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低眸,牙齿轻咬着烟头。薄荷味的冰凉感爆珠被咬破, 味道在口腔里肆意蔓延开。 随着火机涡轮滑动的“咔哒”一声, 橘红色的焰火照亮那双薄凉的眉眼。 青白烟雾上扬,飘散在空气中。 仇助理在看见他那会儿的时候脚步微顿,转头离开。 再回来时,给他取了个医用冰袋敷脸。 段宵脑袋靠着墙,虚阖眼皮:“那男的什么来头?” “钟及巍?”仇助看了眼他波澜不惊的表情,把了解的都详细告知, “晶钟光能的老总, 做背板和逆变器的。两年前发展得不太好,您也知道那年的金融股灾, 据说欠了不少。” 但现在能参加这个局,实力也不言而喻。两年不到的时间就做到了翻云覆雨, 确实是个人才。 段宵抖了抖指尖的烟灰:“晶钟光能,很耳熟的名字。” 仇助讷讷道:“确实该耳熟,您搞垮过这位钟总的备用资金。” “嗯?” “当时你和他的公司都在抢羟源股份的支持。”仇助斟酌语气,说, “对面也是到了强弩之末, 当时让出了3个点来抢利。” 段宵没什么印象地“哦”了声。 但被这么一提醒,也大致清楚发生过什么。 同样都需要这家股份公司的赞助, 钟及巍为了抢到这家投资来救公司,不惜贱卖来破坏市场。 段宵那会儿才大二,年少轻狂得很,自然不会让他得逞。 但两家公司当年都在市场的边缘处了,斗起来都得掉血条,撕得难看。对面一蹶不振,而段宵赢了也自伤八百。 “这么说,是我曾经整过的仇家。” 仇助沉默片刻:“商场只看利,这次是合作。况且您现如今手下代表的是段氏的光伏产业链。” 段宵回国的第一周,就进行了自己小公司的收购。他用老牌段氏收购了自己曾经的创业板和产业,并不常见。 “这个钟总有三十多岁了吧。”他话头一转,吊儿郎当地开口,“还没结婚?他和夏仰什么关系?” “这个……” “不是在谈恋爱吧。”段宵继续自言自语,带了点讽刺地反问,“她眼光差成这样了?” 这种对夏仰感到生疏,和她超脱了自己掌控的感觉实在不太好。 他眼睫沉沉压下来。 阴晴不定地落在暗处。 但说实话,钟及巍外貌、身家都不差。年龄更是赋予了对方成熟型男的魅力,脾性稳定温润,哪有他说得这么不堪。 仇助也难得卡壳:“抱歉,私人关系网还没来得及查。半个小时后,我会把他的全部资料发在您邮箱。” “嗯,别跟我妈提。” “……” 段宵把冰块丢回去,散漫威胁道:“再让我发现吃里扒外,你就准备死。” 他的张扬冷厉一如既往,毕竟这么年轻,但恣意之下又多了几分沉淀的稳妥和心狠。 刚回来那两周在接管业务时,段姒确实让仇助随时看着他。 没想到他都知道。 仇助理抖了个激灵,接住冰块,忙点头:“不会了,我知道轻重。” ** 段宵迟迟没回包厢里,他助理也没再进来。 房间里几位老总闲聊起来,也算是给来得晚的钟及巍做个合作方的科普。 “看着挺小吧?人是段氏管理层的新总裁,段姒的大公子。海归回来没多久就上位了,和他家里那几位哥哥、舅舅分庭抗礼。” “不过他对光伏这一块研究得挺深,至少在这行混了有几年。段姒培养的儿子,只怕青出于蓝是很容易的了。” “我留心过这段家少爷的路子,但看不出来他想干什么。刚回国就拿着投资去炒房炒期货了,线下又投了不少娱乐夜店和影视业开发。” “按道理说,段氏重工业这一方面才是大头,但他做的这些都偏轻产。小曹,你和他年纪相仿点,能说上话吗?” “害,人家本事可比我大,我拼爹都拼不过的。” “后生可畏。”钟及巍捧场地笑笑,看向心不在焉的夏仰,“说来,这位段大公子和你是不是同一届的,我记得你也是今年毕业?” 夏仰迟疑着,还没说话。 边上的洪总又大笑了声:“刚才都没问,老钟你什么时候也学着身边带个漂亮女大学生玩了。” 钟及巍及时制止他们的联想:“别误会,是小友。” 但解释了也没用,声色犬马的生意场上,什么都有,这种养个情儿的关系更是常见。 几个男人心照不宣地笑笑没再细说。 恰好俱乐部的副经理来敲门,说供娱乐的马匹都准备好了,请他们移步马场的更衣室。 “那位小段总呢?” 副经理:“段少刚才去见了老板的朋友,现在已经在下面等了。” 这话一说完,几个人都有数。 看来这位段公子是这家马场的常客。 ** 钟及巍觉得自己既然请了夏仰过来,不让她玩说不过去,便强烈要求她去换马术服。 就算不玩障碍赛,也至少上马过个瘾。 她无奈,被领着进了私人更衣室。 工作人员也是有眼力见儿的,没在外人面前多嘴,只是默默地拿出了她之前存放在这的马术服之一:“夏小姐,歪歪也已经牵出来了。” 夏仰皱眉:“我没说要骑它。” “是……经理吩咐的。” 经理是听谁的才敢这么先斩后奏,也不用多说了。 夏仰进了更衣室的小隔间里,换好马术服出去。