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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穆驰见他睡了过去，轻轻替他盖了盖被子，悄悄离开。她走出医院，一路沿着林荫道往学校方向走，又快到盛夏了，这个学期也将结束，尹硕和梅嫣都面试上了交换生；姨奶奶也会在这个夏天永远离开雅州，而她的书始终没有找到。雅州学刊新的主编因为梅嫣的离开又要重新选定，年复一年，他们都在和自己过去的每一天渐行渐远地告别。 她的遗憾可能再也无法获得圆满，可她总是盼望着一个奇迹，至少在姨奶奶离开之前，让她没有遗憾吧，这也许是她唯一能为姨奶奶做的事了。 雅政大的校园从来不会因为暑假而冷清下来。舒黎知在雅政大的客座结束，8月份即将返回美国。尹硕也为了照顾她，提前同去。他拒绝了齐振麟等人提议的送行吃饭，也从没有向许穆驰正式辞行过。 转眼8月盛夏就悄然而至了，许穆驰一直泡在老图书馆里查找舒黎知的那本书，可依旧没有结果，那本书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没有任何蛛丝马迹，而离别，已近在明天。 许穆驰照例又是一无所获的一天，吃过晚饭回到宿舍，杨婉兮指了指她桌上一个透明信封袋子说：“你们雅政学刊是不是在帮团委一起搞校史征集？这是有人寄送来的，可能之前留的是你的地址，你可以转给新主编了。” 许穆驰看了看袋子，没有密封，就随手绕着线想打开看看。杨婉兮在一旁实在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说：“尹硕和舒教授明天就要出发了，你不去送送吗？” 许穆驰拆信封的手顿了顿：“我想晚上再去看看姨奶奶，明天我就不去了。” 她实在是太没用了，辗转了数月，始终没有勇气亲自面对这样的离别。对姨奶奶是，对尹硕，亦是。 杨婉兮默默转过身，在心里默默叹口气，这两人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信封里有几页老的信纸和一张年代久远的黑白照片。许穆驰拿起照片看了看，是一群人在梧桐树下的合影。 梧桐树？舒黎知说过诗社常在梧桐树下聊天说地，她开始细看每个人的脸，看到中间的时候，不禁彻底愣住了，中间这个眉目清秀的男人不是别人，这么熟悉的面庞，那是她的爷爷许楠知啊！而旁边那个笑的清新灿烂的少女亦是熟悉的面庞，她和自己一样，有着淡淡的梨涡，即使是在这陈旧的老照片里，也依然清澈，那是年轻时候的舒黎知！ 许穆驰不可置信地看了又看，他们两个人挨的那么近，笑的那么美好，仿佛所有的灿烂都定格在这张照片里。她想到舒黎知对她说过的那个人，想到自己的爷爷，突然眼泪止不住一般落了下来。 她不顾一切地拿着照片夺门而出，脑海里都是舒黎知那安详和乐的话：“我的心意到走的时候都未说出来，他的心意也从不肯说”。 她这个笨蛋，为什么没有想到，姨奶奶有的时候欲言又止，说的这个人有可能是自己的爷爷！那么爷爷呢？她拼了命地往舒黎知的住处跑，脑海里不断闪现出爷爷让她印象深刻的事情，没有什么特别，她不了解，再想想，一些零碎的片段，突然就自动开始整合：爷爷午后的书房，那本被刻意包裹的书，姨奶奶读的那首诗，爷爷也读过那首诗，姨奶奶藏在老馆的书，想要有的邂逅，他们没有说出的话，那本书！那本书！像是所有断了的线一下子被理顺抚平，她迫切地想得到答案。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他们该进行了怎样一场旷日持久的暗恋！ 许穆驰飞奔着闯进院子，尹硕正陪舒黎知在客厅，客厅放着已经打包好的所有行李。她直接冲向舒黎知，拿着照片急切地问她：“姨奶奶，您是不是早就认识我爷爷？我爷爷是许楠知啊，您一早就认识的对不对？” 舒黎知看到这张照片，神色一变，颤抖的手在那张照片上抚了又抚，拍这张照片的场景历历在目，她顾不得在晚辈面前的失态，眼里湿润，抚着照片对许穆驰说：“你爷爷从前叫许璟楠，之前你说他叫许楠知，我并不知道璟楠就是你爷爷，他改了名字，隐藏的那么好。” 许穆驰稍稍平复些心情：“姨奶奶，我想我可以替您求证一件事情了，您要等我！” 尹硕完全被她们的对话弄糊涂了。许璟楠是谁，是许穆驰的爷爷？他和姨奶奶有什么关联，会让许穆驰和姨奶奶都如此激动！ 他还愣在原地，许穆驰又像离弦的箭一般跑了出去。 时间非常有限，许穆驰想到能求助的只有毕思全。她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回颂城的家里，来回需要6个小时，碰碰运气，找到这本不知道还在不在的书。她如果打车，必然会浪费很多时间，也不安全，而毕思全刚刚出院回家，照顾他的司机保姆都在，只有他现在可以派车安全送她回颂城。 她给毕思全打电话，毕思全总是以最快的速度接通。 “小师兄，你能现在派车送我回趟颂城吗？马上去马上回来，可以吗？” 必然是十万火急的事情，她的语气带着恳求和急切。 “好，我让人现在接你，10分钟到你校门口就可以出发。”毕思全说着便让保姆吩咐下去。 “谢谢你，我现在就到门口等着！” 