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陌有心逗她,“我们演舞台剧的,观察力很重要。其实根本不需要这玩意,毕竟大家都长了眼睛。你最近喊他都直呼其名,他看你的眼神都和别人不一样。说实话,连我们家小孩都早看出你喜欢他了。” “有多早。” “你们刚认识那么早。” 见她又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苏浅陌拉了拉她的胳膊,“冷静点,也就是关系比较近的几个人看出来了。” 关系比较近,没有十个也有八个,生平第一次感觉人缘好也是种罪过。 鹿宁悠整个人呈现出灵魂不在家的呆滞。 苏浅陌继续说,“陆白瑜在剧里还是你CP,因戏生情什么的太多了,没什么创意,随便猜猜就猜到了。” “不对啊。”灵魂不在家的人说的话不太过脑,“你和一哥也是CP,也没见你们搞暧昧呢。” 一下子让苏浅陌窒息,营业主角CP也是工作的一环。 但就搞不动,戏里她尽力,戏外她鸡皮疙瘩尽不了力。 苏浅陌起身将她推出门外,“那些都不重要,重点是你的师父父,你的暧昧对象,你的CP夏池马上就要噶了。去把,勇敢的少女哟,带着全村的希望问问他,搞票大的不?” “我觉得他……” 任务过于艰巨,鹿宁悠还想挣扎下,被苏浅陌一句轻飘飘的话堵住,“所以,你两什么时候在一起?我家小孩和我家妹子都开盘下注了。” 这群人除了演戏时候靠谱,其他时候就…… 算了,先溜。 然后就有了三个大男人蹲墙角那幕。 现在她在迷茫的是,说完苏浅陌的提议,陆白瑜嘴边反倒翘起一抹弧度,带着浅浅的笑意。 很好看,很刺眼,很不知好歹。 就仿佛被写死的那位仁兄不是他本尊一样。 还能很有闲心地刷着手机玩儿。 鹿宁悠心里搓出火,出手捞下他的手机,翻转一看,这人竟然能有心情看一周后的飞机票。 “你还有心情看这个?不怕你助理看了,误会你要炒了他吗?” 陆白瑜垂眼,把手机重新捞了回来,“我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我助理。” 自从他助理知道剧本改动后,脸上不是挂满了惋惜之情,就是挂满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已经帮你挑选了一堆剧本。请你赶紧选一个好让公司约档期。两本三本也行,行程越满越好,戳瞎那些嫉妒之人的眼。” 回忆了下已经很满的行程表,陆白瑜就无语,自己是加入了什么拉磨的驴系列吗? 他助理抢了经纪人的活他找谁说理去。 看着他一脸风轻云淡,还在明目张胆走神,鹿宁悠嘴角就更不愉快地抿着。 有种皇上不急,她这个太监恨不得抢了国玺假传圣意也要去把事情闹大的冲动。 她手里捏着的塑料砖头都快掐坏了。 陆白瑜终于舍得放下他的手机,指了指砖头提醒,“下场的道具,放松,弄坏了道具老师会闹。” “你就准备这么算了?” 夹着尾巴做人了? “不然呢,又打不过。反倒是你们,一个两个都比我激动。” 无法想象“打不过”这种话从眼前的男人嘴里施施然冒出来,鹿宁悠停顿了下,“你是中邪了吗?” “没有。” “那就是鬼上身了。” “……” 陆白瑜转过来,正视她,“你又在激动什么?” 鹿宁悠忍了忍情绪,也觉得自己管得有点多,但就是忍不住,“因为就是我的不幸传染到你了,你凭什么遇到这种事!” 她的语气充满了肯定,但不是出于怨念,也不是对网上那些评论的憎恨。 就带这些不服气的“我已经接受了我的命运,但是现在命运怎么开始连我身边的人都不放过了”的那种感慨。 陆白瑜不明白她这种感慨从哪来的,她拿不幸说自己也不是一次两次,虽然不愿意,但已经打心底接受了这个撕不下来的狗皮膏药般的标签。 他皱了皱眉,神色冷了下来,“你是不是在擅自误会什么?” 陆白瑜脸上笑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股不羁的怒气在燃烧,“多大点事,就值得说自己不幸。” 语气比窗外的寒天雪地更缺温度。 鹿宁悠楞了下,仰头看着他额角都突出了块青筋。 是真的生气了。 第一次见他这样,先前激荡的情绪都不复存在,背脊僵硬,视线凝滞在他脸上。 “你可以去指责对方的过错,而不是大包大揽到自己身上。”陆白瑜漆黑的眼瞳盯了她几秒后,靠回椅子上,周身那股阴沉沉的压力被释放。 附加了个恨铁不成钢的叹气,“你这人就不能乐观点?” “乐观不了一点。”鹿宁悠很小声地嘟囔,“就是不公平,每次拍危险的镜头你都自己上,为了追求片子的质感都搞得一身伤,还有你那些徒弟,虽然师徒情谊时间不长,但大家都很认可你啊。结果呢,换来夏池的提前领盒饭。” 陆白瑜语气依旧淡然,“我很高兴你能为我着想,但我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海边之夜不是我的终点,仅仅是个起点。” 鹿宁悠没说话,就抱着臂看着他。 