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她这样一说,有不想再继续的人也相继站起身,韩蕴早就吃完不想再呆,几乎是和罗文秀前后脚站起。 他紧接着,后面就是没什么表情的段青,经过刚刚那一遭,他应该又想起了之前的事情,脸色白得可怖。 段青站起身,朝还在说话的沈荃欠了欠身:“真抱歉啊沈先生,我身体有些不舒服,不能接着听你说了,要先回去休息……” 沈荃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丝毫没有意识到段青此时难看的脸色是因自己而起,他正说到得意之处,含糊打了个招呼算做话别,又紧着看向还坐着没动的程涂。 见他们三个前后交错着将要走进屋,孟词微不动神色地看向路渐川。 后者依旧垂着眼,一整个晚上了,见他都是这样一副冷淡模样,即使是演戏,也不用那么认真吧…… 这样想着,孟词微手指轻点桌面,唤他的目光看来。 与他视线对上的那一瞬间,孟词微恍然有种错觉。 像陷进夜色海水里那样深沉寒凉。 没有给她多虑的时间,路渐川站起身错开视线,他面色变得苍白,薄唇紧抿。 站身的一瞬间似乎太过急切,脚步踉跄了一下,带动身后的板凳倒向地面,动静不大不小,引得桌上剩余人向他看去。 见他这明显不对劲的模样,程涂呆呆问道:“路老板,你这是……” 话还没说完,就见路渐川脚步轻晃,一手撑住面前桌子稳住身形,一手捂在胃上一寸,似是过于难耐。 他眉心拧起,脸色变得煞白,整个人原就发黑肤白,现在面色更浅一分,墨色碎发搭在额上,明度很高,似是脆弱的古山水画,不可摧折。
第43章 第二日 .11 路渐川弯腰撑住桌面, 指骨用力到发白,紧紧扣住桌边, 他没有应声,身躯在灯下投出纤长的影,笼着身前方寸。 饶是现在沈荃再神经大条,也是察觉到路渐川的不对劲起来,他住了口,几步凑上路渐川的身边,问道:“路老板, 你, 你没事吧……” 这一声音量没有控制,不远处离开的那几人顿住,不约而同地同时转身看来。 韩蕴站在最远处没有动作,他皱着眉, 目光落过来,既不耐, 又凉薄。 剩下的罗文秀和段青两人见此状况,相互对视一眼折返,回到桌前。 孟词微跟着剩下的人站起身, 绕过桌子围在路渐川身边,见他紧锁着眉的脆弱神情, 饶是孟词微早有预料, 此时还是不由地证愣一下。 她站在路渐川的左近,想要伸手扶住他,却被赶来的段青和沈荃两人抢了先, 他们一人稳住一边手臂,将路渐川搀扶着直起身。就见他摆摆手, 向后退了两步,脱离了两人的动作。 路渐川抬眼,目光在周遭人身上绕了一圈,最后从孟词微身上收回视线,他虚瞌了眉眼,扯起唇瓣,笑得有些苍白:“劳烦各位了,我只是胃有点不舒服……” 话音落下,众人视线随着他的话看向他右手捂住的胃部,路渐川的指关节紧紧攥住身上衣物,似是过于难耐,指缝处露出的衣服边角皱褶不堪。 “怎么突然就胃不舒服了呢?吃坏了什么东西吗?”程涂关怀问道。 还未等路渐川开口,罗文秀已经先一步接话道:“可能是路老板空腹喝了太多酒,刚刚我看路老板都没怎么动筷,酒倒是喝了不少……” 她这样一说,沈荃弯腰去看路渐川方才座位边的空酒瓶,数了一下,正正好好五个空瓶。 “好像是这样的,方才我也没怎么见路老板动筷,”说着,沈荃弯腰挨个拎起那五个空瓶晃了晃,干干净净,“这酒瓶都空了。” 孟词微将视线从空酒瓶移到路渐川脸上,见他额间乌发盖了一点眉眼,碎发遮挡下,眉心皱折,眸色很沉。 她沉吟一声,几步走上前,伸手搀住路渐川一侧手臂。 感受到掌心的小臂一瞬间绷紧,孟词微面上未变,她满眼担忧,冲众人说道:“要不我先扶路老板上去休息吧。” 毕竟现在路渐川看上去的状况实在不太好,剩下的人点点头,自发地让出道来。 孟词微眨眨眼,侧头去看身边的路渐川,同时掌心向上对他摊开:“房间钥匙。” 话音落下,路渐川轻颤眼睫,侧目看来,对上她的目光。 半晌,他缓缓摇头:“走得急,房间我好像忘在了屋里。” 还未等孟词微开口,他又紧接着说道:“不过房间还有备用钥匙,在前台……” 孟词微会意,点点头扶着他一步一步往小楼内走去。 余下几人对对视线,也跟上。 走近前厅,孟词微在他的指挥下打开前台桌下旁侧的一个木抽屉,取出里面的一只铁盒,打开时,里面赫然躺着几把备用钥匙,上面贴的标签,囊括了所有的客房。 “你看看哪个是你房间的钥匙。”孟词微举着铁盒递到路渐川面前,对他说道。 路渐川伸手,慢吞吞地在里面翻找一番,最后拿出自己房间的那把钥匙。 见他将钥匙挑出,孟词微重新合上铁盒,视线扫过围观的众人,她又将铁盒重新放回抽屉原位。 钥匙在掌心攥紧,路渐川微微欠了身,有些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让大家费心了。” 说完,他转身,向着楼上走去。 孟词微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跟上。 