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拨了陈晨的内线电话,没打通。 刚放下秘书室的一个小姑娘就来敲门了,“方总,陈秘出差了,您有什么事吗?” 方卓目光一凛,暗道,坏了! 去楚怜公司的路上,方卓就一直给陈晨打电话,这个二四小时待命的电话突然就打不通了。 以至于他赶到楚怜公司门口的时候,她正被一群村民团团围住,他们手里抓着欠条跟她讨债。 楚怜被吓到了,她百口莫辩。 她母亲死了,没有人能证明那些欠条上的签字不是她母亲的,欠款数目之大,超出了楚怜的想象。 楚怜双眼通红,她就是不明白,她们母女已经这么不幸了,为什么还要被人欺负? 甚至有人将她母亲的骨灰从她家的院子里刨出来,抱到她面前,举过头顶朝她喊道:“楚怜,你要是不还钱,我就把你娘的骨灰摔了!” 楚怜吓得发抖,她突然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她对这个世界丧失了最后一丝的孤勇。 不会好了! 无论多么努力,无论多想脱离那些不堪回首痛苦凄惨的过去,都过不去了…… 命运总是层出不穷的抓住苦命人的小辫子,一次次将他们摧毁在希望的黎明前。 方卓推开人群,冲进去将楚怜抱在怀里,他的手臂孔武有力,似是全世界最安全的港湾,他怒目瞪着那人,高声喊道:“钱我给你,把骨灰给我!” 怀中身子一软,方卓惊声喊道:“楚怜!” 楚怜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榕城一品了,方卓就守在他身边,见她醒了立刻抓着她的手,眼底的心疼都要溢出来了,声音软的像雾,“怜怜,你哪里不舒服吗?” 楚怜紧抿着唇,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我妈妈……她,她怎么会欠人家那么多钱?” 方卓呼吸一滞,赶紧把人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得哄:“没事了怜怜,我都处理好了,都过去了。我买好了公墓,你妈妈的骨灰就放在里面,等你好一点,我就带你去看她,好不好?” “你给他们钱了?”楚怜惊讶得看着方卓,眼底是脆弱的不甘。 方卓拧了拧眉心,“他们找到了你母亲在医院的病历,上面有她的亲笔签字,我让人做过字迹比对了,欠条……没有问题。” 楚怜眸中的光一寸寸暗下去,连带着她整个人都失去了力气,如同牵线木偶一般软在方卓的怀里,只有眼泪无声的滑落。 方卓温热的指腹轻柔的划过她的眼睑,有一丝粗粝,却温柔的不成样子,“别担心,钱我付过了,他们不会再来找你了。” “你给了他们多少钱?” “不多,算上利息,不到三百万……” “呵呵……”楚怜突然笑了,笑中带泪,“困鹿山,那么穷的地方,他们能借我妈妈三百万?为,为什么啊?” 方卓眸子一跌,紧了紧手臂,他抚摸楚怜的脊背,软声道:“别想了怜怜,都过去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我会好好保护你。” “我又欠了你三百万……方卓,我努力了,很努力很努力,可我怎么就还不清欠别人的?我怎么总欠别人的?” 方卓按着她的肩膀,认真的看着她,哽道:“怜怜?你不欠我的,这些钱本来就是你的,我的就是你的。” “方卓……” 楚怜轻声喊他的名字,抬眸看他的眼神再没有往日的神采,雾蒙蒙的透着空洞,“是不是无论我怎么努力,都对抗不了命运?” “怜怜……” “没用吗?”楚怜突然抱着自己的双膝,深深的埋头下去啜泣起来,“做什么都没用吗?” 看着楚怜一颤一颤的肩膀,方卓心疼的像是有人在拿刀割他的肉,他伸手想去摸摸她的头,手指悬在半空滞住了,半晌才收了回来。 他后悔了,楚怜晕在他怀里的时候,他就后悔了。 他只是想让楚怜依赖他,他怕楚怜离开,妄图用亏欠捆绑着她。 可看到她痛苦成这样,方卓的心忍不住抽搐,他又怕了,怕她发现真相…… 有时候,人为了欲望撒谎,就要为了这个谎言担惊受怕,万劫不复,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的机会。 方卓俯身将缩成一团的楚怜抱在怀里,颤声道:“怜怜,别怕,你不是有我吗?我会对你好的,我一辈子对你好。” 哭累了楚怜又睡了过去。 这次,她做了个兀长繁琐的梦,她梦见了她小时候,她妈妈抱着她哭的很伤心,她似乎一只都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哭的时候比她说话的时候要多。 又梦到了妈妈临死前,她握着楚怜的手,一字一句珍重道:“怜怜,你别向我,一辈子活t在枷锁里。” 第二天,方卓带她去了墓地,她看着方卓替她母亲换了昂贵的骨灰盒摆在一面墙上最中间的位置,楚怜的眉心动了动,抬眸看着方卓,勉强的扯出一丝苍白的笑意,糯声道:“谢谢。” 方卓摇摇头,垂眸亲吻她的额头。 “方卓,我想单独跟我妈妈说两句话。” 方卓点头,指了指不远处的位置,“我去那里等你。” “好……” 楚怜看着她母亲的骨灰盒,唇齿轻颤,半晌才喊出涩哑的一个“妈”字。 “说好我赚了钱,就去接您的,没想到……” 她苦笑叹道,“妈妈,让您受惊了。” 眼泪簌簌而下,楚怜抬手擦了一把,“妈……您说让我靠自己,可真的好难啊……我努力过了,这些年,我真的很努力!” “妈,您说让我别像您一样,一辈子活在枷锁里。以前你总说,无聊发生什么都要好好生活,我也想好好生活,可是靠自己真的太难了……” 楚怜缓了口气,转眸看了方卓一眼,又望着孤零零的骨灰盒问道:“我要嫁给方卓了,妈,我想偷懒了,让我偷偷懒,好不好?”
