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莲莲说,你开学就没在宿舍住?你妈也没来陪你?” 商明漪看了眼手表:“嗯,她还在德国照顾容儿。” 时间还够,她不会像对待秦书那样没礼貌地越过师兄离开。 徐行之仗着比商明漪高那么几厘米,抬头,收下巴,教训小辈那样虎视眈眈盯着商明漪:“那你在哪儿住了?一个人住行?还要一个人出门?” 学校的停车位都满的,若有校外私车来接,一定早早就停在楼下才对,总不会让女孩子等吧。 从聚餐回来的路上,商明漪并没有接打电话或发微信,没有人联系她,楼下也没有临停的车,尤其上次那辆车屁股锃光瓦亮的宝马mini。 商明漪感到对方头顶正在冒烟,确定处于生气状态。 有些摸不着头脑。 怎么师兄也和魏参一样,动不动就生气了,言情琼瑶剧里,这不是女主角才拥有的特权吗,还是说,那天没捎带他回学校,他还记着仇呢? 一个也是哄,两个也是哄,商明漪没过多纠结,拍徐行之插在口袋里的手腕:“我住在紫悦大厦旁边,要坐地铁去江北平安毛毛基地,你也可以去。” 紫悦大厦?那小区可不便宜。 联想到商明漪还不错的家境,还有那出手阔绰的妈妈,徐行之便以为是商汀兰替她租的。 平安毛毛在公益圈很出名,免费收养救助流浪动物,生命科学学院的校友会经常捐款,商明漪去,可能也跟论文有关系。 于是他松了口气,随意挥手:“行了去吧,转S7的时候跑快点,别又坐反了。” 目送商明漪走下楼梯,徐行之特意绕到大镜子背后的窗户边,等她走出门,几分钟,商明漪就出现在视野里,一直走向东门,的确是去坐地铁。 地铁口,魏参拿着一瓶柠檬水溶C,见商明漪如约到达,拧开瓶盖递给她。 “你不是说去城门公园等吗。”商明漪没有喝,把双肩包取下来,叫魏参插到侧兜,然后抱着包走下楼梯。 今天魏参没有开车。 城门公园就是转S7的换乘站,基地在郊区,需过一片泥泞的土路,新车不太想弄脏,另外,魏参也想‘验证’下商明漪自主坐地铁的能力。 地铁里猛烈的过堂风吹掉了商明漪的帽子,额发俏皮地立着,手感应该毛茸茸,魏参没忍住,帮她压下去,说:“我还没来过你们学校,认个门,下次去你们食堂吃饭。” 商明漪不疑有他:“那会让你失望了,我饭卡有很多钱,但吃得很少,妈妈给我做饭。” 魏参:“吃食堂不是很方便吗?我看过vlog,你们新开的九食堂味道不错。” 商明漪:“有段时间每天都要吃药,医生交代吃清淡一点。” 魏参眉尾一动,问:“发生什么事突然要吃药?现在没见你吃过。” 刘咏帮忙找的两居室是一家三口配置,主卧30多平,次卧15平,魏参不由分说把主卧给了商明漪,安置了旋转书架、电动升降电脑桌、人体工学椅。 不值班的时候,魏参负责给家里打扫卫生。 商明漪的床头通常摆着用来练手指灵活度的硅胶解压玩具,魏参也会每天都用杀菌液泡一泡晒干。 包放进安检传送带,魏参提前走过去,拎起来自己背上,商明漪扫码进站,朝两边看,往左指:“走这边。” 魏参就没再追问。 一路随行下来,魏参没有主动指引过方向,商明漪带他往哪儿走,他就一声不吭跟着,偶尔帮她挡一下奔涌的人流。 坐上S7号线后,两人找到座位,魏参让商明漪坐着,自己抓栏杆站她面前。 “你记性这么好,为什么坐地铁会这么麻烦?” 刚刚商明漪选错方向了,她带领魏参上车,魏参眼眼看着导航‘剩余四站’变成‘剩余五站’,没有说话。 她一个做导航软件的,居然方向感这么差,幸好猫步达不用做宣传。 商明漪实际心底有点不好意思,将魏参左肩挂着的宝拉下来抱在怀里,指太阳穴:“我脑子里的陀螺仪和你们不一样。” 魏参:? “哦。”他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所以,黄容才会开发猫步达?一开始,是为了给你指路吗?” 商明漪道:“猫步达是容儿闲着无聊做的。”她低头摆弄手机。 那他怎么知道你跟猫之间千丝万缕的神秘关联呢。 不过他们是亲姐弟俩,这种神神鬼鬼的事,商明漪告诉弟弟也很正常吧,也只有亲人不会将她当做妖怪鬼祟。 魏参看她不愿搭理自己,以为哪句话惹她不开心了,些许烦躁,便也拿手机玩,这时,商明漪手机铃声响了。 地铁正在进站,信号还可以,商明漪接起来。 “妈妈。” 魏参握着手机站远,给上下车的人让路,似乎在避免偷听母女俩通话。 在嘈杂人声和机械报站中,他隔着塑料板看商明漪的侧脸,不想错过她每一个表情。 她单手抱包,眼睛望着地铁上空的到站指示灯,睫毛忽闪忽闪。 鼻尖出了点汗,水润润的,殷红的唇瓣勾起,又抿了下,可能商汀兰说了什么,她垂下眼帘,左边小虎牙轻咬了下嘴唇。 她飞快往旁边瞟了一眼,魏参立刻收起手机,凝眉严肃地上下滑,假装没在偷拍她。 “喂。”商明漪敲两下塑料板,把手机递过去,“我妈妈找你说话。” 魏参惊讶道:“我?” 上次接商汀兰的电话还是在孚林镇,彼时魏参口气不耐,将商明漪视作大麻烦,商汀兰好说歹说,又给魏参转了钱,还是直接捐到道觉寺香火簿奶奶名下。 回湖京且同住的事早就告诉过商汀兰。 魏参不知道商明漪如何描述,但既然人家妈妈放心,他也没傻到多此一举去向未来丈母娘多嘴保证他多么大公无私。 商汀兰打电话来找,可能性最大的就是——她要回国了。 ----
