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许京窈受了这种委屈还愿意留下来,在别人看来,也许是一种懦弱无能,许京窈不想让他觉得,她是懦弱无能的人。 其二,如果他知道了,解决的办法可能会很不友好,那许京窈不一定还能留在那个公司,或者不能继续在珠宝设计行业里待下去,所以许京窈不想让他知道。 那周妄自然会装作不知道。 但他一定会去解决这件事,完美的,不影响到集团和许京窈本人的,解决好这件事。 周妄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坐下,许京窈睡得很熟,呼吸平稳,侧颜带着稚气。 他抬手,在许京窈脸上摸了摸。 少女十六岁失去父亲,十七岁被母亲送到别人家寄养,十八岁被暗恋的人拒绝,二十四岁被夺走设计作品的署名权。 桩桩件件,哪一处对得起她。 周妄叹了口气,说不出的心疼在他的血管里翻涌,他红了眼眶,“窈妹,起床了。” 许京窈没动静。 周妄轻轻捏她的耳垂,没反应,又捏她的脸,“起来吃点东西。” 许京窈还是没动静。 周妄抬手,在她额头上贴了贴,体温正常,脸颊也没有明显的红晕。 他怕许京窈饿过头,等会儿起来了会反胃,只能捏住她的鼻子,强制让她醒。 许京窈昨晚十二点就睡了,一夜都在做不好的梦,又清楚地知道自己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她逃避现实不想起床,睡得近乎昏迷。 这会儿感觉到要窒息了,她动动脑袋,软乎乎哼唧着,无意识地往被子里缩。 周妄看她动了,脑袋凑过去,“宝宝,你饿了,起床填填肚子。” 许京窈含糊说:“不起…” 听见她的肚子在咕咕叫,周妄知道她饿的紧,指尖挠她下巴,“快起。” 许京窈烦了,“周妄,你不要吵我啦…” 周妄抓住她的手,贴到脸上按住,用胡茬刺她,“再不起床上班要迟到了。” 打工人对上班特别敏感,许京窈突然睁开眼睛,倒吸一口气,转身平躺,惊恐地看着周妄,“这么快就到周一啦?” 周妄说:“没有,但是下午三点了。” 许京窈瞥了眼墙上的挂钟,还有点恍惚,梦里不好的场景一个接着一个,激烈地拽着她,让她怎么也醒不过来。 依稀记得,时间已经流转到了十一月,各大商场的海报都换上了那对情侣钻戒的广告图,而左下角的作者签名是Cynthia的名字。 最后的最后,她一个人撑着伞在雨中哭泣,谈浔跟尚巧巧像看不见她一样,擦肩而过不理她。 周妄的身影出现在前方,对她挥挥手,然后转身,背影渐行渐远。 一切都很不好。 戒指的事情已成定局,无法阻挡,但周妄此刻还在眼前,许京窈看着他的眉眼,“周妄,你会不会哪天突然不要我了?” 猜测许京窈大概做了这样的梦,周妄默默对方的脑袋以示安慰,“不出意外的话,我的心脏还能跳动很多年。” 言外之意,只要他还活着,每一天,他都会陪伴在许京窈身边。 许京窈的两只手从被子里探出来,攀上周妄的脖颈,甜甜地笑,“起床咯。” 周妄顺势搂住她,把人从被子里抱出来,掂了掂,好像轻了,“你都饿瘦了。” 许京窈昨晚没有吃晚饭,在酒吧里也没有吃东西,这会儿其实有点反胃,但不敢跟周妄说,怕他又提昨晚的事。 “我们今天去吃什么呀?”许京窈穿着睡衣,像只小考拉一样贴在周妄身上,双腿夹住周妄的腰,“披萨?牛肉面?还是椰子鸡?” 周妄知道许京窈提出来的这三种都是她想吃的,“椰子鸡,你喝点汤对胃好。” 许京窈问:“吃完了去抓娃娃么?” 周妄嗯了一声。 许京窈问:“抓完娃娃去吃冰淇淋?” 周妄说:“好。” 许京窈故意逗他:“那吃完冰淇淋你就自己回家吧,我跟别的男生约好了去看电影,看完大概会发展成情侣关系。” “行,你去吧。我爱你,但你是自由的。”周妄腾出手,在许京窈的腰窝处轻轻捏了下,看她痒得扭身子,不打算放过,又继续挠,折磨得许京窈在他怀里哼唧求饶。 “我不去了,你不要再弄了…好痒!”周妄没停,许京窈受不了了,只能去咬他肩膀,留下浅浅的牙印。 两个人在浴室里也不安分,有周妄在身边,许京窈心里总是安定的,那些烦闷的情绪也短暂地被驱散了。 她心情好,喜欢对周妄动手动脚,一会儿把牙膏挤周妄脸上,一会儿又把水洒他脸上,最后还企图在周妄的头发上扎两个小揪揪,不过被周妄按住了,在她腰上好一阵挑逗。 四点出头,两个人一起出门。 休息日,许京窈不化妆,周妄也不穿正装,没了平日里的精致款派,看起来简单又舒适。 太阳依旧炽热,天空一片湛蓝,吹来的风在皮肤上留下黏腻感,蝉鸣声隐隐传来,就好像许京窈初到淮临的那个夏天,一切都让她心情明媚。 那时她身边有周妄。 现在也有。 