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车,司机师傅还在那唠叨。 “这小伙儿真不孬,穿得看起来挺贵的,年轻人那么省干嘛。” “攒钱娶老婆啊。”谢逍接过话,轻佻勾唇,目光灼灼地看着温慕寒。 语气带着勾儿,吊着人。 似彗星撞地球,激落宇宙碎片,发出轰响,气波大面积地扩散开来。 温慕寒听得耳廓开始发烫,热意将绯红染上脸颊,仓乱地移开视线。 话匣子由此而展开,司机师傅开始喋喋不休,“热情”得过分。 “也对,不过现在也是的,男孩子不好讨老婆,现在女孩子要求高,又要高帅的,又要有车有房的,性格体贴的,到哪找啊。” “我表哥家的那个儿子,三十五了,还没结婚呢,又不会说话,他要是比得上你一分,也不至于单到现在。” 边说边叹气。 谢逍哂笑一声,眼神依旧盯着身旁的女孩身上。 “那我在你们这儿,是不是还挺抢手?” 低沉的嗓音裹着慵懒笑意,邪气难掩。
第40章 霜雪 “诶, ”司机师傅说,“那不可是嘛?说亲的人都要把你家门槛给踩塌。” “可惜你已经有女朋友了。”他语气带着惋惜,“要不然我还想把我外甥女介绍给你呢。” 听到这话, 谢逍低眸低低地笑了起来, 松松垮垮敞着的腿戳了一下温慕寒的腿。 她回过头, 看他。 他扬了扬眉,狭长的眸子带着笑。 “听到没?抓紧着我点儿。” 温慕寒:“……” “我跟你说,我那外甥女也长得漂亮, 皮肤又白, 做小学老师的,考了编制……”司机师傅聊起这个就停不下来,叽叽喳喳, 嘴叭叭不停地在那讲。 温慕寒戴了耳机, 不去听,倒是谢逍是不是应个一声。 终于,经过二十分钟的“荼毒”, 到了宜云镇。 如果说刚刚那个地方已经算“落魄”了,那么到这里才发现没有最差,只有更差。 村子里甚至还是泥土路,现在是晴天还好,还能走, 下了雨,才是真的全是泞泥。 进了古村, 青瓦白墙的民房错落排列,用石阶行至, 但这还不算是路,因为你根本不知道石阶通向哪里, 稍有不注意,就走了岔路。 斑驳的墙已挂了墙皮,柿子树光秃秃的立在院子中,探出头来,有几家挂着的红灯笼已经褪了色,成了灰红色。 一路向上走,村子里巷口聚集了很多老人,温慕寒走过去问宜云戏院在哪,但奈何他们说着本土的方言,她并不太懂。 老人们也很热情,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温慕寒看到他们嘴在飞快地动着,只能尴尬地笑笑。 “喂,小孩。”谢逍跟在温慕寒身后,喊住经过的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脸上晒得黢黑,却看着质朴,清澈瞳眸里全是天真单纯,没有对陌生人的警惕。 “哥哥,你叫我吗?” 谢逍朝他招手,示意他过来。 小男孩想也没想就跑了过来,脸颊红扑扑的。 “小孩,向你打听个事呗。” 谢逍从钱包里掏出备用的几张现金递给他,说话吊儿郎当的,声音散漫。 “不不不,”小男孩慌地连忙摆手,连耳朵都红了,“阿婆说不能随便收别人的钱,帮助别人是做好事,不求回报的。” 谢逍轻勾嘴角,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真乖,那能告诉哥哥你们这的戏院在哪吗?” 小男孩点头:“嗯,知道的,你们跟我来。” 谢逍说了声谢谢,拉过还在老人中周旋的温慕寒。 “跟我走。” 小男孩一路上讲了很多,这个村很老了,基本上都是老人在这住,年轻人和小孩一般都被接到市里生活了。 “那你呢?”温慕寒问。 他听到这个问题,先是失落地垂下眼,而后抬眸看着远处的山。 “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从小都是阿婆带大的,阿婆说,她没办法带我去见更大的世界,只希望我在这个村子里能获得开心点。” “村子的爷爷奶奶都对我很好,戏院的田序怀爷爷教我戏曲,还有紫喃姐姐教我识字,他们都非常好。” 温慕寒嗅到里面出现的年轻名字,轻喃道:“紫喃姐姐?” “嗯嗯,对啊,”小男孩点头,“紫喃姐姐是大学生,从很大很繁华的城市里过来的,来跟序怀爷爷学戏曲的,她可厉害了,旁的人都撑不了很久,她在这儿呆了好几年呢,连序怀爷爷这个老古板都夸她呢。” 闻言,温慕寒垂下眼睫。 这和她想写的一样,女主也是为了传承戏曲文化放弃大好的前程,但年轻人不爱看戏,可老人们不断离世,观众也就越来越少,但女主依旧为了这份伟大艺术坚持着,直到一个冬夜死在了戏台上。 戏已开腔,八方来听,一方为人,三方为鬼,四方神明。 锣鼓一响,哪怕台下空无一人,戏也要唱完。 很快来到一处戏台,台上有两个人在唱着。 台下寥寥几人在听。 “穿过戏台,后面就是戏院了。”