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和它也玩?”敢敢指着大狗,跃跃欲试道。 银霁谨慎地审视一番,否决了这个提议:“它眼睛是红的。” “对哦……” 银霁想起动画片里那些声东击西的桥段:“你引开它,我先跑?” “那、那它会咬你。” “不,你应该说:‘它会咬我’。我帮你叫医生。” 敢敢脸色发白:“我不想打针……” “那我们等它眼睛变绿了,再跑。” “什么时候变绿?” 银霁回想着十字路口的交通信号灯:“先变成黄的,从10开始,到0就变绿了。” 两人齐声数了十个数,大狗非但眼睛没变色,还站起来,抖抖身子,朝他们发出低吼。 “我们回去找刘老师!”被这么一吓,银霁暂时忘了已知的恐惧。 敢敢的胆量却在此时被激了出来:“不行,都走到这里了,我站你后面。” 银霁没搞懂谁站谁后面,就看他冲到前面威胁大狗:“敢咬我,你就没有肉骨头吃。” 大狗才比两个孩子矮半个头,我是说,四脚着地的情况下。听此话,它轻蔑地打个喷嚏,朝他们的方向踱过去,绳子逐渐绷紧了。 敢敢瑟瑟发抖,却还是顽强地顶在前线,和狗讲道理:“你!你怎么还生气了?” 银霁尚且没掌握到让狗消气的知识,又拉不动敢敢去找刘老师,只好想别的法子。她左看右看,透过仓库油乎乎的玻璃窗,发现墙上挂着两把菜刀。 “元皓牗,那里有刀子。我们打破窗户、拿出刀子,把大狗的头剁下来,它就不咬人了。” 敢敢回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他应该是不赞成这套方案的,又发现大狗已经盯上他了,他往左走,大狗往左走;他往右走,大狗先跳到右边把路堵上了。 情况不妙,敢敢采取了第一版方案,低声道:“我引开它,你先跑。” 他往左走到极限,大狗紧紧跟随,道路空出一大块,银霁还没反应过来,被他扯了一把。 “快跑!” 银霁应声迈开腿,绕着大狗拼命跑到远处,出了一身冷汗。 然而大狗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敢敢身上,完全没搭理她。 银霁站在安全的地方,急得跺脚:“你快跑啊!” 敢敢和大狗对峙着,大狗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声音,无论银霁怎么拍手、大喊,都无法吸引它的注意力。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这狗拴在仓库门口,它的主人一定是食堂大爷。朝着门的方向,她喊道:“肖爷爷!肖爷爷!您出来啦!” 这狗是极通人性的,听到主人的名字,立即转个身看向银霁。趁此机会,敢敢急忙逃走,大狗反应比他更快,在他跑过右边墙根时,猛地蹿上去,就差那么几厘米,头就拱到他了。 敢敢吓得魂飞魄散,一口气跑到大门外,等银霁走到的时候,他正躲在家长怀里哇哇大哭。 “姥爷!有狗、大坏狗!好可怕啊哇哇哇!” 敢敢姥爷手忙脚乱地哄孩子:“哪里的狗?姥爷帮你打回去。” 作势要把他抱回巷子里。敢敢死命拉住他:“我不想再看到它了!” 妈妈瞟一眼情绪稳定的女儿,料定不是什么大事,便没多问。敢敢姥爷把眼泪鼻涕糊在一起的小孩塞进车里,小声朝同事抱怨:“感情太丰富了,都是他妈妈惯的,没办法。” 妈妈笑着说:“孩子嘛,都这样。” 敢敢家的车开过去。透过车窗玻璃,银霁看到,刚才的盖世英雄此刻正呆坐在儿童椅上,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在吃零食。 她觉得好孩子要诚实:“妈妈,是元皓牗把狗引开的。” “哦,是么。”妈妈跨上小电驴,兴致缺缺地敷衍道。
第3章 战胜滑梯 银霁觉得,元皓牗的姥爷说得不对。 他妈妈才不会惯着他,要是碰到这种情况,肯定要把孩子推回小巷,叫他重新面对大狗的,几万吨的眼泪鼻涕都打动不了她。要是敢敢退缩了,她还会大声嘲笑: “你就被这东西吓破了胆?绳子还拴着呐!” 有一天放学,楼冠京医生来接孩子,看到敢敢一个人在大滑梯下面徘徊。 “怎么了?” “妈妈,我想玩那个!” “去玩啊,现在又没人。” “可是老师不让我们玩……” 就在两周前,大滑梯上出过事。有个学前班的小朋友滑到一半摔了下来,哭得可惨,好久都没来上学,打那之后,大滑梯就积灰了,谁敢上去玩?小孩只消多看它一眼,家长都要恐吓 “抓你去打针”的。如果是银霁的爸爸,他倒不走恐吓流,他只会紧张且可怜地絮叨:“你还小……再长大点……爸爸就你一个崽……要是大家都去玩,你才可以……” 就算没出这个事,中班和小班的孩子身高不够,老师们平时都不准他们进入东活动场,留给他们的有毛毛虫管道和轮胎秋千,秋千只有两个,银霁把脚伸直,轻松撑住地面,谁都别想推动她,五分钟后换人,一般等到放学都不一定轮得到她。 楼医生点点头:“那没办法,咱们听老师的话吧。” 敢敢又怕,又舍不得走。楼医生怂恿他:“老师都下班了,反正你就坏这一回,要是他们发现了,在你的脸被看到之前,我赶紧把你藏进大衣里逃跑,不就没事啦?” 