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他,重重树影之间,脚下的路不再是笔直一条,而是沿着脚尖方向分岔出许多的支干,走在林间,很容易让人迷失方向,唯一能够分辨的只有地势高低。 如果成队走,还要提防着彼此别掉队,三个人搜同样的方向,搜救的效率也会大大降低。 这样想着,那两人互相打了个手势,在一个转弯后,背向分开。 - 将两枚玉符分别收好,孟词微反手摸了一下后背上的伤口,感受到其不再流血,用手扶着树干站起身。 因为伤口得不到及时处理,再加上之前在旅店和登山的消耗,她中间一直没有休息。得不到充分的精力补充后,导致的就是越休息越累。 刚才坐的那一会,孟词微只觉得自己的眼皮在不断打架。 趁着缓解双腿麻木的这一点时间,她开始思索自己原地将就一晚的可行性。 粗略算算时间,现在应该是凌晨,如果连夜不停,往山上赶的话,大概率身体会吃不消。但要是就在这样的野外睡一觉的话,很有可能会撞见什么奇奇怪怪的动物。 抛去这点来看,其他可能性的突发状况也是一个麻烦事。 先不说高恒那边要是发现传国玉符会不会回来找,即使他不回来找,即使没有什么野兽之类的,光是夜里的寒气再加上现在还没有停的淅沥小雨,要是就这样在野外睡上一晚,她明天肯定就会发起高烧。 到时候肯定会更加麻烦。 抛去这个想法,孟词微分辨了一下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 虽然之前下山的时候在沿路都做了记号,在进树林的时候,她也是按着记号走的,但方才为了追高恒,稍微偏离了原本的方向。 现在在夜色中,她一时有些分不清来时的路。 孤立无援。 这是孟词微第一次切身体会到这个词语。 身上的衣服早已经被小雨打湿,黏哒哒地粘在身上,风一吹,凉得她浑身发颤。 如果仅仅只是淋了点雨还好说,但是现在腹侧和背上的伤口还裸露在外面,走动时沾上了些不知道什么杂质,皮肉绽开的地方不住地传来麻木的疼痛。 现在她的状况真的是差到不能再差。 孟词微忍不住思考,下一秒,自己是不是就要交代在这林子里。 咬着牙仔仔细细摸索着自己原本走来的路,孟词微不免阿Q地想,自己现在都这样了,高恒那边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 事实证明,确实是。 血液逐渐流失,失血带来的晕眩感,加上肾上腺素消耗之后那一阵阵的脱力和疲惫,导致高恒走一步就要歇上两步。 又一次,感受到伤口重新开裂,高恒停下,靠着树喘着粗气。 察觉到自己要是再继续这样的话,等自己还没到营地的时候,自己就要流血过多而死。 死马当活马医,高恒倚着树干坐下,颇有先见之明地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打着赤膊。 将外套袖子团成一团咬在嘴里,谨防着自己到时候痛叫出声,高恒颤着手,将自己腿上的布条拆下。 原本就是没经过任何处理的伤口,皮肉都翻露出来,经过布条裹了一遭,再加上走动时不可避免地与其摩擦,导致揭开布条时,伤口处的皮肉与破布粘连。 生生撕下,不亚于活活揭掉一层皮。 冷汗混着雨水从高恒的额头滚下,他齿关咬紧,额角和脖颈的青筋都因为极度的痛苦而根根暴起。 倒吸了一口冷气,高恒单手拨开身边地上堆积的腐烂草叶,抓起一把泥土往伤口上盖。湿软的泥土陡然一触碰到伤口,还带了点冰镇的效果,缓解了一部分的疼痛。 但是紧接着,泥土中的一些粗砺的颗粒摩擦着已经有些发炎的皮肉,传来更加钻心的涩痛。 高恒手上动作未停,将之前绑伤口的布条调转了一面,用还没被血浸湿的部分重新包扎好。 做完这些,他全身都沁出了冷汗,加上被雨一淋,浑身上下已经不是潮湿可以概述的,整个人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那样,浑身湿透。 泥土暂时止住了伤口的血,高恒将外套重新套上,强撑着站起身,打算继续往山上赶。 之前他在山上的营地还没有完全拔掉,当时顾及着会再次回去,因此,留了些物资什么的,虽不能保证吃喝不愁,但是也能暂时维持住他的生命体征。 这样想着,高恒拎起精神,颤颤巍巍地迈开步子,接着往山上走去。 离开的时候,他下意识将手伸进口袋。 刚刚迈出两步,高恒才后知后觉地停下。 口袋里的东西呢?玉符呢? 猛然反应过来这件事,高恒原本因疼痛浑浑噩噩的脑子霎时清醒过来,他连忙抛下手中的小镰刀,两手齐上阵,将自己全身上上下下都摸了个边,愣是没找见玉符的影子。 急急忙忙又折返回方才靠坐着的那棵树旁,他跪坐在地上,上半身伏地,一寸一寸地找过去,就差把地皮翻开来搜一遍,还是什么都没找见。 心中原本一直在紧紧绷着的那根弦“轰”地一声断裂开来。高恒满指甲缝都是黑泥瘫坐在地,视线忽地有些恍惚。 缓了好一会,方找回一些神智。 高恒抓着头发,明显有些焦躁,回忆着玉符到底是什么时候掉的。 