五千年》、《十万个为什么》、《少儿趣味故事》,还有不少杨鹏写的少儿科幻小说,这些都是他小时候爱看的,也是他觉得对自己帮助特别大,塑造了世界观,丰满了内在,并且激发了他对大千世界兴趣的书籍。 后来的很多年,他看待问题不死板,思维多元且从无困窘,他想,历史和科学是不可缺少的。一个往前看了解人类无穷,一个往上看知晓世界宏大,延长了广度,拓展了高度,有限的生命及狭窄的童年才能摆脱眼前那一方天地,探索更多的可能。 不同于老年人,孩子们是真的特别喜欢,一本书你看完了他看,他看完了又传递到下一个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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