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不想让她知道的往事,他得牢牢地封在罐子里,周围雇一圈黑衣保镖看住它。 这幅样子实在有些可怜,银霁不由得把戳破的时间点一拖再拖。 “刚刚你开会时没有见到敖鹭知?” “没来得及说话,而且……你懂吧。” “懂。”银霁不想看他浪费粮食,装傻道:“她还说,这两天就要迎接领导了,她今天事情很多,没空跟我们去篮球场见面。 元皓牗松了口气。 “不行。”他低头发着微信,“一会等她来学校,我再单独找她说说。” 原来没拉黑啊。银霁也松了口气。 *** 趁大家都在午休,两个行动受限的高存在感出去解决了他们之间的矛盾,势如破竹地……可能吧,具体情况银霁不清楚,只知道十分钟不到,元皓牗就神清气爽地回来了。真是好命。 在这个过程中,银霁回教室查看了上午那些遗留信息,没什么出人意料的,一是在追问为什么押“不能”,二是邀请她放学一起回家,姿态有些东拉西扯失败后的小心翼翼……你说他明明这么好命,何必呢。 等他回来,银霁想了一会才给出答复:“因为我们没有庄家,同样的赌注押到人少那一方,一旦赢了,能分得更多收益。不过事后我想了下,应该两边都下注,反正也没有硬性规定。” 对面秒回:“你还真当生意做了??” 不用回头都知道他在翻白眼。 这样算是拿捏住了吗?只要他敢信,她就敢编。 与此同时,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是敖鹭知主动给银霁发来消息:“在午休吗?我们下午要布置会场,到时候恐怕不方便回消息,你还有什么问题,不妨现在就说。” 难道是势如破竹的谈话刺激到了她?银霁这才看了一眼生闷气到脸颊鼓起的那位,可以,有点本事的。 还是不要恶意揣测了,先从简单的寒暄开始吧。 “令堂大人身体还健朗吗?” 打完这行字,银霁读了两遍,冷汗又下来了。怎么这么像骂人呢? 还不如开门见山:“来了来了。我想知道你的妈妈是什么时候把工作重心转移到A市的?” “15年左右。” 她是真的很有分寸,只回答,不追问。 但银霁不是个好人,总想把耳朵伸到不该伸的地方去:“她也认为内陆城市更安全,对吧?” “嗯。” “那你们觉得,十年内会打仗吗?” 想了想,这句话她也删掉了。问也白问,这种事情怎么会让小老百姓知道呢? 敖鹭知不追问,但她忍不住判断动机:“你最近是不是总爱看那些公知的微博?” “哈哈哈,睡不着就想翻翻,找点作文素材。” “嗯,学习他们煽动性的写作技巧就好,不要为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杞人忧天。” “明白了。” 反正是打字,不用想着怎么转折,银霁猛打方向盘,急转弯到下一个问题: “你知道千禧年的附中考生失踪案吗?” “我知道。不存在,纯属造谣。” 她的短句连用彰显了笃定,银霁不便打探更多。 “还有一件事我想找你帮忙。你在教导主任和校长那边都是说得上话的,而且你一定会理解我的做法。” “你讲。” “就是,选科之后有没有办法把我跟元皓牗分到一个班?我们两个都选物化生,年级排名也好说,我不想去火箭班。”
第88章 Happily ever after? “可以。” 银霁就是现场打瞌睡也不敢梦到她照直收获了这两个字。 大人威武……说实话,她只是在旁敲侧击地回答“你决定了吗”这个问题,打一个时间差,以便模糊焦点,还要坏心眼地假装她没有这层意思。至于问题本身,本以为敖鹭知会不愿意,或者没那个权柄,最多她得到一句嘴上的客气——譬如“我试试看”这类托辞——谁知,两重目的一下子都达到了。 都到这份上了,还是承认吧,万恶之源,其实是银霁命好。 表达过感谢后,回头看看不知自己被安排好了的元皓牗——正在闭目养神,让一个向日葵抱枕托住半张脸,脸颊上的肉集中推至颧骨顶点,眯起的眼睛都让它遮住了一部分。一般来说,我们会在气步枪这项运动中看到相同形状的脸颊肉。 银霁忍住了戳醒他的欲望。得了吧,忍得了一时忍不了一世,她昏了头,把新的情绪外包给敖鹭知: “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再次得到秒回:“喜欢啊。” “为什么呢?” “原因跟你一样。” “是吗,可……我自己都不太清楚是什么原因。” “很有趣啊,你不觉得吗?” 银霁不确定“有趣”是在描述一个人,还是一件事。 “那个,你听说过酒剑仙吗?我是说电视剧里的。”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跟他不一样。” 的确,她说过她不是某个机器的螺丝钉。 “接下来你会采取什么行动呢?” 敖鹭知没有正面回答,发表语录道:“我们的生活不是围绕着某种确定的未来展开的。” 银霁也想学着她酷起来:“没错,只不过我最讨厌事情失去控制的感觉。” “是吗?我倒觉得你最讨厌的是解题解不出来。” “不,我才没那么爱学习。” “不光是卷面上的题。