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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热的水顺着头顶往下滑，划过脸颊，到脖颈间，再到胸膛，腰腹，再顺势而下，从大腿流到脚跟，一股强烈的恶心感袭来。 她冲到一旁干呕起来。 呕到眼睛又出了泪，呕到本就疲倦的身体更加乏力，她的长发凝成一段又一段，顺着低垂的头落到地面，又被地面流动的水冲刷开来，黑压压的一滩。 贺知意缓了很久，久到手指的皮肤被水泡到发白发皱，久到适应了那股消之不去的恶心，她才终于慢慢起身，擦拭干净离开了浴室。 她也没有等头发干透，就那样直接躺回了床上，尘封已久的回忆编织成不同的噩梦交缠，她时常因窒息感惊醒，一次又一次，那噩梦永无止境。 像是溺毙其中，贺知意找不到任何的出口，永远也无法脱身。她不会哭了，哭不出来了，除了惊醒后会浑身汗湿，手脚冰凉，右手小指仍会发抖。 反反复复，贺知意再无法入睡。 她就那样干坐了一夜，熄了所有的灯，孤身坐在漫长的黑夜中，沉默着，另一手抓着颤抖的小指，竭力压抑着所有的情绪。 明天就是除夕了。 贺知意找到了手机，在天亮的那一刻，给许程文和室友们都发了新年祝福，许程文很快回了她，贺知意没想过他会起那么早。 许程文也给她回了祝福，顺便问好，她垂眸简单回应，此刻打字的手指有点发僵，可能是冷的，编辑框界面随着她的敲打跳出了一行字。 【班长，希望你可以早日遇到良人。】 等这句打出来后，贺知意突然觉得很是多余。没有必要，她没有必要，以一种另类的方式，参与到许程文以后的人生中去。 至此她跟许程文再没有联系，室友那边可能要再晚点才会收到回复，又等了一段时间，贺知意才掐着点联系了方玥。 她给方玥打的电话。 对方显然有点惊讶，但更多的是惊喜。方玥很开心，开心的同时也没忘记追问贺知意的近况，贺知意也是简单应付了过去。 “知意，你是不是感冒了？” 贺知意笑笑否认。 “没有，不会的。” 对方不太相信的样子，但贺知意这次没有过多的遮掩解释，她祝方玥新年快乐。 “玥玥，新年快乐，以后的每一年，也都新年快乐。” “你也是，新年快乐！我也会的吖，以后每一年都会新年快乐，也都要祝你新年快乐！我们一起新年快乐！” 贺知意哑着声音，暗暗道了一声“好”。 “知意，你会回来吗？你不想回来的话，我去找你，等我们毕业了就天天待在一起怎么样。” “不来了。”她回方玥。 不回怀城了，也不会再见任何人了。 方玥有点失落道“好吧”，但很快调整了情绪。 “知意宝贝，我很想你，你有没有想我啊？” 贺知意应了一声，回应“想的”。 方玥突然不开腔了，只是一会儿，方玥有些严肃道。 “知意，其实我想说的是，你千万千万，千万不要背着我偷偷难过，好不好？” “我都听班长说了，可我没想多问，但我不想你偷偷难过。” “你有什么事，其实可以告诉我的，我们是好朋友啊，一辈子的好朋友那种，我会帮你的！我一定会帮你！你可以信我的，真的真的！” 贺知意轻笑道“好”。 “我不要这种！”方玥提高了音量。 “知意，我不要这种，你太敷衍了！我要你答应我，以后每年都新年快乐，一起新年快乐，每年每年，以后的每一年，每一年每一年。” 贺知意离开了床，慢慢朝窗边走去，外面一片雪白，风雪连着下了两日，将平城原本的模样都给覆盖。 贺知意收回视线，轻声回应了方玥。 “嗯，新年快乐，每一年都新年快乐。” 她说过了，在今早的电话里就说过了，祝方玥新年快乐，祝她以后的每一年都新年快乐。她想，她或许并没有违反约定。 “玥玥，我去吃饭了，你记得要照顾好自己。” 电话对面没有说话，贺知意知道她们之间的话已经说完了，至少今天的是这样。她默默把电话挂断，转身收拾着下楼。 还有答应了贺临礼的，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她会努力做到的。 — “阿玥，出来吃饭。” 方琳进到方玥的卧室叫人，却见方玥抱着熄屏的手机发呆。 “阿玥，在外面叫你半天了，快起来吃饭啦，嫌冷的话一会儿再回窝。” 方玥突然抬头，掉着眼泪朝自己的姐姐央求。 “姐，我想见知意，我想去见她，她肯定有事，她肯定会出事的，姐，你帮我求求妈，让我去见见她好不好？” “她肯定有事，她肯定有事的……” ---- 昨天的作话是假的哈哈哈，今天还哭（bushi