毕思全在电话里微微加重了些呼吸，明天对她来说是个特殊的日子，今天对自己来说也是个特殊的日子，尹硕特地来看他，向他辞行，也向他表示感谢，当然也聊到了许穆驰，这是他印象中，这位师弟聊到许穆驰时最为失态的一次，他能体会到他深深的不甘和无奈。 他才明白有一件事是他想错了，他总是认为尹硕迟早的离开就是两人无缘的原因，然后建立在这个原因基础上希望许穆驰可以对他所做的一切感动而爱，可如果不是，那么自己便是阻拦在她真正意愿之前最沉重的枷锁了。 如果是这样，他愿意再公平一次，公平地让她自己选择自己的幸福。许穆驰的这通电话更是让他坚定了这种想法，所以他没有问原因，也暂时不想知道，只是希望她这次能真正看清了。 就在许穆驰要挂掉电话的时候，他说：“穆驰，你等等。趁现在车还没到，我想说几句。你不要对我救了你这件事情有任何负担，如果那天不是你，换成是陶臻臻或者任何其他人，我也会那么做。是我，利用了救人绑架了你的情谊，让你不忍心对我说出拒绝或者残忍的话。但是穆驰，我即使那么喜欢你，但到最后想要的还是一个全心全意爱我的人。明天尹硕就要走了，他说或许他的离开不是你们最后走不到一起的原因，我才是。所以我想和他打个赌，公平一些也好，谁让我还接受了他的无偿献血，这也是我欠他的。如果像他说的那样，我会选择只做你的小师兄，你明白了吗？” 毕思全说完，如释重负地笑了笑，也许这一开口，便已经是成全了，但他不后悔。他没有等许穆驰回答，也不需要回答，便挂了电话。 许穆驰在回去的路上就已经给许父打过电话，让他先帮忙将爷爷之前的藏书全部翻出来，爷爷留下来的书非常多，幸好这些书都被她爸爸搬了回来，没有散落在各个叔叔那里。等她回去的时候，许父许母已经通力合作把封尘许久的箱子全部搬了出来，一起帮忙寻找着，但还没找到。许穆驰的爷爷病了许久但走的突然，所以这些东西他生前没有留下遗嘱，许父为了留个念想就也没有处理。 许穆驰凭着幼时那一点点的记忆，知道这本书是被爷爷包裹着及其小心的，区别于那些堆在一起的书籍，她一本本不停翻找，生怕错过。 终于在一个箱子快被翻完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被布包裹着的书，心紧张地跳到了嗓子眼儿，这本书她曾有过一面之缘，不知道它是不是恰巧就是姨奶奶藏着的那本《诗经译注》，如果真的是，马上就要揭开它所有的故事了。
第104章 你就是最大的坚持大结局（下） 许穆驰双手紧紧窜着这本书走回自己房间，关上房门。她不想现在和父母解释什么，时间有限，幸好许父许母十分理解，默默收拾客厅的书籍，一句也未多问。 许穆驰深吸了一口气，虔诚地打开了包书的布，爷爷那个午后颤巍的身影同时映在眼前。 一本泛黄的《诗经译注》赫然出现。 许穆驰立刻红了眼眶。果然印证了她的猜测，爷爷对姨奶奶没有说出口的遗憾，全默默体现在这本书里了。她如果猜的没错，爷爷早就发现了姨奶奶这本书，他们彼此未说出口的情谊和挽留，在姨奶奶走后，便被收到了这本书里。他没有再把这本书还回图书馆，兴许做了挂失，小心翼翼收藏了一辈子。 许穆驰往后翻着，在后半部分找到了舒黎知曾说过的书签。那是少女时代的舒黎知最婉转的心思，书签做的十分别致，剪裁的颇有剪纸艺术的意味，中间菱形的镂空，花费了一番心思，还有她手绘上去的兰花，因为岁月的缘故有些褪色，但依稀能够辨别想象出当时的精致。书签上面是娟秀的小楷“万一禅关砉然破，美人如玉剑如虹，法史系黎知”。 “姨奶奶！”许穆驰自言自语，这张书签是少女时代的舒黎知深藏的爱慕，舒黎知同她说过的那些话，聊到的那些遗憾，像是时代和时代间的交错，又映落在她和尹硕的身上。她从未想过，自己和尹硕还有这样冥冥之中的关联，她终于明白舒黎知劝解过的那些话，全藏着和她爷爷深深的遗憾，她不想让他们再继续这样的遗憾。 许穆驰又翻到目录，查找他们都念过的那首诗，她当时的记忆里爷爷是抄写过这首诗的，但写在本子上还是纸上记忆已经十分模糊，书上似乎也是有字的。 她小心地翻到那一页，泪水即刻模糊了双眼。 那一页上果然是有爷爷的字迹的。她幼时早已见过，只是少不更事，哪里会记得懂得。 “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菶菶萋萋，雍雍喈喈”，他们都念过的诗句，在这句的旁边，爷爷写了四个字“吾爱楠知”。 “吾爱楠知”，短短四字，是注释，也是告别，坚韧飘逸，却不洒脱。 她终于理解爷爷为何要将自己的名字从许璟楠改成许楠知了。吾爱楠知，楠是他自己，知，是姨奶奶，吾爱楠知，即使这辈子不能在一起，也终于在名字上永远地排在一起，这是对他们这场遗憾而终的暗恋最好的纪念吧。 又或许“吾爱楠知”，也是“吾爱难知”，这场爱恋，也再难以让对方知晓了。 许穆驰拿着爷爷的书直接赶往雅州机场，从颂城到雅州的机场需要4个小时，他们是上午9点的飞机，6点就要到机场办理托运，她赶过去应该还有时间。 爷爷的字，姨奶奶的书签，被她捧在手里，她不想先拍照片传给舒黎知看，她要将这珍藏快大半个世纪的书亲手交到舒黎知的手中，由她亲手送到，让他们亲自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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