第108章 那是一种清晰的求救信号 楚怜过来的时候方卓正在跟一个中年男人讲话。 见她靠近,方卓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带到男人面前介绍道:“冷叔,这是我妻子楚怜,定好婚期请您来喝喜酒。” 男人微笑着,目光落在楚怜脸上的一瞬立刻就僵住了,他身形颤了颤,不自觉的皱了眉心。 楚怜刚哭完,眼睛还带着些许的微红,点点头就把脸转向一边。 冷风临不自觉的问道:“你……你……” 方卓心疼楚怜,也没注意冷风临的反应,直接将她揽在怀里,跟冷风临道别,“冷叔,我们先走了。” 不等他再说什么,方卓已经带人离开了。 冷风临看着楚怜的背影陷入了深思。 车上,方卓思忖再三,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怜怜,我听说我小舅交给你一个困鹿山的项目,以你现在的情况,会不会太累了?如果你还想做这个,需不需要我帮你……” 楚怜抬眸看他,方卓一下就慌了。 他抿唇握住了她的手,“这事不急,你要还想做,我跟小舅说,把项目延期。” 楚怜第一次这么痛快,“不用了,我退出,你不是想让我辞职吗?我辞职。” 方卓眼底掠过一丝惊讶,他错愕的望向楚怜,“怜怜?真的吗?你想通了?” 楚怜没说话,她垂眸,心里翻江倒海的拧巴,她不想放弃,可她再也不想回困鹿山了,她好像病了。 是一种对现实失望到极致而恐惧生厌的病。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好,可她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耽误秦简的项目,困鹿山茶园很有潜力,耽误一分钟都是损失。 如果一定要亏欠,她已经欠了方卓那么多,就可他一人亏欠算了,至少还能偿还。 她不愿再欠别人什么了。 “太好了!” 方卓的喜悦跟楚怜的悲伤疲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同一车厢的两个人,情绪上是天壤之别,身份也是。 楚怜拧了拧眉心,她不禁怀疑曾经的自己是多么的狂妄?她竟然觉得她的努力足以弥补她跟方卓之间的差距。 “怜怜,辞职的事儿,我替你跟你秦简说,你好好休息,周末我们去拍婚纱照。” 方卓忍不住在等红灯的时候倾身过来,捏着她的下颌吻她,“怜怜,我爱你!” 楚怜偏开头,淡道:“陪我去趟公司吧,辞职的事,我应该自己跟秦总说清楚。” 方卓微微一愣,还是点头说:“好。” 办公室内,方卓在坐沙发上,与办公桌前相对而坐的两人拉开距离,耳朵却恨不得伸长,最好杵到两人跟前才好。 秦简安静的听着楚怜的辞职陈述,他透过楚怜苍白的脸色,目光若有似无的落在沙发上慵懒的方卓身上,若有所思的问:“楚怜,这件事,你真的想好了吗?你的方案很适合困鹿山茶园,这个项目做成,你至少有千万身家,就这么放弃了吗?” 不想放弃! 心底的声音拼了命叫嚣,可到了嘴边,却变成了轻飘飘的一句:“秦总,我想好了。” 秦简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目光复杂的看着楚怜沉默了。 如果今天方卓不在这,他还可以多说几句。 可现在,以他的身份,若是在多说什么,难免不触怒方卓,这孩子从小就是个为所欲为的性子,接二连三的发疯,不到万不得已,秦简真的懒得招惹他。 可是,看着楚怜,他又觉得可惜…… 半晌,秦简还是从抽屉中抽出一张名片,递给楚怜,“回去写个辞职报告,项目前期筹备已经开启了,你突然辞职,有很多需要交接的东西,辞职流程还是要走一下的。另外,我看你脸色不好,这位是我的朋友,你有时间可以去跟她聊聊。” 楚怜双手接过,名片上写着一个女人的名字,叫叶宁,职业是心理医生。 楚怜骤然抬眸看向秦简,眼底氤氲着一层晨露般的雾气,那是一种清晰的求救信号。 秦简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他垂眸,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提高了声音,后面的话是说给方卓听的。 “辞职的事儿我可以给你批,可是楚怜,你入职时是走的公司正常程序,离职也要如此,一套流程走下来,差不多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即便有方卓这层关系在这,也希望你有始有终,不要搞特殊,需要配合公司交接的地方,希望你可以配合!” 方卓眉心不耐的皱了皱,刚要开口。 楚怜已经起身了,对着秦简微微鞠躬,诚恳道:“我一定会全力配合公司流程,这段时间,谢谢您对我的栽培,我在这里学到了很多东西,秦总,谢谢您!” 方卓刚到嘴边儿的话又憋了回去,她知道楚怜骨子里是不想辞职的,他不能再刺激她了,能离秦简远点就行,也不在乎这十天半月的,算了。 方卓难得大气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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