周妄带着许京窈在附近的商场里吃了椰子鸡,又去抓娃娃,三个币抓到一只粉白色的长耳兔,两个人一人牵着一只兔耳朵,在商场里瞎晃悠,走进了超市里。 许京窈认识周妄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跟他一起逛超市,这种感觉很奇妙,“二零二三年九月十四日。” 周妄看她:“我们第一次一起逛超市?” 许京窈乐滋滋地点头,“没错。” 她想起自己年少的时候,经常在日记本上记录有关周妄的事情,还会把日期写上,“其实我以前很喜欢写日记,如果我们以前一起逛过超市,我一定会记下来。” 周妄还记得那个绿色封面的日记本,以前很好奇里面的内容,现在依然好奇。 他撞了撞许京窈的肩膀,亲昵地问:“有没有写过我坏话?” 许京窈嘿嘿笑,“有的。” 周妄问:“怎么写的?” 许京窈说:“我想想啊。” 周妄对许京窈的种种好,许京窈不一定都记得,但周妄少数几次对许京窈不好,她能记很多年,“我备战高考的时候,本来就压力很大,你还说我脑子不好使,我很生气,在日记本上写了很多个讨厌你。” 周妄也还记得当年的事,那阵子江潋滟给了他很多压迫,他没办法,只能企图用这种方式,让许京窈厌烦他。 许京窈又说:“第二天我摔倒了,你都不回头看我一眼,还不愿意跟我一起坐车,其实我有在心里偷偷许愿,希望周妄一辈子赚不到钱。” 结果…… 周妄焉坏地笑:“抱歉,没让你如愿,不过我也没有赚很多。” 许京窈对周妄的家底还挺好奇的,她凑过去小声问:“周总,请问你有多少存款?” 周妄也小声说:“私人财产九亿左右。” “……!” 许京窈眼睛一瞪,努力压制住心里的惊讶和羡慕,点点头,“那确实不算多,不过我还有八万,咱俩加起来就是九亿零八万,也不少了。” 周妄凑到她耳边:“我的都给你,以后赚的也给你。” 说完,他伸手绕过许京窈的后腰,握住购物车把手,是一个把许京窈的身子圈在手臂中的姿势,有些暧昧。 许京窈心里已经乐开了花,面上不敢表露,不然显得自己太现实,“那你怎么办?” 周妄说:“靠你养着。” 许京窈觉得没问题,“行吧,我养你吧。” 两个人一同推着大购物车,零食饮料拿了很多,转至水果区域。 从这会儿开始,周妄大概是在工作上有什么要紧事儿,不是打电话就是低头回信息,许京窈跟他说了好几句话他都没回应。 许京窈哼了一声,悄悄溜到一边躲起来,并且伸出半个脑袋,看周妄的反应。 不巧的是,她也收到了一条工作上的信息,回复完,抬眸就看不见周妄了。 两分钟后,超市里的广播响起—— 【许京窈女士!许京窈女士请注意!您的老公周妄先生正在寻找您,请您听到广播后来到服务台,您的老公周妄在此等候。】 许京窈:“……” - 安稳的周末一晃而过,这两天晚上都很宁静,之前半夜来捶门的几个人再没出现过,但周妄还是没有松懈,尽职尽责地睡在小地铺上,守护许京窈的安全。 而许京窈也没有提让周妄结束守门的事情,毕竟,她希望周妄陪在她身边。 周一早晨,许京窈跟周妄都有会议,八点出头就起床了,一同出门上班。 两个人在小区门口看见谈浔的身影,他往这边淡淡看了眼,而后没有等着许京窈过去,先上车离开了。 许京窈坐周妄的车去到公司,一进大门,那点好心情骤然没了。 看着公司的LOGO,她总是能想起那副情侣钻戒,不知道日子还要更替多少个春秋,她才能真正地不再介意这件事。 上午忙碌地度过,中午许京窈跟苏曼璐一起去餐厅吃饭。 苏曼璐因为把署名权的事情跟寇豫说了,不免对许京窈愧疚,给她点了很多好吃的。 两个人对面而坐,苏曼璐还是决定告诉许京窈,“窈窈,我跟寇豫在谈恋爱。” 许京窈有点惊讶,但也不算太惊讶,毕竟周五晚上看见寇豫把苏曼璐接走,已经足以证明他们的关系并不是普通朋友。 “什么时候开始的?”许京窈问。 苏曼璐说:“周六,醒来发现我跟他睡了,就在一起了。” 许京窈暗道进展好快,想八卦几句苏曼璐为什么会看上寇豫那种花花公子,又怕问太细会冒犯到别人的隐私,她懂分寸,只是点点头,“祝你们恋爱愉快。” 苏曼璐问:“那天晚上,周妄看起来凶神恶煞的,没对你下手太狠吧?” 许京窈回想起自己那天毫不矜持的卖萌行为,还是一阵犯羞耻。 不过卖萌可耻但有用,周妄还真没惩罚她,洗完澡还主动凑上来帮她吹头发。 见许京窈低头吃东西,不搭话,苏曼璐也不多问,“寇豫让我以后不要带你去酒吧,他怕周妄气死。” 许京窈没忍住笑,“为了不让周妄英年早逝,我决定以后不去了。” 苏曼璐说:“我以后也不去了,而且我已经决定了,这次要好好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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