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失血过多,其他没有大问题,需要住院观察,应该快醒了,醒了之后要人照顾,不能剧烈运动,对了,你是?” “他前妻。” 裴砚青仍然在昏迷,看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易碎,脉搏虚弱,好像真的一不小心就会消失在人间。 闻钰盯着他的侧脸发呆,她在想,万槿城这件事,自己是不是真的不该干预。 裴家的人她不敢联系,他们只会比裴砚青更恨她,于是打给了陈才,陈才不敢相信,他第一反应是裴砚青心甘情愿被闻钰捅了两刀,赶紧跑来医院保护老板,结果闻钰眼眶是红的。 闻钰消失到晚上,潭扬给她打电话,她按掉。 深夜,裴砚青终于勉强转醒。 偏过头,看见闻钰已经趴在床边睡着了,离他的距离那么近,他能听见她的呼吸声。 闻钰长发柔顺的散在被子上,眼尾微红,脸压在自己的胳膊上,压出一点婴儿肥,整个人像只垂耳兔,看起来好乖。 裴砚青不敢有任何动作。 这一刻的画面是幻彩的泡沫球,能拥有一秒是一秒,要是他能永远这样看着她就好了。 鬼使神差,裴砚青小心翼翼的用指尖绕住一缕发丝放到唇边,熟悉的馨香,不是香水味,是种让人上瘾的奶甜味,只有他能闻得到,这么多年的无数个梦里萦绕着的,专属于闻钰的费洛蒙。 嗓子突然极其干渴。 裴砚青没有抑制住,喘息了半声,低头吻上她的发梢。 一寸一寸的厮磨,总觉得不够,掺杂着罪恶感,他供奉神祇,但自知算不上虔诚,他想要把神占为己有。 黑暗里,他用目光浇灌着她,不知疲倦,可夜晚太短。 闻钰的愧疚感仅仅持续到得知他恢复清醒,并且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她和裴砚青即使不是仇敌,也不会是可以安稳地共处一室的朋友,考古所堆积了很多工作要处理,何况那么冲动幼稚的绑匪,裴氏想查甚至都不用借助警力,她不会浪费掉所有时间在医院。 裴砚青眼睁睁看着垂耳兔变成冰冷的玉石。 闻钰踏出病房门前一刻,他攥紧了床单。 喉咙里混着沙粒,刺痛着。 从未发觉示弱这件事竟然如此艰难。 他笨拙、磕绊,像个慌不择路的贼,差点要咬到自己的舌头,最后关头才脱口而出:“……我需要你。” 很奇怪,消毒水味有点呛的他眼热。 闻钰顿在原地。 裴砚青望着她的背影,这次熟练多了:“我想让你陪我,可以吗?” 可以吗。 求你了。 别拒绝我。 一会儿也行,怎样都行。 闻钰从未听过他这样说话,裴砚青猝不及防的从狩猎者变成了渴求抚摸的小兽。 她转过身,眉心微皱,有点迷茫似的,提醒:“陈才会照顾你。” 裴砚青的心变成脱落的墙皮,碾成齑粉掉了一地。 伤口的隐痛突然就算不上什么了。 “嗯。” 他眼睫低垂,收回视线。 尽管极力装作若无其事,但那股失落无处遁形。 以为闻钰已经离开,裴砚青放任自己的眼泪滴在被子上。 突然,一只手在摸他的头,并且轻轻的拍了拍。 闻钰说:“乖。” 有点生硬。 学的裴砚青,他从前是这样安慰她的。 - 闻钰消失了大半天,刚回考古所就被潭扬抓住了,他眼里有红血丝,不知道是不是没睡好,看她没出什么事,松了口气,但没有跟查岗一样逼问她到底干什么去了,只是有点无奈:“下次能不能跟我说一声?” “我很担心你。” 闻钰乖巧点头,但她其实下次也不会改,说到底她很难理解这种担忧,她都多大了,又不是小孩。 潭扬问她吃早饭没有。 果然,闻钰摇头,摇得理直气壮。 “桃酥,兰汀坊的,你之前说想吃。” 这家糕点是早上六点就排队到街角拐弯的程度。 桃酥香的让人迷糊,吃了舌尖上都变甜。 闻钰的心情直线变好。 潭扬就坐在她办公室里看她吃,闻钰忙着摄入热量,没注意自己嘴角沾着几颗黑芝麻。 温热的指腹扫过她的唇角。 闻钰愣愣地扭头。 潭扬笑着:“你是小花猫吗?” “……” “没事,很可爱。” 潭扬自己可能不知道他看她的眼神有多宠溺。 单岭突然敲门进来。 “教授,上面审批结果下来了,这是批文。” 暧昧氛围被打破,单岭意识到自己是罪魁祸首,朝后退了一步,犹豫着:“要不……我等会儿再来?” “给我吧。” 闻钰镇定自若。 “经费文物局批了没有?” “还没,估计在排着吧,再等等看。” “嗯。” 可能是因为昨天在医院趴着睡的,闻钰腰酸背痛,今天终于按时下班了一回,她急需回到温暖的床。 走出电梯。 她低头找出钥匙,余光看到家门口有人。 “好久不见。” 男人穿着灰色大衣,显得很绅士,除了眼角的皱纹明显了点,和当年没有不同,他的确保养的太好了。 闻钰被死死钉在地上,在闻钊面前,她以为自己逃出生天,其实她永远是个内里已经腐烂的蝴蝶标本。 “……” 她说不出话,也不能呼吸。 “怎么连爸爸都不叫?” 闻钊嘴角的弧度很假,眼神锁在她脸上,“没良心的小白眼狼。” 好想吐。 闻钰的胃酸反上来,捂住了自己的嘴,停不下来的咳嗽。 “你和你妈妈长得越来越像了。” 