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已经说过检查完就可以自行回家,不用再回班上,莫遇班上一会儿还要集合,东西也要当场清点,她便自己收拾了东西,还去了工具房。 水龙头打开,有点冰冷的水柱涌出。 温灼若洗完手,就往舞蹈室的方向走,或许是大扫除的缘故,消毒水的味道有些刺鼻。 没走几步,在即将拐弯的路口,已经能看到栽种着花草的小花圃。小花圃前,模样漂亮的少女猛地拉住了少年的衣袖,声音颤抖地像是在哭,“你说谎。” “景在野,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温灼若的脚步愣愣顿在原地,眼皮如同被烫了下,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像迎面被人泼了盆冷水。 她咽了下口水。 失魂落魄地往回走。 却被自己绊了下,差点摔倒。 所幸现在是上课时间,没有人注意到她现在的表情有多狼狈。似乎走了很久,很久,温灼若再停下来,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校门口。 校门紧闭,她慢慢坐在树下,抱着膝盖,手脚冰冷,像被冬雪浸过。 放学铃响。 温灼若脑海中还在不断重演那一幕,绵密的痛蔓延,心脏间歇性的抽痛,仿若被撕裂。 鼻子泛酸,泪就顺着温热的眼眶滑下。 …… 景在野在舞蹈室门口挂着的校牌上撇见熟悉的名字。 原本随意的目光,在散发着柠檬清香的校服前停住。 半晌。 他拿起温灼若的东西,上楼。
第24章 盛夏 教室里没有人, 所有课桌都挤在一块,没有复归原位,搞卫生的同学抹布都快擦出火, 想赶着在下课之前收工。 从劳动委员口中得知温灼若负责的区域后,景在野没有犹豫,挎起书包, 把温灼若的校服和学生证带走。走在长廊, 他扫到了校门口一道清瘦的身影。 所有人都在往前走的时候,静止在某一瞬间的人就显得分外明显。 他混在人群里,一步步走到温灼若面前, 她也没有察觉。 她像是很累, 很累, 埋在双臂间休息。 景在野喊她:“温灼若。” 一连两声, 温灼若身子仿佛很细微的颤了下, 才抬起头, 轻轻嗯了一声。 “这是你的?” 温灼若没有问他, 校服怎么会在他那里,只是垂着睫,接过尤带暖意的校服,很低地回了一句, “谢谢。” 景在野把东西还给了她, 却没有立刻走。 放学的同学步履匆匆,寂静的校园喧闹起来,他在温灼若面前站了许久, 忽然朝她走近一步。“你——” 女孩子身上的陌生香皂味传来。 一直安静坐着的温灼若突然有了反应, 起身的动作快的像在逃避什么,越过景在野往校门口跑, 眼泪掉地越来越多,接二连三夺眶而出。 很快消失在人群之中。 景在野的声音戛然而止。 偌大的校园里,夕阳临幕,梧桐叶翻飞。 跑了很久,温灼若力竭,抱着校服站在路灯下企俄羣-吧幺丝仈咦6旧刘3收集更新,冷风过街,所有人都行色匆匆,似乎有冰凉的雨滴落在颊上。 她终是忍不住哭出声来。 …… 家里的门半开。 暖气顺着缝隙温热了楼道一角。 温灼若打起了一点精神,进门之后,发现餐桌旁坐着的季青山夫妇。 “季叔叔,季阿姨。” “你回来了若若,我们现在就等你呢。” 季时庭的父母不久前回到荔城工作,两家人的来往就更频繁了点,互相去家中做客是常有的事。 高临星喜欢热闹,这会儿把作业拿到了客厅来做,手边放着剥了一半的橘子,含糊不清道:“姐你回来了,刚才季叔叔说季哥哥保送A大了,要请我们出去吃饭庆祝一下呢。” “前几天工作忙,刚来荔城,很多事务都要熟悉,今天总算有空了,就想大伙一起热闹热闹。”季时庭的母亲陈英穿着一件灰色毛呢大衣,举手投足都气质不凡,“正好我看你们家也没吃饭,就别做了,一块去吧。” 