第52章 == 德国。 商汀兰挂断电话,还未开口,就听得黄容怒气冲冲,砸了个抱枕到地上。 “我要回国!现在!必须!立刻!” 商汀兰捡起抱枕拍一拍:“力气用不完就起来做复健去,安医生是不是让你把腿竖起来?又平放,又平放。” 奇怪的是,她嘴上非常关心黄容的伤情,却并未亲自帮他摇床背,黄容亦无埋怨,自己把腿搭到架子上,捏小腿活血。 刚做完手术不能下床那一个月,小腿完全萎缩了,握在手里像握受潮的棉被絮。 捏了一小会儿,沙发上的黄德阈睡醒,掏出手机一看,国内公司的信息多到爆炸。 “你娘俩刚刚是不是又吵了一架?”他边走边说。 黄容阴沉道:“没,是给水儿打电话。” “哦,那怪不得。”黄德阈掩门,留条缝,“儿子,让让你妈,水儿是她命根子。” 屋内恢复沉寂,商汀兰坐在沙发上刷手机,不一会儿,护士进来,用德语跟黄容交谈,嘱咐几句,黄容都是自己应对。 他比光看CT片子,斩钉截铁道:“妈,再过半个月我就回国。”见商汀兰不为所动,再次强调,“不同意?那就再早一点,要不是你找了个来路不明的男的照顾水儿,我也不会这么担心。” “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商汀兰显然憋着火,“跑去玩漂移,好了吧,摔成这样,万一你恢复不好,以后还怎么陪水儿?!” 黄容平静道:“说过两遍了,我不是玩,是去认识一个医生朋友。” “让你出国读书是让你来交朋友的?!” “他家小姨是孤独症专家。”黄容给她发了条链接,“他小时候就是高功能,现在已经有孩子了,但是没结婚。”他捏捏眉心,补充道,“西方很普遍。” 这番解释还是第一次谈起,商汀兰眉头一松,坐到黄容床边替他倒了杯热水。 “你那朋友,是男孩子吧……”她快速滑动新闻里的照片,找到那名女专家的履历,细细看起来,“男孩子跟女孩子,终究不一样。” “我买机票了。” 叮咚,手机连续响了两声,黄德阈举着电话推门探头:“谁买的机票?” 老婆儿子都不理他,他就挠挠头又去回消息。 护士进来换药,最里面包的一层有黏力的贴布,容易撕扯伤口,护士说着冷笑话转移黄容注意力。 “先生,我要撕胶布了,请您不要给我打低分,如果您感觉疼痛,请把怒气撒在安德鲁身上,他的工资足够扣到您出院。” 黄容道:“谢谢,出于对我课程获得高分的感谢,我早已改掉打低分的习惯。” “您的礼貌与帅气一样令人敬佩。”护士羞赧一笑。 “这个魏参……”商汀兰坐下,又站起来,在病房里转圈,“可能不像我听说的那样不近女色,奇怪,明明大家都说他——” “说他什么?” 黄容读小学时,他们家已经为了商明漪上初中而转去市里了,黄容听过魏家夫妻大义牺牲的事迹,对魏参却没什么印象,一开始,商汀兰说找的保姆照顾商明漪,黄容还觉得奇怪。 要是商汀兰放心把女儿交给保姆,就不会一路陪读到湖京攻读博士了。 商汀兰迟疑道:“说他这个人没感情,跟他奶奶一家人关系淡漠,这么多年,从不谈朋友,也不成家。以前在镇子上从不给邻居们好脸色,再加上举能大师算过,他天煞孤星,命里带克——” 黄容几乎从床上暴起:“这你还敢把我姐交给他照顾?!怎么想的!” 护士一惊:“对不起先生!我还没有撕纱布!” 二人中文加密沟通,完全不顾外人在场,商汀兰怒道:“那找谁?你打个电话来,开口就是要钱,我临时去哪找人?” “谁让你们俩来的!我又没叫你们来!” 护士一颗芳心碎成八瓣,推车离开,商汀兰见黄容脸色惨白,额头沁汗,还是过去把水递给他,安抚道:“妈不来,国外这种医疗条件,你还在外面排队等床位呢。” 有句话商汀兰没说,甚至连老公也没告诉。 她也找慧圆大师算过商明漪的卦。 “坤三断。”慧圆当场摇头,正当商汀兰悲伤之际,慧圆却咦了一声,“这个卦象,很眼熟,我师傅也算过,他的卦簿里存着。” 具体那个相似的命主是谁,慧圆没透露。 当听说魏参回来,商汀兰才猛地发觉,举能大师离开孚林镇正巧就在加油站那事过后不久,于是自然而然联想魏参身上。 现在这个传闻中遭万家嫌的孤儿,居然把商明漪带回了湖京,还在同一屋檐下住着。 商汀兰看向躺在病床上的黄容,陷入沉思。 - 一入秋,雨水多起来了,去平安毛毛基地的路上遍是黄泥,午间的烈日尚不能晒干,结了层巧克力脆皮一样的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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