第49章 无聊 ====== “客人，外面雪大，带把伞吧。” 贺知意下楼后简单吃了点东西，正准备离开酒店时被人叫住，她慢慢回身查看，发现对方是昨天大厅迎上自己的女生。 是个长得很可爱的女生。 对方面上有着明显的担忧，却像是怕贺知意多想，勉强装出正常询问的模样。贺知意朝她摇了摇头，轻笑道。 “谢谢你，但我不用了。” 对方明显愣了一下，不知道是因贺知意那番话，还是刚刚那个笑，还没等缓过神来，便见贺知意自顾走出了酒店。 今天的雪很大，是真的很大。 外面白皑皑的一片，很多建筑物都被厚雪掩盖了最初的模样，由于路面积雪太深，连车辆也不通行了，有些来客，反倒是被这大雪困在了平城。 贺知意并没有目的地，单纯是想出去走走，正好现在外面都没什么人，也不会有车流穿行。常慧给她打过电话，邀她过去做客。 贺知意婉拒了她的好意，也顺便祝她新年快乐，对方显然也比较了解贺知意，后续没再多言，只叫贺知意有时间再过去坐坐。 贺知意只轻声回了个“好”。 电话又就此挂断。 贺知意沿着长街漫无目的地走，她有好好穿了羽绒服，也有戴了帽子，但风雪很大，她或许是有点冷的，更多的却只是麻木。 她的脚一下又一下的踩进深雪，那雪能到她的脚脖子处，厚雪被踩塌时，会发出清脆的碎响，渐渐的，贺知意揣在兜里的手都开始发僵。 贺知意突然笑了一下，那笑也像是僵在了她的脸上，始终保持着轻微的弧度，而她的步伐渐渐慢了下来。她的腿也渐渐开始发僵，不如说，整个身体都开始发僵。 她想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冻死在大街上的。 可她不想停下，更不想回头。 像漫天的风雪一样，一片迷茫。 一直走吧，沿着长街，走到头，走到尾。 随便长街的结尾是何处。 随便她最终会去到哪里。 白雪茫茫，狂风簌簌，后续每往前走一步，贺知意身上都会掉下碎雪，那些都是积在她身上的，随着她的动作渐渐碎裂掉落。 贺知意的耳边起初还有依稀的杂声，却渐渐被风雪声取代，这让她有一种与满天风雪融为一体的错觉。 这是她最终的归宿。 她早该消失在冬天，消失在冬天的风雪中。 “贺知意！” 有人叫了她的名字，这声音忽远忽近，贺知意无法判断真假，但还有谁会认识她，会记得她，又有谁会在这种时候，突然出现在她身边。 没有人了。 不会有谁的。 只是错觉罢了，只是幻听，更多的也只是风雪声，那风雪声混乱了，模糊混出了她的名字，很快就会在风雪中逝去。 “贺知意！” 又是一声，这次的声音渐渐近了，甚至变得熟悉起来。贺知意听过，她肯定听过，可她忽然想不起来了，这是谁的声音。 贺知意突然停下了脚步。 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一声又一声，仓促、急切。那声音划破了漫天飞舞的大雪，划破了簌簌作响的寒风，那声音在她耳边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由远及近，直到最后一声，就在她身后响起。 “贺知意。” 面前的画面已经变得模糊，白茫茫的一片，都是雪的影子，除此之外她再看不到别的东西。她想她真的冻僵了，她像被这冰冷的风雪浇筑。 她无法转身，也无法回头。 那声音太过熟悉。 除了一人，除了那个人，贺知意想不到还有谁，贺知意想不到还有谁是那种声音。哑而沉，语气放轻时带着温润，让人心安。 除了贺临礼，她想不到还有谁，还能是谁。 可贺临礼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也不该出现在这里，这太荒谬了，他怎么可能在这里呢，怎么可能出现在平城，怎么可能就刚好出现在这里。 她是不是已经死了，真的死了。 所以出现了幻觉。 她真的很依赖他吗，依赖到会在这种时候幻想着贺临礼的出现，幻想着贺临礼会出现在她的身边。不会的，肯定不会的。 “贺知意，蠢货，回头。” 只一瞬间，贺知意全身所有的细胞都在叫嚣，嘶吼，甚至炸裂。风雪好像就此定格，耳边簌簌的风声也瞬间消弭。 她僵硬的，极其缓慢地转过了身。 贺临礼。 是贺临礼。 是只距她身后几步远的贺临礼。 他的身上也早已积了层厚厚的雪，他甚至没有戴着帽子，满头都是积雪，厚厚的一层，他像是白了头，原本白得过分的那张脸，此刻带着明显被冻伤的红痕，薄唇也带着淡淡的乌青。 他穿得比她还要单薄。 他应该是比她还要冷的。 不，他一定是比她还要冷的。 他突然朝她伸了手，面无表情地问她。 “贺知意，跟我走吗。” 贺知意浑身的血液在那一刻凝固，连呼吸也在那一刻暂停。她冻得早已毫无血色的唇嗫嚅着，一副想说点什么，但最终都是无言的模样。 她可能是在做梦。 可是她现在也好冷，冷得那样真实，冷得手脚有些动弹不得，冷得皮肤带着被撕裂的干痛。风雪也是真实的，她的睫毛挂上层雪，偶尔扑闪一下，隐约可见闪烁的雪光。 对面的贺临礼也一样，他的眼睫，他的眉上，也都挂了雪，那样真实，却又那样虚幻。贺知意不敢相信，她也相信不了。 她像是被抽离了魂魄，哑然定在原地，久久无言，一动不动。 贺临礼也一样，只是仍旧朝她摊开手，那宽大的掌心中也渐渐积了层雪，气温太低，那些雪压根无法在贺临礼掌心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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