我上回也说过,你处理任何事情的方式,好像都是假设与验证的周而复始,比起获得实质性的成果,这个永无止境的过程更让你乐此不疲,对吧?” “……求求你,一定要去搞学术啊!” “不好意思,是不是冒犯到你了?” “没有没有,我是说,你以后要是投身于心理学或社会学,一定会造福很多人,说不定还能开发出科学读心术什么的,抱个诺奖回来,月入百万……” “借你吉言。不过,我个人兴趣真不在这边。” 想起天台上消失的笑容,银霁鼓起勇气,试着逾越边界:“你还好吗?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敖鹭知却没理解她的意图,只当是一句迟来的寒暄:“没事,学生会人多,而且我们有老师帮忙,唯一的问题是大家都喜欢磨洋工。” 很遗憾,她们之间还是不能交心,甚至元皓牗的存在都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问题。另外,银霁也有她自己的罐子要守住,比如,她拿瓶盖上戳了洞、用黑色塑料袋包裹着的矿泉水瓶往吊灯上滋强效清洗剂,事后去食堂边的水池洗净一切,再把瓶身、塑料袋分别丢到两个不同位置的垃圾桶,而后喝了一天盖子上有孔的矿泉水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高一的副会长知道。 *** 车厢里挤满了人。流感季结束,加上年终的临近,饱满的精神回到了大部分乘客脸上。 银霁靠着扶手杆,元皓牗挤着银霁,抬头就能看见一只黑色的胳膊握着吊环,跟随车厢的摇晃,柔软的棉布在右耳上擦来擦去。在胳膊的丛林里,银霁觉得她像一头地铁里的牡鹿。 她扯了扯右角的拐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周末我们去看看你的猫吧?店主说有人愿意领养,但她一个人做不了决定。” 要不是有人群做支点,元皓牗都快困到站不住了,听到她的声音才勉强清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让双眼染上嫉妒:“什么我的猫,明明是你的猫。” “行行,我的猫。” “周末几点?”元皓牗收回银霁的右角,双手搓了搓脸。 “你想睡到下午也可以。” “不了,早上去吧。” “好。”只要暴躁老姐起得来。 “我也想起来一件事。”元皓牗微侧身,艰难地抽出被两个人夹在中间的书包,翻找一会,拿出一个红色的本子。 “给。” “这是什么?” “我仔细想过了,为什么我们之间不能好好聊天呢?除了你总爱敷衍我,还有一件事被我们忽略了:许多微妙的想法,口头上是表达不出来的,只有文字才能触及心灵,为了解决词不达意这个问题——我们来写交换日记吧!” 银霁震撼地接过日记本:“亏你想得出来!脱掉你那层男高的壳,其实里面还有一个初二女生,是吧?” “Maybe。今天先轮到你写,明天再换我。” “啧,真会给人派杂活。” ——霸占她清醒状态下的所有时间不说,还想入侵她的精神世界,好贪一个人啊。 本子前面有一页被撕掉的痕迹,看来不是特地买的日记本。银霁摸到封底的凹凸,翻过去一看,好家伙,省妇幼母婴记录本。 “你这是临时起意吧?” 元皓牗挠挠鼻子:“从我姑姥姥家里顺来的,不为别的,厚。” 他的姑姥姥应该就是楼爷爷的妹妹,银霁小心地把日记本放进书包,说道:“你知道吗,要不是你的姑姥姥来帮忙,我妈妈生我那天,连个产房都没有。” “还有这事?那你不得好好报答我!” “报答你报答你。” “就靠嘴说呀?” “哦,不然你把复习资料还给我?” “……不要。” “我都不惦记你的零食了哎。” “你还是惦记惦记吧,好不容易消费成大客户——在你转来之前,保质期的问题一直让我很头疼。” “元皓牗。” “什么事?我同你讲,没事不要叫我大名,很吓人的!” “好。班长,明天开始,你还是跟以前的朋友一起回家吧。” “为什么?我跟谁不都一样?”元皓牗的脸上堆满了真诚的不解。 “你不觉得我们待在一起的时间已经够久了吗?” “一点也不久,你要当高冷帝,在教室里都不怎么跟我说话的。” “好吧,当我没说。” “咦?”元皓牗哽了一下,“我还以为你要继续辩下去呢,你看我战斗姿态都摆出来了……” “省点力气吧,黄盖。” “几个意思?” “你都心甘情愿在反方向的地铁上浪费时间了,我何必打扰你的快乐呢。” 地铁门打开,下去一批人,上来新的一批,动荡了一小会,车厢内的乘客总数保持不变。地铁的门重新关上,吊环摇晃了起来。 元皓牗望着那些吊环,它们是无机物,不被观测,就意识不到晃动的发生。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基本上第一天就发现了。” “为什么现在才说?” “因为我也贪。” “不可能。你不会比我更贪。” 这也值得拿来比一比?心灵层面的猫爪在上原则吗? 说到猫爪,“你要是心里膈应,可以把牛奶扔了,我再重新给你买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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