首先排除他在这包扎的时候,他刚刚几乎将地都调了个个,没见玉符的半点踪迹。 再往前想,那或许就是他在躲孟词微的时候?不对,当时要走之前,他还检查了一番,玉符还稳稳躺在他的口袋里。 既然不是那个时候丢的,那么时间和范围就能缩小很多。 难不成是自己逃过来的这一路掉的? 高恒不排除这种可能。 有了这个想法,他当即站起身,沿着自己方才走过来的路折返回去。 他特意将脚步放慢,黑夜中视线受阻,那他就反复弯下腰,一点点地搜查沿路的土地,颇有一种要掘地三尺的架势。 就在高恒折返回来找玉符的时候,孟词微也在找着自己之前做的记号。 林海不比宽阔平坦的大道,在这里,仅仅只是偏移了一棵树,一条支路,都能在渐行中与自己的目的地渐远。 更何况是在晚上,这样黑的夜,那些树影乍一看大差不差,失去了参照物,方向感就更容易迷失。 孟词微一棵树一棵树地找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她体力逐渐不支时,才终于在一棵树下找到自己当时做的记号。 松了一口气,她扶着树干休息。 遥望着眼前化不开的夜色,孟词微脑中回忆着自己还有多久才能到目的地。 现在的位置,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才堪堪走了三分之一。 还剩三分之二的路,而且越往上走,地势就越陡峭,更何况最后那段还有一个坡需要她跳下去。 闭了闭眼,孟词微只觉眼皮越来越沉。 体力在高负荷地行动中已经渐渐流失,她现在几乎是站着就能睡着。 晃了晃脑袋,逼着自己打起精神,孟词微从地上找了根枯枝当拄拐,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往山上去。 - 路渐川是在进入山林后大约行了几百米的时候发现那些记号的。 记号做得很隐蔽,几块石头堆叠在树根处。起初他只以为是山上的乱石,手电光一扫而过,没有放在心上。 可走了一阵,连续看见了几次,还都是隔着三棵、五棵,类似这样的单数树后出现小石堆后,他开始留意。 蹲下身,路渐川凑近了看石堆堆起的形状,还折返回去一段路,仔细比对着几处石堆的不同。 还真让他找出了一些规律。 首先,石堆不是乱堆的。 虽然堆砌的石头有大有小,但是每一个石堆总是其中最大的石头压在上面,底下的小石头朝着一处方位聚拢。 隐隐约约能看得出来,似乎是个隐晦的箭头标志。 有了这个发现,路渐川开始留意着周遭的每棵树,发现有些树在树干位置,会缺一点点树皮。 缺失的形状是细细的长条形。 如果说方才发现的那种石头记号是一种极为隐秘的,像是自然形成的记号,那么现在发现的这个,很明显就是人为的。 心念一动,路渐川对比着两个记号引的路。发现大致都是同一方向,不过是错开的。 意识到了什么,他停在一棵被同时做了记号的树旁,目光在两种记号之间穿梭。 稍微犹豫了一瞬,路渐川拧暗了手电的光线,沿着石头记号引的路的方向走去。 不似高恒和孟词微二人,路渐川的速度很快,一边留意着周遭的动静,一边在林中穿梭,脚步丝毫未停。 一路上掐着时间,在他走了将近一个小时后,路渐川缓缓放慢了脚步。 手电光在周遭树木的树根位置徘徊,他下压着视线,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细听,周遭的风声雨声遮掩下,好像混进了一些别的,微弱的声响。 算算距离,应该就在附近不远。 在原地站定,路渐川视线随着手电的光柱将四周都绕了一圈。 在光亮扫过一个方位时,他猛然一顿。 路渐川转身,看向自己的右手方向,手电光随着移过去。 就见光柱的尽头,一道人形轮廓横躺在地面上。 似乎没了声息。
第95章 第六日 .5 孟词微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昏倒的了, 就只依稀记得意识半昏半醒之际,落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那人身上的松木清香似乎带着安神的功效, 她拼命睁开眼睛,想要确定来人是不是她心中所想的那个,但是眼皮犹如千斤重,怎么都睁不开。 他将她揽在怀中,似乎是要带着她离开。 心中一直吊着高恒的事,孟词微半梦半醒间还不忘呓语着提醒: “去山上……石头记号……” 话语断断续续,语气极为虚弱。 路渐川垂眼, 看着怀中她不太安稳的睡颜。半晌, 他轻轻“嗯”了一声。 没有着急动作,他先是打着手电,仔细查看了一下孟词微腰上还有背上的伤势。 伤口创面由于长时间没有处理,现在沾着些泥灰, 边缘红肿,隐隐有着要发炎的趋势。 将手电筒固定在临近的树干上, 路渐川解开战备包,摆出消毒水,消炎药, 还有绷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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