二娃给温慕寒指着方向。 刚刚一路聊过来,他说他叫许睿,村子里的人都叫他二娃。 “好,谢谢二娃。”温慕寒莞尔一笑。 看在二娃眼里真像书里描述的仙女一般,一时看呆了,红着脸:“不、不客气的。” 谢逍玩味地看着两人,手不自觉地搭上温慕寒的肩,跟小孩也要宣示主权。 “我去看看。” 温慕寒搬了张椅子坐到台下,静静地听着,心慢慢沉下来。 一曲完,她还有点意犹未尽。 起身却看见谢逍跟二娃在拉钩,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 温慕寒走过去,二娃说了声“姐姐再见”就跑走了。 - 踏进戏院的时候,那种被苔藓侵蚀过的古木气息滚滚而来,木门的地板被雨水给泡烂了,在风中似乎随时都能倒下去。 院子里有一方露天,下面摆着一口大缸,里面养了金鱼和睡莲,下雨的时候能看见每一朵涟漪开出的花。 再往里走,就见刚刚在戏台的表演的人走出来,连妆都来不及卸下。 “你们找谁?” “找田序怀老先生。”温慕寒颔首。 “我师父他这几日身体不适,恐怕见不了客。”唐紫喃说。 “那您是紫喃?” “嗯,”唐紫喃点头,“是二娃跟你们说的吧。” 她视线在温慕寒和谢逍身上打转:“你们找我师父有什么事吗?” 谢逍在身前,温慕寒不好说是为新书做准备,只好说为了学业,也为了弘扬戏曲,跟唐紫喃说明原因后,她倒也没有多排斥,反而很开心,仿佛这条漆黑忘不了边的路突然照进来一盏灯。 唐紫喃带着他们逛了戏院,讲了田老先生以前的事情,还有这戏台的由来,温慕寒边听边拿笔记录着,生怕错过一点。 反倒是谢逍,怕打扰她们,溜进了隔壁的医馆里。 太阳开始西沉,遥远村庄里的落日似乎离人特别近,能看见红彤彤得染成一片,再往上又是金灿灿的。 随处可见的鸡鸭鹅,明明长得都一样,却好像被做过标记一般记得回家的路。 风吹起竹竿上的床单,送来淡淡的皂角香,似乎还有村民晒的腊肉的香气。 温慕寒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田老先生,于是跟唐紫喃商量说她能不能待在这几天学一下戏曲。 “当然可以啊。”唐紫喃弯起眉眼,“我还希望多多有人来学呢,又不是什么家里祖传的什么技能,不过是为了弘扬传统文化,当然是越多越好。” “二娃也在学,你倒是跟他一起吧。” “好。” “对了,”她想到什么,“你们要这儿待几天是吧。” 温慕寒点头应着,“估计要个三五天。” 唐紫喃:“村里的交通不太方便,我那儿到倒有些空房间,我今晚回去收拾收拾,你们明天来住。” 她心存感激,要住市区的确每天路上要耽搁很多时间。 “那麻烦你了。” “不麻烦。” 一切都聊好之后,谢逍也从医馆里走了出来,一声中药味。 温慕寒问他:“你去里面干嘛了?” “想知道吗?”谢逍嘴角勾起一抹很淡的弧度,故作玄虚:“不告诉你。” “……”她默了几秒,“我也没有很想知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回镇上还是唐紫喃找了个大叔送他们回去的,他们的行李还放在小镇的一个小旅馆的前台后面。 车,自然是三轮摩托车。 风凛冽,刮得脸生疼,温慕寒还好,还能受得住,就是不知道那位少爷。 她偏头看去。 少年的碎发被风吹起,露出他锋利的轮廓,精致的五官,目光淡然地望着远处的山,即使是没什么情绪地坐在那,都难掩身上那让人无法忽视的矜贵气场。 怎么会有人,坐三蹦子都能这么帅? 温慕寒掏出他给她的那台ccd,按了快门,快门键响起的瞬间,谢逍转过头来。 少年定定地望着她,眼睛亮得出奇,上翘的眉尾好似能勾到人心里去。 温慕寒无法形容那时的感觉,只觉得心好想停了一下,然后猛地跌落。 她突然想到一句话:再见少年拉满弓,不惧岁月不惧风。* 原来诗中描写的那一瞬间是,山崩地裂,海啸汹涌。 这凛冽的风吹向这片荒原,而爱让这里铺满绿野。 耳边是风声,还有不知名的鸟声,发动机的轰响混着柴油的味道,少年低沉的嗓音过着懒散随着空气中看不见的细小灰尘滚进她耳朵里。 “看呆了?” 温慕寒回过神来,不否认地点头:“嗯,很帅。” 谢逍笑得更盛。 她扯了扯脖子上的围巾:“谢逍,你冷不冷,要围围巾吗?” 他一怔,喉结滚动,随即抬起下颌“昂”了一声。 温慕寒朝他招手,温声道:“那你坐过来些。” 谢逍听话地挨近了些,腿贴着腿。 她将围巾缠到他脖子上,所幸围巾够长,围两个人足够了。 到了镇上,和大叔达成了短期合作,待在村上的这些天,都让大叔来接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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