闻钊走近,缓慢的抬起她的脸,准确来说,他是在掐她,闻钰的眼睛发红,但没有躲。 “很漂亮,就是有点糙,用的什么护肤?不会是几十块的地摊货吧。” “啧。” 他不太满意的眯起眼,“你总照顾不好自己。” 他又在用他的精神控制法。 闻钰深吸了一口气,克制住自己的颤抖,说:“我们已经断绝关系了。” “对不起,我差点忘了,裴砚青早就把我的宝贝女儿拐走了。” 闻钊嗤笑,他的脸一半在阴影里。 “好了,说点正事。” “——我找到你妈妈了,大洋彼岸的疗养院,别人境内,我的手伸不了那么长。” 闻钰闭上了眼。 耳边的声音犹如鬼魅。 “所以……你得帮帮我。” “帮我拍两个视频给她看,告诉她,你很想她,让她赶紧回国。” “没用的。” 闻钰低声说:“她本来就不要我。” 闻钊没有反驳。 他很平静:“那样的话,我就只能采取点特殊手段了。” “乖乖,没有一个母亲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去死的,更何况,你还是她和其他男人的爱情结晶。” “你说对不对?” 寒凉从脚传到头,闻钰克制住自己的泪水。 她反问:“你怎么不去死?” 闻钊被逗笑。 “我家财万贯,家庭合睦,有个爱我的老婆,有这么乖巧的女儿,我为什么要去死?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说完,他收敛笑意。 “行了,这周末,最迟下周,回闻家。” “我不。” 闻钰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斩钉截铁。 “不?”闻钊很新奇,“你现在的确长进不少,从前的你只会点头。” “但我劝你,最好别挣扎,你知道我的手段。” “潭扬?应该是这么叫的吧,抱歉,我年纪大了,记性也差了,他比起裴砚青,哪个你更喜欢?好像他爸爸是大学老师?” “你说,如果正上着课呢,他爸的 U 盘里突然出现什么和女学生不雅视频……应该按规定要被撤职吧。” “我只是举个例子,你看你,什么眼神。” 闻钊语重心长:“女儿,我教过你,无欲则刚。” “你的欲望,就是你的弱点。” “而人一旦有了弱点,就会容易心碎,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从小到大都在教你,你一直学不到精髓。” “闻钰,外面的世界苦海无边,回家吧,说实话,我真的很想你。”
第8章 流浪狗 幽暗的走廊,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 三人幸福的合照被裱在墙上,闻书然在中间,但他神情冷淡,眼神也没有完全直视镜头,他在看对面的闻钰,他不懂,为什么明明都是一家人,拍合照的时候不带上她。 闻钰背对着他们,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独自玩着人造鱼塘里的小鱼苗。 她故意用石子扔出水波,让那些鱼分不清东南西北的逃散。 突然,有人从背后把她抱起来。 闻钰没挣扎,她知道是闻书然,他逆着光,脸上的表情看不清,但声音轻柔,诱哄着的:“吃小蛋糕吗?我亲手做的,别人都没有。” 甜食杀死坏心情。 闻钰懂他的意思,她习惯性傲娇:“你做的蛋糕丑死了。” “给哥哥个面子。” 闻书然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配合着低声乞求。 “我会长胖的。” 怀里的女孩决心保持矜持。 闻书然对她的耐心这辈子都用不完,他眼里的笑意都要溢出来,勾在闻钰腿弯下的胳膊颠了两下,“你再胖一百斤我也抱得动,再说了,胖点多好,你现在这体重才不够健康。” 过了会儿,女孩被哄的妥妥帖帖,用小叉子戳了一块蛋糕。 吃着吃着又故意找茬:“你这是不是动物奶油啊?” 闻书然一本正经:“是猫猫奶油。” 喂给某只傲娇的闻钰小猫的,专属猫猫奶油。 那时没有人告诉闻钰,她生命之河的金色流沙正在消亡,等她只身伫立于贫瘠的河床,一切都将无法回头。 此时,闻钰手里拿着枪,这把枪对她来说太沉了。 走廊尽头的房间没有锁。 她踏进去,床上的人正在熟睡,他做了那么多坏事,但不妨碍他信佛,也不妨碍他床头摆着自在观音。 闻钊平躺着,恰如其分的姿势,因为这张床将成为他的灵柩。 漆黑的枪口抵在他的额头正中。 “啪嗒”一声,闻钰拉开保险,男人睁开了眼睛,和她对视。 没有恐惧,没有慌乱,他有恃无恐。 闻钊又在笑,“开枪啊。” 闻钰死死攥着枪柄,她的手心在冒汗,人被枪杀会更痛苦吗?硝火会在他的脑子里炸开吗?一秒后他还会保持这个表情吗?像他这种人死了,会有轮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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