剩下几人站在原地没有动弹,楼上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接着,就是一阵脚步声,孟词微踏着木地板下了楼。 期间没花费多少时间。 她在楼梯口向前厅走来,脚步未停,说着:“没什么大问题,就是需要休息一下。” 孟词微这样一说,其余人也安下心来。 程涂舒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好,刚刚猛一见路老板这样,吓死我了。” 笑了一下,似是宽慰,孟词微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插曲结束,围在前台的几人纷纷散开,没吃完的人回前院接着吃,几个吃完的人也相继回了房。 孟词微也跟着其余的人转身回去,余光在无人注意的角落轻轻掠过那个装着备用钥匙的抽屉方位。 回了前院,她今天倒像是兴致上来了,坐在桌前的凳子上拉着程涂聊东聊西。 程涂也很乐意和她聊天,两个人从衣饰服装聊到生活见闻,剩下的高恒沈荃还有孔庆荣插不上话,蒙头吃着。 时间不消多久,其余几人也逐渐下桌,一时间,前院只剩孟词微和程涂二人。 夜色渐晚,待到吹来的风渗来一丝凉意,程涂这才意犹未尽地放下手中的串钎,感叹道:“没想到孟姐你那么好说话,一点都不像我设想中的那样。” “你设想中是什么样?”孟词微手指绕着杯子,笑着问她。 “嗯……怎么说呢,孟姐你别生气,我实话说,”程涂一时有些腼腆,“就是那种冷冰冰,但又不是太冷淡,感觉和谁都不亲,很会利用人的模样。” 她的话音落下,孟词微哑然失笑,心中默默道:我现在就是在利用你啊,小姑娘。 不过她面上未显,摇摇头,孟词微笑着说道:“不生气。” 女人之间构建友谊很简单,有时候只需要一个投机的话题。今天晚上,程涂和孟词微天南海北地聊了那么多,直觉和孟词微拉近了不少距离。 她看向孟词微,想着还要用什么话题来结束今晚的聊天,却见孟词微抬头,目光顿在小楼上一点。 程涂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就见三楼,一扇窗户内亮起白织灯,光线透过玻璃窗照射出来,很是显眼。 程涂下意识数了一下窗户顺序,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孟词微的房间。 之前,是☆仙☆女☆整☆理☆关着灯的吧……对,没记错,是关着灯的。 脑中回忆起开始吃饭的时候的场面,出门随手关灯关门是习惯,大家在下面的时候,楼上客房全是黑着灯的。 程涂记得很清楚,因为当时只有一楼开灯,再加上院子外面的路灯,落座时,她总觉着太暗,想张罗着支个灯。但是当时看众人都没有异议,她便也没有提。 既然回忆没错,那么在孟词微离开时,她房间的灯是关着的。 这期间她一直在下面,就只有刚刚送路渐川上楼时回去过三楼,不过那短短一段时间,而且只听见一道开门声,显然不是她回房把灯打开的。 那这样的话,只剩下一个可能,现在有人,在孟词微的房里。 是谁呢? 想到中午在她房间里搜见的传国玉符,程涂一瞬间变了脸色,她连忙转头看向身边人。 孟词微很快反应过来,在她都没来得及开口时,就已经站起身,脚步极快地向楼内走去。 见她身影消失在楼内,程涂如梦初醒般,慌慌张张站起身跟上。 方走进楼内,就听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从楼上传来:“放开我!你这是什么意思!” 是道男声,有点耳熟。 没来得及多做深想,程涂噔噔噔地随孟词微的脚步向楼上去。 大概是因为动静太大,原本回房的其余人也被吸引出来,围在大开的房间门口,往里看。 门内,地面一片狼籍,背包散乱开,里面的东西掉了一地,在地上趴着的那人身边铺陈开。 其中最显眼的就是装着传国玉符的那个黑盒子,大家对它都有印象,现在它成开口状态倒扣在地面,孟词微缓步走进屋,在盒子前停下。 她弯腰,将盒子捡起,看着空空如也的盒子内部,孟词微眼底冷色渐起,她几步上前,看向地面上趴着的那人,冷冷说道:“你是嫌犯?玉符呢?” 程涂站在人群外围,踮起脚来看,看不见地面上的人是谁,她往前挤了半分,身前的韩蕴意识到,侧身给她让出一个空来。 挤进那个空,程涂仰头道谢,这才正了视线,看向那名“嫌犯”。 干瘦的身躯,有些花白的头发杂乱,赫然就是不久前离席的孔庆荣。 此时他面色涨红,眼中满是慌乱。孔庆荣试着挣扎,却觉背上单膝愈重。 抬眼看去,路渐川一改方才病恹恹的模样,冷着神色单手反扣住孔庆荣的双手压在身后,同时单膝跪压住他的一侧背肩,谨防他挣扎逃脱,另一只手扼住他的后颈,强迫他抬头对上孟词微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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