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鹭知的级花身份常被提起,与此同时,所有人都忘了她还是1x届学生会的副会长。副会长事务繁忙,主要负责一些宣传工作,开学不到半年,她就做得驾轻就熟,一点生涩感都没有,就比如刚才,寥寥数语,就能在准确传达信息的基础上不着痕迹地把人架高,使得听者即便知道了事情的本质是对“面子工程”的补救措施,所谓的“畅谈”也并不存在,却还是能感受到自己的不可替代性,从而心甘情愿为学校所利用。 此外,她最近应该是在连轴转,在楼道昏黄的灯光下,也能看出眼下有点黑。即便如此,她还能一边上楼一边说话不带气喘,这是银霁一辈子都办不到的事。 到了目的地——顶层的校长办公室,校长他老人家不在,造型简朴的红木沙发上坐着其余被选中的“受访者”,几张纸摆在色调昏暗的根雕茶几上。 余弦看到她们进来,欢快地挥挥手。 “时间紧迫,我只好先斩后奏,跟副会长推荐了你,你不会生气吧?作为补偿,你那份口播稿子我已经替你润色好啦!” 跟他一起在司老师的办公室接受囚徒困境考验,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余弦身旁一个戴着眼镜、皮肤白净、斯斯文文的女生紧张地说:“背是背下来了,就怕到时候摄像机一开,大脑一片空白。” “不要紧!”余弦给她出主意,“我先把稿子传进手机里,你看,字体调这——么大,明天站在摄像机后面,给你当人肉提词器。” “不行不行,录像的时候眼睛一直往旁边瞟,看着更不自然。” “没事,你背多少是多少,又不是直播,视频是可以剪辑的。”敖鹭知瞪了余弦一眼,回头向银霁介绍斯文女生,“这是我们班的江月年。” 江月年站起来跟她握手,细声细气道:“你好你好。” “幸会幸会。” “二位……可以不要这么商务吗?” “好了,高一的受访者都到齐了,我先给大家说说注意事项。” 敖鹭知看余弦的稿子也背好了,正闲着,便支使他去倒水。 银霁后知后觉,脑子里有个刘心窈在惊叹:“级花和级草同框了?嗑起来嗑起来。” 余弦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站在窗边,朝她们抱怨:“纸杯上午就用完了,哪还有存货?我可不敢在这乱翻。” “你的九点钟方向,抬脑壳看看,立柜里面就有。” “锁上了?” “钥匙不就插在上面吗,动动手拧一下啊大少爷。” “什么,这、这玩意儿是钥匙?” 余弦拉开上面的柜门,不慎用力过猛,柜子里“哗啦啦”掉出一大堆东西来。 “对不起啊姜校长我不是故意的监控都帮我记录下来啦!!”他一边碎碎念,一边笨手笨脚地试图去接,结果是差点被雪崩的纸杯和抽纸淹死。江月年看不下去,摇着头上去帮他。 两人很快整理好了,余弦趴在地上,从办公桌底下薅出一个药瓶,拿在手里“嚓嚓”地晃了两晃:“速效救心丸?这种药不是应该随身带着吗,怎么囤在办公室里?” “随身带的有可能吃完,心脏病人的日常活动场所都应该备着药,有没有点常识啊你!” 没错,哮喘病人也是这么干的。 对着余弦,敖鹭知总是恶声恶气,结合在食堂里听到的墙脚,银霁猜想,这是因为学生会和(1)班的人被提前年检折磨得不成人样,而她又和余弦比较熟,在他面前比较敢于展示真实的情绪。 回想起来,即便形成了追与逃的局势,她对元皓牗的态度也说不上好……如果银霁也是男生就好了,虽然离敖鹭知的圈子有点远,但她大多数情况下能做到以礼待人,乌纱帽被抢了也不咬人,追起来体验会好很多。 余弦也是好脾气,完全不像那个没礼貌的东西湖王子一样硬碰硬,笑眯眯地把尚未开封的速效救心丸摆在办公桌上,这样一来,校长“伸手就能够到”。 “你可少咒别人了。”敖鹭知还是不满意,没点好脸色,“行了,倒完水过来开会。” 代表高一颜值天花板的两个人又同框了。银霁产生了一个突如其来的想法——敖鹭知那个“不正常”的相亲对象,该不会指的就是余弦吧?
