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应该从那场不起眼的车祸说起,不起眼到新闻播报也不过十几秒内容。 所以没人在意肇事司机逃了逸,留下来妹妹和我在世间苟延残喘,小心翼翼地活着。 妹妹离不开人照顾,但要一个十九岁带着个瘫痪的人四处求职,自然是处处碰壁,只能尝试些操劳的工作。 年少时我有过不甘心,明明我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会活得这么辛苦。 但那个时候,我还不认为我是被命运诅咒的那个人,因为医生告诉我,五年之内,妹妹的病还有治愈的余地。 于是我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努力赚钱把她救回来。 她对着我痴痴地张嘴,发出些“啊啊”的气音,口水流到嘴角也没能说出话来。 我帮她擦干净脸,庆幸着,幸好那场车祸没有带走她,我还有亲人,我还不是一无所有。 赚钱,赚钱。 这个两个字刻在我的心里激励着我努力向前,每次撑不了几个月,就轻松拿到了我怎么也拿不到的证书。 于是我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努力赚钱把她救回来。 可只有努力过后,才能更切身地感受到什么是无力感。 我似乎总在失败。 赚钱,赚钱。 一念之差,我得手了。 我只有五年的时间了啊…… 工人安慰我,说我还是个孩子,凡事慢慢来,过个三五年就好多了。 我怎么敢休息,午休前,却无意瞥到了工友毫无防备敞开的荷包。 我带着妹妹去了医院,做了套拖欠了半年多的全身检查。 我原来只是个资质平平的普通人。 我扛过比我人高的水泥袋,熬过凌晨四点考证。 我帮她擦干净脸,庆幸着,幸好那场车祸没有带走她,我还有亲人,我还不是一无所有。 她对着我痴痴地张嘴,发出些“啊啊”的气音,口水流到嘴角也没能说出话来。 这个两个字刻在我的心里激励着我努力向前,每次撑不下去的时候,想到妹妹的脸,我就重新有了再来一次的勇气。 因为我知道他也在给自己儿子攒学费。 我要是不这么做,妹妹就…… 可罪过不应该推给连话都不说的妹妹身上。 我坐在医院的走廊里想了很久。 既然下定了决心要救活妹妹,就没必要在自己做不做好人的立场上纠结。 第二天回去的时候,我听别人他崩溃地哭着寻了一整天。 苦难是杀不尽的,人与人之间的幸福和不幸也是平衡的。 痛苦的人不是他,就会是我和妹妹。 这种事有了先例,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我已经完全控制不了自己,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 他们发现了我的卑劣,把我围在墙角踢踹,我没有吭声,做这些事之前,我就有了得到报应的觉悟。 好在那晚他们没有打死我,很快就停下来,只是把我赶了出去。 可我知道,我永远也回不了头了。 我利用着仅有的小聪明,四处偷盗欺诈,保证金额不足以让我有牢狱之灾,也不足以被人发现后丧命。 可我还是缺钱啊…… 随着一次次检查,除了时间和钱包的分量在不断流逝,什么都没有改变。 五年的时间飞快,甚至距离我紧追的那天,已经逾期了半年。 寒冷的冬日里,我和妹妹一起在破败的出租屋里,看不见天边的月光,一起围着盆怎么也生不燃的炭火,我第一次有了离开这个世界的想法。 这是她这么多年第一次说话。 某个瞬间,她却居然奇迹般的转头向我,感觉到手背上划过了一行水柱,回过神来看见她的嘴巴微微张开,断断续续叫了声:“哥、哥……” 她苍白的脸上,在我手背上逐渐暴起的一条条青筋下泛起了一抹红晕。 可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在又一次犯案后遇到了何慧,她说想和我谈谈。 所以我将门窗紧闭,盯着仍然僵硬着的妹妹莫名担心,要是今晚我比她先走了,妹妹没跟上怎么办? 失望累积得够多,我此刻理应该感到麻痹,但却无端地后怕。 那时候我的手心兴奋地直抖:那一刻,我是真的想杀了自己的亲妹妹。 大概是需要我这样的亡命徒为她卖命。 我的理智瞬间惊醒,慌乱地松开手抚着她的背脊抵力挽回,却情不自禁地抱着她哭号出声。 然而这次不同,她转手开出了个我做梦不敢想的价格,让我为她办事。 她甚至把我的妹妹送去了私立医院,让她用上了最好的医护设备疗养。 第二天去我带着她又去了医院,求着医生复查,他们却只说植物人会动会笑会说话,算不上什么转好的迹象。 我终于相信我是被命运诅咒的那个人。 因为我想起昨晚当掐着妹妹的时候,脑子却感到了股前所未有的畅快。 看着妆容华贵的女人假惺惺地同情了我的遭遇,我心中无感,出门在外,我看得最多的就是这种无济于事的伪善。 于是我狠下心,将双手伸向了她的脖颈。 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她却只是让我去看好她家叛逆出逃的千金。 要不说人各有命。 