楼医生的风衣的确很长,可敢敢害怕的哪里只是老师。他抓着栏杆,一级一级地爬上那个全园孩子的梦想、树屋涂装的三层滑梯,在长长的树皮回廊中消失了一阵儿,从入口处探出一个头来,往下一看,吓得缩回去。 “好高呀!” “是啊,在上面看到的风景,和下面完全不一样吧?” 敢敢责怪她:“干嘛不早说?” 楼医生仰天大笑。 “算了,你这么害怕,不如趁早下来。” “谁怕了!” 激将法很有用,敢敢虽然腿软,还是扶着围栏勉强站了起来。不过胆量只够他撑到这了,漫长的、陡峭的滑梯近在眼前,他半步都走不动。 楼医生又等了他一会,催促道:“犹豫什么呢,闭着眼睛一口气滑下来,也就几秒钟的事。实在不行,还可以从旁边的楼梯爬回来嘛,没人会笑你的,像这样卡在半路算什么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白白浪费时间,晚饭还要不要吃啦?” 躲在一旁看热闹的银霁心想,首先,在你面前,“没人会笑你”这事儿存疑。 年幼的敢敢可能也是这么想的。他才来世上几年,何曾遇见过这种进退维谷的境况,又怕又急,嘴一瘪,哭了起来。 而楼医生只是抱臂站在滑梯下面,等着儿子自己做出判断。 为了加速这个进程,她试着引入场外信息: “小乖是不会跟胆小鬼结婚的。” 银霁心头一紧。 敢敢迷茫地吸着鼻涕:“谁是小乖?” 情感攻势行不通,楼医生选择画大饼。 “水上乐园的滑梯更高,要是你能征服这个滑梯,下回我就带你去大人的泳池玩。” 她的语气仿佛水上乐园的身高限制都听她的,但孩子最相信的就是妈妈。被许了这个好处,敢敢一咬牙,奔赴战场前,留下豪言壮语:“妈妈,在下面接着我!” 楼医生想了想,迈步走到滑梯边,张开双臂,防止敢敢和学前班的小朋友一样滑到一半摔下来。 因此,敢敢只能独自面对滑梯的末路了。他在入口处小心翼翼地东挪西挪,调整成最保险的趴姿,双手抓住头顶的栏杆,屁股朝外蹲下,颤颤巍巍伸出一条腿,靠感觉探索着边缘——他错估了自己的手劲,很快就抓不住了,脚底一滑,就像一只摔倒在冰面上的企鹅,肚皮朝下、打着转溜了下去。 楼医生看到这一幕,高兴地说:“走你!”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敢敢还没反应过来,这个旅程就结束了。他愣愣地趴在滑梯尾巴上,呆怔了好几秒,抽动着鼻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楼医生蹲下身,捡起崽,拍拍他身上的灰。“看,你帮老师把滑梯擦得一干二净,真是个好孩子!” 敢敢一听,哭得更大声了。楼医生把小孩藏进大衣里,故意跟门卫说:“哪有孩子哭?别是听错了。”风衣下面,短短长长四条腿走出了幼儿园大门。 银霁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楼医生去世了。 *** 中班读到一半,银霁的父母从爷爷家搬进新房子,银霁也跟着转到别的幼儿园。楼医生的死讯还是妈妈从单位里听来的。过了差不多半年,爸爸妈妈参加了她的追悼会。 回家后,爸爸惋惜着:“这么个博士生,好端端的非要跑去援非,当初听她爸的多好,留在本地少赚点罢了,起码不会在大街上……那边的人有持枪权呢,开玩笑。” “就是呀,孩子还那么小,将来……” 元皓牗一定很伤心吧。 放暑假,银霁的姑姑回来了,接一家子去水上乐园玩。 到了姑姑家小区门口,银霁张开双臂奔向她:“小梅姑姑!小梅姑姑!” 小梅姑姑抱起她转了好几圈:“哎呦,乖宝!姑姑给你买了新泳装,七星瓢虫的,跟你的书包、文具是一套,到了那咱们换上看看?” 大伯一家也走上前来。小梅姑姑和他们打了招呼,塞给银礼承一个零食大礼包。 兄妹三个携家带口上了中巴车。银霁小声和妈妈抱怨:“银礼承吵死了。”妈妈带她坐窗边,那里看不到车载电视。 车辆启动前,银礼承忽然说要上厕所。等待期间,银霁无所事事地撑着头看窗外,只见一队小孩蹦蹦跳跳地走进了小区大门。 打头的那个有些眼熟。银霁开了窗户,头伸出窗外,热浪把他们的讲话声送进她耳朵里。 “晒死了,去谁家里玩啊?” “不知道。韩笑,你决定吧。” “我想去玩健身器材!” “走喽——” 银霁盯着的那个人始终没回头。他的后脑勺剃得只剩毛茬,没有辫子。应该不是。 “怎么了?”妈妈问。 “银礼承刚刚拉车上了吧?好臭。”
第4章 解决跟踪者上 小梅姑姑待了几天就回去了,她工作忙。银礼承仰着脖子问她:“你什么时候给我带个嘟父回来?”一看就是大人教的,摇摇车也没坐到位,亲属关系词都说不称头。 “等狗舔完了面再说。” “哪里有狗?” “我知道,是《西游记》里的狗!”银霁抢答,小梅姑姑笑着摸摸她的头。 爷爷说,放假了,孩子没人管,不如在他家里吃睡。银礼承本来就住爷爷家,只有银霁一个人需要搬过去。 银霁觉得,暑假提前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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