第50章 行刑官 晚上到家,银霁点开微信一看,“快乐学习讨论组”的新消息99+,是黄思诚也被拉进来了。 她尝试了几次,实在插不上话,只得作罢,把手机放在枕边,正要睡去,忽然,语音通话提示音响了起来。 这个时间,一般是来自家人的例行问候,银霁闭着眼用快捷键接起来,调整出8岁小女孩撒娇的口吻:“还没睡呀,妈妈!” 对面寂静了一阵,复又响起熟悉的衣料摩擦声,证明网络没断线。 “是我。” “……班长啊。” 尴尬到头皮发麻。 银霁想象着那件黑外套穿在他身上的样子,音调比刚才降了起码五度:“你那冲锋衣是借来的?” “啊。” “……” “今天的汇报呢?” 讨论组那万丈高楼,日理万机的班长自然是没时间爬的。 银霁深吸一口气,尽力平复情绪、精简语句:“我回家洗完澡就直接躺床上了,你要问和谁在一起,也就是在门口遇到了邻居,打了声招呼,具体时间点没注意看。” “从学校到家花了20分钟?” “是啊。” “你是坐91x路回家?那不是慢车吗?” “慢车怎么了,欲速则不达呵呵呵。” 其实银霁可以乘地铁,到家也是两站,地铁口还挨着小区,位置上更方便,可是连通这两站的线路算得上A市中轴线,她不想和科技园、金融港下班的社畜们挤沙丁鱼罐头,宁愿下了公交车多走两步。 另一头传来纸笔摩擦声:“你的邻居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在做笔录?” “没,我在背单词。” “真的吗?我不信。” “开视频?” “……算了。” “描述一下你的邻居。还有,报告你和他的谈话内容。现在,now,as soon as possible。”元皓牗的口气像在对一个简陋的AI发出指令。 “你就是靠这句英语考上二中的?” “差不多,中考前突击背了一堆类似句式,too hard to 回忆起来 so far。” 什么句式杂糅,怪不得现在只能考二十几分。 “比我高,比我胖,年纪比我大,孩子上小学,买了几瓶酱油醋回来,我问是不是附近的超市清仓打折,她有点不耐烦,说不是的,家里急用。我推测他们家有人刚下高铁、大巴什么的,要在家里开火做饭。” “你跟这个男的说出了你的推测?” “没有。”银霁听出他的意图,选择不予理会,故意模糊邻居的性别:“他们一家子很少在家里做饭,我搬来之后几乎没在隔壁闻到油烟味。这个点,不少餐厅都没打烊,所以来者很有可能是父母辈的,舍不得在外面吃。” 要不要配合的决定权明明掌握在自己手上,别人随口一问,她竟不由自主地解释了一大通,银霁也搞不懂自己是怎么了,越想越气,忍不住人身攻击起来:“你真的挺没礼貌的。” “我怎么就没礼貌了?” 回顾他的种种行为,任谁都能找出大量罪状,首先是对社会危害性最大的一条:“你浪费粮食。” “这个我也没办法,非主观不礼貌。” “你还拿卫生巾当鞋垫!” 奇妙的是,电话那头,元皓牗的音质变得明亮了些,透着被提醒后想起什么的意味:“哦……对!知道了。还有呢?” “你……”是一个狗男人,“非人类。” 全盛时期脚踏过2+N条船,还好意思在女生面前装蒜,搁这玩什么行刑官与缓刑犯的游戏呢!在学校就该给他两嘴巴,叫他滚起走。 元皓牗当然不知道自己被卖了,以为话题还在鞋垫上:“哈?军训那会我们全班都用那个东西垫鞋子,这也算非人类?” “懒得跟你扯了。这次汇报算我通过吗?” “你要睡了?” “有意见?” “那你先切。” 他小心地避免使用“挂”这类字眼。银霁注意到这个,马上把同情心的靶子挪开50米、任凭子弹打空,以毫秒为计,直接关机。 *** 花了半节早自习,受访者的录像工作就完成了。江月年还是谦虚了,她是三个人中唯一没有打过磕巴的。 回到教室,韩笑(自以为)不着痕迹地打听了余弦的事,听完怅然道:“如果我也参加过演讲比赛就好了。” 银霁心想,不,那还不够,你得先被他陷害一次才能得到这个机会,不如不要。 “一剂。” 身后传来含糊的呼唤声,敛起戾气回头看去,元皓牗从桌洞里掏出一包东西丢给她。 “还给你。” 自打转来这个班,银霁的接球能力得到了长足进步,稳稳接过来才看清,这是一包夜用卫生巾,刚好是上回借给他当鞋垫的那个牌子。 ……班长的桌洞里还真是什么都有呢。 他旁边有人看到这一幕,大惊失色:“等下,是我没睡醒还是世界疯了?元啊,你也来大姨妈?” “是的。” “恭喜恭喜,你可以生孩子了。” “没那么容易,我还是童男之身。” “别急,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身边的人指指他松松垮垮的细领带。懂穿搭的一看便知,就连它耷拉的角度都是精心设计过的。 刘心窈的兴趣则在银霁身上:“我也发现了,你的名字念快了很容易变成‘一剂’,该不会是医学世家的谐音取名法吧!一剂……是一剂什么药呢?” “巴比妥酸盐、肌肉松弛剂,最后是氯化钾。” “你还真想过这个问题呀?而且,这不是三剂吗?” “不,这是一个疗程。” “真的吗,听起来不是很常规的样子,氯化钾能治什么病啊?” “治人渣,药到病除。” 既然人渣本人都在反思礼貌问题,银霁也不便进行一些流于表面的批判。 人与人之间的交流讲究中正平和、在没必要的客气中包藏祸心,于是,大多数人都无法意识到自身的缺陷,正如元勋,就连最亲近的家人都舍不得跟他说实话,直接导致他的下厨热情持续高涨,晚自习前,神奇的保温桶又出现了。值得庆幸的是,比起昨天,教室里的人数显著减少。 元皓牗已经熟练掌握了祸水东引的技巧,看银霁还窝在原地,非常热(e)情(du)地主动邀请她品尝新菜式。 银霁展示了约定俗成的客气,谁知元皓牗像个外宾,忽视她的潜台词,撒丫子逃离中庸之道,马不停蹄把冒着绿光的菜统统倒进她的自热米饭里:“快,难得有人爱吃我爸弄的东西,那就全部交给你来解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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