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命那么大,活了下来,那老校长也是多管闲事,竟然把你养那么大……”说着说着,段母语气带上了毫不掩饰的怨恨。 听着听着,段青渐渐握紧了拳头。 手腕上坠着的那颗乳牙吊坠咯进掌心,传来一股刺痛。 “为什么?”他不明白。 “为什么?你难道没有发现吗?”段母冷笑,“因为你就是个坏种,把恨当成爱,你从根就坏了。” 说着,她扯下自己的衣领,给他看自己脖子上,两个浅浅的疤痕。 像是血洞又愈合,长出白肉,和周围的皮肤泾渭分明。 段青看着那个痕迹,记忆和掌心的刺痛同时告诉他,那个痕迹是他留下的。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知道,你这个孩子,是教不好的。你就和你那个畜生爹一样,是个杂种。无论你表面伪装得再好,学历再优异,事业再成功,也掩盖不住你皮下的,那颗坏掉,腐烂的内心……” 话说出口,她自己都怔了一下。 但是想到段青的所作所为,段母的语气不改,她内心依旧保持着这个坚定的想法。 抬手看了看腕表,她绕过他,去开驾驶座的车门:“不和你浪费时间,总之,拿着这笔钱赶紧滚蛋,你的目的也达成了。从今以后,别再出现在我和我女儿面前。” 眼角瞥着段青走到行李箱旁边蹲下身,她冷声嗤笑着。 收回视线,段母手指搭上车门把手,刚拉开一条缝,就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道扯着她往后退。 头发被一双大手扯住,她吃痛,惊叫出声。 才刚溢出一声响,就感受到嘴里干涩,被塞入了什么东西。 视线下垂,就见段青手中团着好几张纸钞,塞住了她的口。 不远处,那个行李箱敞开口,露出里面红色的钞票,零零碎碎地散落在地。 身后,段青手指下滑,握着她的发尾,将她的发丝环上她的脖子。 根根纤细的发丝陷进皮肉,盖住那两个小洞长成的疤痕,又在上面覆盖上新的红痕。 段母拼命张大嘴巴呼吸,却只能感受到纸钞那股难闻的油墨气息。 她在地上蹬着双脚,双手死命抓着脖子上的发丝,却扼不过段青力道之大。大到根根发丝勒破血肉,直到扼断喉管。 感受到身前段母逐渐软瘫的身躯,段青猛地泻了全身的力气,慢慢松开手。 段母的尸体顺势滑落在地。 躺到那片铺乱的纸钞上。 看着她仍死死瞪着自己的双眼,段青嘴角噙上一丝温柔笑意。 蹲下身,他伸出手,慢慢合上她的双目。 “妈妈,”他贴着她的耳畔轻声说着,“你的话让我好难过,以后都不要说了,好不好?” 段母没有回。 回答他的,是跃升起的火舌,纸钞助燃,烧焦了他曾经拼了命想见到的那个身影。 摘下腕上的乳牙吊坠,段青扬手,将它扔进火海中。 - 段母的失踪引起一阵轰动。 她现在的丈夫在当天晚上报了警,警察排查了监控录像,开始是对段青有所怀疑。 但是再往后看,车子驶过一个路口消失,随后不到半个小时,段青一个人如常出现在监控录像画面里,步行去商场吃饭。 在他出现商场的这段时间,段母的车子驶入监控范围,画面截图放大,让段母的丈夫和温忆来辨认,面容虽模糊,但衣着发型赫然就是段母没错。 这下,段青有着不在场证明,嫌疑洗清。 段母的车子最后在河里捞到,驾驶座的门被撞开,她的外套勾在车门上,随水波荡漾。 而段母的尸体,猜测着可能是被水流冲到下游。 这条河是大河,虽是枯水期,但是水流还是较为湍急。 救援队打捞了许久,沿河上上下下捞着,最后还是没有找见段母的尸体。 时间过去三月,家里人也是失去了所有希望撤案,段母最后被定义为意外落水死亡,尸体至今下落不明。 温忆经过此事,打击非常大。 她不明白,为什么昨天还陪在自己身边的母亲,眨眼间,便和自己阴阳两隔。 她一时走不出来,这段时间,段青便时常挤出空闲来陪她。 斯人已逝,剩下的人,还要接着生活。 温忆经过他的心理建设,重新拾起精神继续上学,工作…… 而这几年,段青已经完成本科学业,凭借优异的成绩和实习经历成功保研本校,在实习的律所也成功转正。 温忆毕业的第二年,段青研究生也顺利毕业,因为是边读研边工作,这几年,他也积累的许多的经验,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的律所。 事业越来越红火,他交出这几年攒的全部身家,向她求婚。 温忆欣然答应。 两人的感情经过这几年的陪伴,也是如胶似漆,越来越深厚。 温忆觉得自己异常幸运,能遇见这么完美的丈夫。 段青能干,踏实,工作能力十分优异,年纪轻轻,便已经小有成就。在本地买了房买了车,房子是小资别墅,车子也是百万级别的,生活不说大富大贵,也可以称得上比较富足。 物质上,他给了温忆自己力所能及的全部。 感情上,他既温柔,又有耐心。两人谈了那么久,很少吵架。