当我为了几十块被人按在巷角打到视线恍惚,有人轻轻松松地开出几十万,只为让我做不懂事大小姐的人形监控。 但我由衷地感谢她,感谢她在我困境的时候给了唯一的援助,把我和妹妹当做人一样善待。 因此不管是什么样的事,我都会努力去做。 所以我照着计划来到了悦音酒吧,认识了那位骄纵的大小姐和一群荒唐的人。 鼓手在上班时间公然跑到厨房偷吃零食,还要一定拉上我给他望风,将少得可怜的另一份零食也分给我。 调酒师成天看谁都不顺眼,谁不好好穿衣,谁乱扔垃圾都要管上一句,好像她才是这家店的老板。 真老板成天装出一副老好人的样子,酒吧都快倒闭了,还打肿脸充胖子地请客喝酒聚餐。 还有的人明明没成年,却成日摆着张臭脸…… 尤其荒唐的,是何慧让我盯着的大小姐。 明明只是个工作的地方,却花空心思地白打工不想让它,自虐式地消耗着自己的精力,成天嘴里心里都是把这里视作家的样子,还以为自己把情绪藏得很好。 在这群不靠谱的人中,我成为了最靠谱的那个人。 他们一口一个地叫我哥,在他们做出烂摊子的时候,帮他们收尾找补。不过尽快融进这样的生活,也有利于我调查到更多何慧需要的讯息。 但他们的生活实在太过于……无聊,有时候都不免让我都倦怠起来。 身体任由水花推着移动,身下是望不到底的幽黑,耳边听见海浪回荡的声音,仿佛整个人都融成了海洋的一部分。 说起来,我还没去过海边。 “我做了场很长的美梦。” 不过只是些富人才能有的矫情病,喊着有钱买不来快乐,可要是我有钱,我一定会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人。 我无意识地说了,她立刻起身跟我张牙舞爪地描述。 该收网了。 她说她在海上漂游过一段时间:那真是宁静又肃杀的景象。 何慧只让我定时传回她的动向,偶尔做些小事引导着酒吧的走向往她可控制的方向发展,和我以前做得事来比,完全算不上什么困难。 —— 普通人就要有普通人的觉悟。我不怎么喜欢她,但也是因为有她,才让我有了逆转生活的契机。 闲下来的时候,我听完了那位千金的故事,知道她为什么要离开后,心中只是不屑。 最近她联系我,说她准备让大小姐回家了。让我配合刘辉将给她制造个脱不了身的困难。 那天梦里我居然真的梦见了海,一如想象中的美妙,只不过我没有随着它漂荡,而是缓缓地沉了下去…… 不用担心着下个晚上有没有地方住,不用想着下顿饭能不能吃。 我能治好我的妹妹,带她去世界上所有好玩的地方。她喜欢晒太阳,我们就去海边沙滩,找个休息的地方睡个整天。 因为要照顾妹妹贴补家用,我被亲戚介绍来到了这家酒吧。 我没有朋友,所以不太擅长交流。 起初我和大家的关系都不大好,不过幸好酒吧里都是温和友善的人,他们谅解了我的不善言辞,成为了我为数不多的朋友。 生活艰辛贫苦,但仍有温暖明亮的人和事值得。 神经大条搞怪幽默的李崇,爱操心的黄婉宁,天马行空又体贴的顾叔,嘴硬心软的顾子路…… 还有小暻。 她真是我见过最漂亮明媚的女孩。 当初来到酒吧的第一眼,我情不自禁地被她吸引,在我为融不进环境局促的时候,也是她第一个对我伸出了手。 大家时不时有摩擦,她细心呵护着每个人的脾气秉性。酒吧日子清贫,但不管到了什么样的险境,她永远都有办法能力挽狂澜。 她时而内敛,时而欢脱,娇小的身体脆弱,内心却温厚而强大。 她写得一手好听的曲,会时不时地唱歌给我们听。 她第一次尝试喝酒就喝醉了,红扑扑的脸很好看,抱着沙发的抱枕乖乖躺着,嘴里禁不住喃喃起了过去的事。 原来她是陈家的独女,原来她有这么一对不负责的父母,原来她只是渴望能得到一份真挚的爱。 她说感谢我们,因为在酒吧的时候,她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 可再见时,她和我说,她已经结婚了。 我十分能共情她的感受,家人的爱是温暖的避风港,要是我的爸妈还在,也不会让我和妹妹活得这么艰苦。 大概是我听错了。 我们日复一日的相处,由懵懂生疏变得熟络,大家出生、年纪、信仰各不相同,确是彼此胜似家人的存在。 纪明阳。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小暻是怎么一个美好的人…… 我因为多了几年磨砺的经历,成了大家信赖的大哥。 她醉得厉害,砸吧着嘴,忽然低声:“明阳,你也喝……” 可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一场突如其来的抄袭风波将小暻无端卷入了舆论的纷争。 我感觉我好像离她又近了一点点。 看着他们一条条难听的谩骂,我却只能无用地攥紧拳:何慧不是说好只带她回家的吗,为什么要任由这些人肆意地造谣抹黑自己的女儿呢? 第一次意识到被人看重的时候,我很紧张,日复一日地学着各种各样的知识,只希望有朝一日,它们可以成为能让大家依靠的本领。 夜深了,我扶着她上楼休息,壮着胆子小声地询问她:“如果你想要的爱,我一个人也可以给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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