被她黑黝黝的视线盯着,陆白瑜挑眉,“在想什么?” “在想,你怎么能把放弃都说得这么坦荡又好听的?” “我这明明是嫌麻烦。“陆白瑜从鼻腔里漫出一声冷笑,”还舆论战?要我陪他们打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我有这时间还不如去我助理那挑个新剧本。” 这意气风发的言论很对味,但总觉得哪里无法接受。 忽而脑海里浮现起那张毫无作用的DNA鉴定报告,鹿宁悠突然直愣愣地问出了一句,“放弃也是被允许的吗?” 夕阳的剪影下,她一双杏眼乌溜溜地看着他,带着些期待与更多的紧张,仿佛他接下来的回答会影响她一辈子似的。 陆白瑜认真思考了下,在她认真的目光中答道:“适可而止并没有什么错,它也意味着新的开始。” 鹿宁悠明显在困惑,咬着唇,想了很久,“也有那种不能放弃的情况,说穿了放弃就是种逃避。” 在抗拒他的观点。 “有句话叫金子总会发光的,很俗,但就是这么个意思。” “说穿了就是困难总比方法多。” “有时候,放弃需要更多的勇气。人生路那么长,干嘛只盯着眼下。” “小鸡汤来了。” “让该过去的过去,走错了方向,停下来,也是智慧。” “林先生语录是吧,我感觉你快编不出什么了。” “……” 没法聊。 陆白瑜垂下眼,面无表情地问,“你到底想听什么?”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听什么。 就是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坚持被否定了一样,又隐约觉得他可能说的是对的。 不想承认罢了。 陆白瑜看她垂着个头,保持着僵硬的姿势良久,一副陷入灵魂拷问的鬼样子。 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幽幽地说,“你不觉得,现在我才是应该陷入沉默的那个人?突然被通知领盒饭,我也是有情绪的,谢谢。” 嘴上这么说着,语气倒是和沉重扯不上太大关系。 在这种莫名轻松的氛围里,被他说服了,多大事,有空EMO,不如换条路,继续往上走。 就像清风拂不动山岗,乌云终会迎来破晓。 不就是个夏池,区区一个配角,未来他可以挑战更多喜欢的角色。 她毫不怀疑,这样的他会带着炙热的光,在黑夜里升起太阳。 看着她的眼睛像经历死而复生后一点点变亮,陆白瑜轻笑了声,“所以,我可以把你刚才的行为当做心疼我吗?” “心疼你做什么?可怜的人才需要心疼,你哪里可怜了?”鹿宁悠嘴硬了下,“我是心疼我自己,在你领盒饭后,我这个小跟班也要跟着下线。这么来看的话,片酬也会减少吧。说不定回去,我哥还要逮着这点嘲笑我。” “怨念这么大,这才是你气冲冲跑来问我的原因?” “对。” “……你是不是有点没良心?” “有的,要看人。” “……” 陆白瑜在思考他不如还是EMO下算了,此时此刻他特别想说,心疼我下有这么难? 可惜这招已经用过了,对着铁石心肠的女人没用。 下次应该考虑直接把她腿打折,强硬点带回家算了。 嗯。 就当是疯了,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对于她,从未考虑过放弃两个字。
第51章 他的暮色人间 拍摄地址选在集市的偏僻一角。 郭导和几位编剧交流完, 来到现场对刚搭建完成的摄影棚不满意,直接让人拆了重来。 时间紧张,道具组的人提着设备来回奔走, 个个凌波微步大成有了残影,离练就低空飞行也只剩下基因限制。 几位主演又补了一次妆造, 灰色的云朵下沉,海鸟鸣叫着飞跃海面。郭云庭终于等来了他要的暮色人间。 山河已秋,英雄末日。 属于陆白瑜的最后一场戏开拍。 回到安全屋的夏池收到了条短信,他揽过夏添, 随意地在她额见落下一吻, “带着其他人去找找乐子, 今晚可是值得庆祝的一夜。” 夏添点头,走到一半停下,“那你呢?” “清理下垃圾, 就马上过来。”夏池挑眉一笑, 漫不经心地勾上门,转而向登上楼顶的阶梯。 来到顶楼, 他脸上不再有多余的情绪,风雨欲来的平静。 蓦然, 夏池对着看似空无一人的天台喊了声,“顾叔,来我这里做客怎么都不走正门?” 坐在光影交界线顾家老爷子换了个坐姿,才让人发现他的位置。 这位是顾景天的爷爷,顾元龙。 一身休闲装扮,脚上是一双再普通不过的黑色布鞋。身形消瘦, 鬓角夹杂了好些银丝,手扶着的木制拐杖雕刻着条腾云的金龙。 他没有回头, 苍老的眼眸只微微一动,无形的威压犹如毒蛇般渗入阴影中。 祖上世代行医,荤素不忌,什么白的黑的,只要有钱赚的生意他都接。左侧高高耸立的摩登大楼贴着的,售卖着的,都是他顾氏的标。 他拐杖点地,墙后走出两个男人,一声不吭举枪对准了夏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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