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冷啊,快进去吧。”,他搂着陈念往店里走。 “冷啊!我从小到大最怕冬天了,湿冷往骨头缝里钻。学校真的好抠门,死活不肯给老校区装空调。我寝室在顶楼,一夜下来被窝还是透心凉。啊!总算放寒假了!还是家里舒服,有空调,还有一米八的大床。” “你这就是大小姐脾性。”他耐心听她抱怨完,轻声笑道。 “怎么大小姐了?”陈念撇过脸和他对视,想要掰扯。 “我们忙起来都在实验室打地铺,我的那些学姐们都特别能吃苦。”韩志帮她拉好座椅,手在她双肩重重按下,“这要换成你,不得哭着打电话喊爸妈接你回家?” 「特别能吃苦」这五个字让陈念有点反感,像是什么非继承不可的优良品质。 “我也可以啊。而且人如果有不用吃苦的选择,为什么要执着于让自己吃苦?” 火锅店的灯笼光线昏暗,照不清对方脸上的所有表情。 韩志低头点菜,好半天才敷衍道,“你说的都对。” 寒假期间的火锅店不如往常热闹。陈念窝在角落,目光扫过一排排空座椅,彻底失了谈天的兴致。店老板兴许是为了省钱,只开了前厅的空调;陈念有点冷,又将搭在椅背的外套重新穿上。 韩志点完菜,刷着手机;终在一刻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个黑色白丝带的小礼盒,“看看喜欢吗?” 打开一看,是她最爱的那款珍珠手链的类似款。陈念原本气鼓鼓的心被戳了一下;“喜欢。” “喜欢就好,之前那个丢了,你念叨很久。”丢的那条是韩志送她的第一份生日礼物,颇有纪念意义。 “你怎么知道季节款出了这个的?我最近忙的都没关注这些。”陈念左看右看,眉眼舒展。 “实验室同事聊天说起来,我一看和你丢的一样,赶紧去买。还好剩最后一个被我抢到。” “还是有那么一点不一样的,这个logo挂坠大一点。但是我很喜欢,谢谢你。” 话语间锅开始沸腾,蒸腾的热气熏红了脸颊,暖了空气。陈念笑眯起眼,终于肯打开话匣子,吐露最近大大小小的事情。韩志静静地听,边听边帮她烫好她爱吃的蟹柳、牛肉卷和虾滑。 陈念最擅长自我攻略,生气来得快,消得也快。和韩志在一起这么久,两人很少真正急赤白脸吵架,如白开水一般寡淡。可白开水健康啊,也喝不腻。 至少陈念是这么认为的。 ===== 第二天清晨,陈念是在老陈的叫喊声里醒来的。 “起来吃生煎!都几点了。” “是啊,才几点!我要睡觉!”她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她彻底醒来时已近正午,家里空空荡荡,茶几上压了一张老陈留的纸条,「我去院里开期末总结会。生煎在锅里,自己热一下;餐桌上还有豆浆,倒碗里放微波炉加热了再喝,别喝冷的。」 啰里八嗦,陈念撇撇嘴把纸条扔一边,端起豆浆灌了一大口。她慢悠悠吃完生煎,刚收拾好碗筷,电话就响了。 “组撒呢?我刚睡醒看到你信息,出来逛街?最近表现优异,我提前放假了哈哈哈。” “好啊,最近忙的都没空买冬装,过年的衣服还没着落呢,恒隆走一个?” “好嘞。” 临近春节,街上冷清许多。唯有光明坉门口依旧排着长笼,展示柜里的熏鱼、酱鸭、八宝辣酱都是记忆里专属过年的味道。 陈念和林依有阵子没见,腻歪劲上来,互相抢话说,生怕落了下风。 林依头戴一顶黑色呢绒贝雷帽,微卷的发梢散落在肩膀,妆容格外精致;可那双大眼睛下面的黑眼圈也挺显眼。 陈念有点心疼,“何苦呢,非要挑忙季实习,这不得一下老三岁。” “别说,求你!我今早起来照镜子也觉得自己老了三岁,还安慰说是幻觉。” “捯饬起来!至少要年轻个十岁。” “你是不知道我这俩月过的,夜里都跟修仙一样。” “我就不懂了,你一个实习生能派上多大用场要这么压榨。” 一提到工作,林依的精神头又上来了。“事情可多呢!对客户的账单,看银行的流水单,做一些基础的底稿。用我们高经Neo的话来说,是服务大众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哟,这下我们Neo起来了,是谁之前深更半夜总发信息说人家变态来着。”陈念揶揄道。 “那不是还不了解嘛,他人挺好的。”林依小声嘟囔着,垂下眼眸一脸心虚。 陈念来了兴致,打趣着, “哟,这是又爱上了?” 之所以加又,是因为林依从上大学到现在,身边的男人就没断过。那些和她一开始称兄道弟、妄想靠先发展友情再曲线救国的男同学们,终究没有逃过被拒绝的命运,一一阵亡。 可只有陈念知道,这些年真正走进过林依内心和生活的只有王明远;那个曾经风雨无阻,每天早上都会六点起床买好早饭,坐半小时地铁去她家楼下,并足足坚持了整个高中三年的王明远。 “哪跟哪呀,就觉得这人还行!年审所里人手不够,上周我跟同事一起给客户清点库存,你知道清点什么吗?猪!活的猪!”林依说话时表情丰富,加上各种肢体语言,戏剧效果拉满。 “我第一次数没经验,有个栏位里的母猪生了九个还是十个小猪,其中一只趁我不注意跳了出来,吓得我慌了神,胡乱跳脚。” “你确定你说的是真事?为什么要数猪?”陈念觉得是在听段子。 “猪属于生物资产呀。我骗你干嘛!”她语速极快,“长这么大,我哪和猪这么亲密接触过,吓得一通哇哇叫;又怕小猪乱跑,就试着抓它尾巴。猪跳我堵,猪跑我追。哎,总之就乱七八糟。” “Neo那会正在外面和客户参观基地,听到动静进来看到哇哇叫的我,和我脚边四处乱窜的小猪,二话不说就脱了西装,挽起袖子帮忙把猪抱回去。边抱还边说,别害怕,小猪调皮,总会遇到跳出来的。” “然后你就沦陷了?” “那倒没有,只是觉得穿着那么正式,平时不苟言笑的人突然手上抱着一只小猪...这个画面冲击力太强,有点喜感,顺带也让我把他看顺眼了一点...” 依照陈念对她的了解,她才不会这么容易就把一个讨厌的人看顺眼。 “你怎么实习都有这么多花边新闻?” “且,加班熬夜那么辛苦,还不允许我苦中作乐啊。” “...别急着长恋爱脑。” “大好青春不谈几场哭到心脏疼的恋爱多可惜啊!”林依忿忿不平,“你和韩志在我看来就不叫恋爱,顶多算聊得来的学习搭子。两人谈恋爱一起逛图书馆,书城,天天跟老夫老妻一样讨论学习,报备行程和工作。然后呢?结婚?过一样的日子?” 陈念瞧着林依那恨铁不成钢的样,咯咯笑出声,“还哭到心脏疼,至于吗?我和韩志这样很好,是我想要的恋爱关系。” 对方撇撇嘴,“你不懂。”说话间挑了件蓝灰色格子大衣走进试衣间。 陈念等在外面,翻着和韩志的对话框,一眼到底全是言简意赅的报备行程,好像是有点没劲。 “想什么呢?走啦。”林依在她面前晃晃手。 “不买?”陈念见她两手空空,有点新奇。 “贵,自从自己赚钱之后,我越变越抠。”林依压低声音,“等打折吧。” “哈哈。对了,晚上吃什么?附近新开了家日料。” “去我家?我妈正好想见你。” “好啊,正好当面谢谢阿姨。” 拿到offer这段时间,陈念开始有意无意地搜索一些职场心得。她越看心里越没底,骤然明白老邵当时为什么会发出那样的感叹。 「职场人设」,「人际关系」,「向上管理」,「期待管理」,每一个对她而言都是新名词。而今日逛街,林依对职场规则说的头头是道;陈念好学生心理作祟,愈发心急。 饭桌上林依妈妈跟她详细解释了公司对实习生的期待:细心、负责、认真是基本品质;其次眼里得有活,人机灵一点。 “我保证能高质高量完成工作任务。”陈念不自觉又想端正坐姿,表忠心。 “哈哈,完成工作和作业不一样。你慢慢就知道了。”林阿姨努努嘴,“多吃点菜,鲫鱼是昨天钓的。” 新老板外派期限暂定是两年,陈念唯一的顾虑是研三不一定有时间兼职实习。 “没事,实习时间可以协调,你放宽心。学校有抽不开身的活动安排,提前和Cindy报备。公司对实习生的要求没有那么高,也非常理解学生还是以学业为主。加油吧陈念,也祝贺你拿到人生的第一个实习!” 陈念吃下这颗定心丸,对未来的实习生活隐隐有了期待。 “再说了,从汇报架构上说,你的直属领导并不是蒋律而是Cindy,她工作能力很强,你跟她后面应该能学习不少东西。” “嗯嗯,谢谢阿姨。” 原来未来的老板叫蒋律,听起来真像夏女士事务所里某个古板律师的称号。
第4章 招财猫 年后第一天是陈念「翘首以盼」的工作日。 她上身丝绸衬衣搭配粉色针织衫,外面套了件卡其色风衣,脚蹬一双三厘米的小高跟。平日她习惯休闲运动风,这会对着镜子左照右照,总看不太习惯。 从公司到学校,地铁加步行满打满算四十分钟。 二月还没入春,寒风凛冽;陈念走在路上缩着脖子,没几分钟后,脚后跟磨出好几个水泡。她忍着疼,不敢放慢脚步,心里默念着 - “高跟鞋是每个女人逃不掉的脚铐。” 好不容易走到地铁站,站台口挤满了昏昏欲睡的上班族们;陈念被人前后夹击,寸步难移。这一路都如打仗一般,等终于抵达公司楼下,陈念只觉脱掉一层皮。 电梯叮一声响,时候尚早,办公区安静的只有零星几个脚步声。 明明已经正式入职,陈念心里却没多少底气。她东张西望,偶与同事对视,对方会下意识颔首微笑;她赶忙点头回应,表情僵硬,言行举措间藏掖不住傻乎乎的学生气。 入职第一天,工作内容很简单:取电脑,去保卫科办门禁卡,照证件照;再去人事部门提交自己的银行卡信息。 十七楼西侧有着开阔视野,能远眺江岸美景;大多数合伙人的办公室都安排在这片区域。 “你就坐我旁边,我们俩随时沟通;有什么不懂的,可以立即问我。” “这位子之前是Sunny的,不过她刚休产假去了,再加上她老板马上要搬到楼下。你就安心呆在这好了。” “从今天开始,我会是你的直属老板。简单来说,你的休假、timesheet、报销都是我批。具体的步骤,新人入职包里应该都囊括了;你先看看,有问题再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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