她一掀开帘子,就看见一道高大人影在一侧,差点吓了一跳。 见他似乎没留意到,匆忙地又躲回帘子后面。 段宵没换专业马术服,只是换了双长靴,身上的西装衬衫倒是脱了下来,在套一件白色T恤。 从她这个偷偷摸摸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清他左胯骨往上的位置,多出来的一片纹身。 夏仰见过这张图,在他自娱自乐上大课的笔记本上,描得像水墨画,但寓意难懂。 是幅“蛇绕果”。 暗黑色的蛇骨缠绕着一串刺青葡萄。 她曾经问过这幅画的意思,他回答得让人听着觉得云里雾里。 “见过被蛇缠绕的藤蔓植物吗?它会不知不觉间也随着蛇绕过的弧度蜿蜒向上生长,果实被勒出属于蛇攀行过后的痕迹。” 她听不太懂,但夸过确实画得漂亮,是第一次见这种设计理念。 没想到他居然把它纹在了身上,他从前身上干干净净没东西,看来也只能是这两年里纹上去的。 刺青下是块状分明的肌理线条,肤色也暗了些。比起在国内那会儿,显然是晒黑了。 这么久没见了,他们都是会有变化的。 不变的是他的恶劣,或许在两年前她和他母亲站在一起这件事之后,他就坏得更变本加厉了。 这间更衣室一般只有段宵用,难怪工作人员把她带了进来。夏仰有点懊恼,不知所措地躲回了帘子里。 她期待他先出去,他也确实要出去了。 只是走之前,段宵突然笑了下:“好看吗?” “……” 夏仰本能地捏紧了帘子,紧张地没动。唇肉被咬过的位置隐约泛疼,提醒着他刚才对自己做过什么。 段宵也没有要过来的意思。 他只低声嗤一句,像引诱又像是宣战:“慢慢来,我有的是时间跟你耗。” ** 夏仰过了好久才出现在马场,尽量缩小自己存在感地站在他们一群人的身后边。 正巧听见他们在打趣段宵脸上的指痕。 尽管用过冰块敷,但他活这么大显然没被打过脸,任谁都能从中看出来是个巴掌印。 “见的不是朋友吗?哈哈哈哈小段总,哪位朋友敢往你这张脸上留印子啊。” “这也得亏就我们自己人在,那位也太不懂事了。” 段宵面不改色,轻笑:“是去见了一趟女朋友。” “在和你闹脾气吧?”那位洪总接了句,“没想到我们段少爷还是个情种,怪惯着的啊。” “养得娇贵,是得惯着。”他半点不客气地承认,还补一句,“还怕她手疼。” 夏仰在一旁听他满嘴胡话简直煎熬,手心的发麻感又若隐若现。刚才下手扇他时确实没轻没重,难怪这么久了还留有印迹。 “啧啧啧,还是你们年轻人会疼女孩!” 几个人恭维的玩笑话说完,正看着骑师们调马过来。 钟及巍转身,眼里多了几分赞叹:“夏仰,我就说你穿马术服会很好看。” 女孩身段纤细高挑,又是跳古典舞的薄瘦身材比例,紧身马术服将她的曲线轮廓优势衬得更明显。 黑色的长直发束起,被帽子压低着,装扮里多了几分英柔并济。 就连几位带了女伴的老总们,都不免往她身上多看几眼。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被这么几道如芒刺背的目光盯紧。 再怎么夸她,夏仰也笑得勉强。 钟及巍上了其中一匹白马,安慰道:“不会骑没关系,我陪你在旁边慢慢走两圈。” ——“哧”。 边上传来一声轻蔑的笑。 “钟总。”段宵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悠悠看他,“是你不会,还是她不会?” 钟及巍只当是他这态度,应该是想起了以前他们是竞争对手的事情。从容地忽略他的挑衅:“段总有指教?” “没功夫指教。”段宵突然转过头,懒洋洋地牵过旁边那匹英纯,“夏小姐不是不会骑吗?我教你。” “……” 钟及巍没轻易说话打断,似乎是在思忖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而夏仰看着他身边的歪歪,目不斜视地踩蹬,上了马,直接拒绝道:“不劳烦你。” 她对歪歪是熟悉的,出国的是段宵,但她还在国内。歪歪的实名主人毕竟是她,加上生小马之后,她私下也来过几次。 她上马后刚扶稳,一只脚踝蓦地被捏住。 夏仰错愕不已地瞪着他。 段宵唇角微勾起,额发自然下垂,半遮住漆黑狭长的眸子。他捏着她的靴子,塞进脚蹬环里:“那夏小姐当心。” 边上的马工牵着歪歪出了棚外,往场上走。 几个在场的女伴很快骑过来和她一起,倒也不是要聊天。只是知道生意场上的规矩,不愿意和那群谈话的老总们一块儿并行。 夏仰被她们带着往障碍赛道走,避不开,只好夹着马肚子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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