段青在所有事情上,总是像一个哥哥那样百般包容着她。 ——各方面都完美的伴侣。 结婚那天晚上,温忆躺在铺满桂圆红枣花生的床上,搂着段青的脖子,眸光有些羞涩地闪烁着,将自己的气息凑近。 她说:“段青,我爱你。” “真的吗?”段青微微扬起脖子,没急着吻下去,而是用手指梳着她的发,轻声说着,“会一直爱我吗?” “你在担心什么?”温忆有些不解,但只当是调情。 她笑弯了眼:“你是我的丈夫,我当然会一直爱你。” 一直…… 段青眸光微动,没有接着说什么,以吻封缄。 - 亲手杀死自己的母亲之后,段青忽然就失去了生活以及奋发向上的目的。 他这半生做的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见到她,都是为了,得到她那虚无缥缈的母爱。 但是努力了,见到了,段青却得知,原来自己的母亲,也不爱他。 听着段母说出的那些话,段青才发现,自己坚持了那么久,做了那么久的努力,全都是个笑话。 他是在恨里面出生的,他以为的爱不是爱,他想得到的爱原来只是一个因为误会和距离,被他自己的期许裹上爱意外衣的腐烂果实。 只是他一厢情愿。 没有人会一直爱他。 或者说,没有人爱他。 段青烧完段母的尸体,站在那一片灰烬中,看着焦黑的骨架,忽然间,就觉得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淡淡瞌上双目,他睡在那具骨架旁边,感受着灰烬的余温,慢慢从怀里摸出一把尖刀。 这是一把小巧的,开过刃的蝴蝶刀。 夜深人静时,他的爱,他的恨,他的欲-望,都会转化成为噬骨的痛苦,唯有皮肉上的疼痛才能缓解,抚慰。 刀刃长年累月在腿上给他留下了无数伤疤。 无边无际的痛苦像是黑色浪潮,渐渐吞没了他。以前,是用着母亲的爱来抵消,但现在,没有了这份爱,段青不知道怎么缓解。 闭上双眼,他的眼角默默流下一行清泪,刀尖也缓缓指向自己脖间微微跳动的动脉。 即将刺下之前,手机铃声响起,点开来看,是温忆。 段青一时间没有缓过神来,不知何时点了接听。 “喂,学长……”温忆的声音从听筒那边响起,含着微弱的电流声,“我先替我妈妈向你说声对不起,她平时不是那样的,那天可能是……” 听她说着,段青视线淡淡转向身侧黝黑的骷髅架子,嘴角牵起一抹莫名的笑。 温忆还在那边替段母道着歉,段青听着听着,忽然间就觉得,有些乏味。 原本接近她,就是为了接近段母。但是现在段母死后,再和她接触,也没有了任何意义。 兴致缺缺地听完她的话,段青轻轻地嗯了一声,将要挂断电话。 就听那边,温忆怯怯地说了一句:“学长,能不能,不要分手。” 段青愣了一瞬,张了张口,拒绝的话刚想说出口,温忆接着道:“我爱你。” 爱。 触及到这个字眼,他凉了眉目,无端地想起那些离开他的人:爷爷,段父,老校长,还有现在已经死无全尸的段母。 没有人爱他。 但是……听着温忆在电话那头微微的抽泣声,段青觉得,好像,也可以?最后再坚持一下? 万一呢? 万一他真的那么幸运,遇见了爱呢? 事实证明,他好像真的就那么幸运。温忆对他的爱毫不掩饰,她会在他下了班之后,笑着扑进他怀里,将温热的饭盒递到他手心。 她还会在段青夜夜痛苦时轻揽着他的肩,将自己填进他的怀里。 段青有事不能陪她的时候,她会落寞了眉眼,但还是笑着宽慰他:“没事啊,工作重要。” 江边,迎着夏日的晚风,段青单膝跪地,掏出戒指向她求婚。 温忆红了眼眶,眼中的泪水滚烫,颗颗砸进他的掌心。她笑着拭去眼泪,眸中溢满了幸福的笑。 段青此时才确定,这是属于他的爱。 既然是他千辛万苦,峰回路转得来的爱,那么,他就不允许这份爱消失。 小心翼翼呵护着,他努力着,将世间最好都给予温忆,只盼望着,他们的感情可以天长地久。 直到婚后第二年。 律所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许久不见,他一开始还以为是顾客,耐心在会客室里招待了他。 转身去饮水机接水,再转过身来时,那人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摆在面前的桌子上。 定睛一看,是一个人类头骨,眉骨处有个明显的豁口。 “这是……你爸的头,我把他从坟里刨了出来。”他说着,笑意渐渐染上眼眸。 段青这才幡然认出,这人是李老头的儿子——李老头就是那个把段母卖给他的人贩。 李老头的儿子,名叫李恒。和段父同辈,比段父要小上几岁,但能力却比他大得多。 听说是在外地做着什么大生意,赚了许多钱,逢年过节回来看看李老头,给他面上沾了无限的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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