曾白瑛穿着拖鞋出来,像是刚下班,还来不及换下西装,也笑说:“行啊,那真是破费了。” “这有什么破费的,你们家灼若这么争气,以后有你们破费的时候。” 众人大声笑起来。 高临星听到要出去下馆子,马上丢了笔,欢呼一声就往温灼若那凑,然后“诶”了一声,“姐,你书包呢?” 温灼若也是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书包还落在教室。 曾白瑛正要发问,另一道声音却打断了她,“是我让若若别带书回来,今天找了几套试卷,想给她写。” 季时庭从门外走来,这话是在帮温灼若解围,她听出来了,朝曾白瑛点了下头。 “肯定是很重要的卷子吧?若若马上就要参加数学竞赛了,你有经验,写了一定是好的,”曾白瑛关心道:“可明天的作业怎么办?” 温灼若回:“班主任说过,参加数学竞赛的同学,这段时间的作业可以另外找时间补。” “还挺人性化的,当初我把孩子送去一中的决定果然是正确的,”季青山有些啤酒肚,语气和善,“时庭啊,你也真是的,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早说,要是今晚灼若要忙着学习,我们换个时间再请客就是了。” 季时庭看了一眼温灼若,“忘了,下回注意。” 距离集训没多少时间了,曾白瑛看着温灼若每天早出晚归,原意也是想带她出去放松放松,现在她有要紧的事要做,两家一起下馆子这事自然就泡汤了。 季青山和陈英很客气,在客厅里和曾白瑛两人闲聊了会儿,还让季时庭留下来给温灼若讲题。 高临星在客厅这一边,温灼若就把卧室的小书桌搬到了客厅的阳台上,季时庭过去之后,把推拉门也关上。 不算宽敞的客厅,放下了一张书桌和两把椅子之后,还站了两个人,更显得有些狭窄。 温灼若想说谢谢,可季时庭却先开口了:“怎么哭了?” 她抬起头,表情怔愣,才止住的泪意又卷土重来。 季时庭把遮光帘也扯落,说:“好奇我怎么知道的?笑得比哭的还难看,演技实在太差。” 温灼若吸了吸鼻子,眼前毫无预兆地模糊了,想擦眼泪的时候,才发现他来阳台时把纸巾盒也带了进来。 季时庭蹲下来看着温灼若的眼睛,语气不明:“你这样的女生,应该是男生为你痛哭流涕才对,怎么混到这一步的?” 温灼若抬起朦胧的泪眼,意外地看着眼前的人,像是经年累月积压的情绪终于有了诉说对象,接着,大颗大颗的泪不受控制地掉落,慢吞吞,哽咽着断断续续地回:“我喜欢他很久,很久了。” 季时庭沉默地看着她。 街上传来纷乱地杂音,门内的动静和电视机里的广告都如同隔了一层,听在耳中含混。 …… 期末考试结束后,温灼若暑假只有半个月的假期,九月就要竞赛,数竞班提前上课。 她收拾好了心情,却总是在闲暇时刻想起,景在野那天在树下没说完的话。 他那时想和她说什么呢。 可自那日一别,景在野缺席了末考,假期过完,回到熟悉的教室,温灼若也一次都没见过景在野,老师也刻意避免提到他。 如果说,暑假温灼若还能用那日所见场景说服自己,不要去打听有关景在野的消息,不要再去打扰他,她也的确做到了。 可开学之后,她发现,即使是若隐若现的隐秘的疼痛,也阻止不了她去在意景在野。 温灼若甚至在这个过程中,已经习惯心脏传来的抽痛,时断时续,彷如自虐。 打开窗户。 为整理有些凌乱的课桌,她把书放在窗台上。 走廊尽头,黎安然跟着数学老师从办公室里出来,语气着急:“老师,你就告诉我景在野为什么不参加集训好不好?他要出国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温灼若动作一顿,有些失神。 数学老师似乎也对黎安然的执着无可奈何,“具体原因是景同学的个人隐私,同学,你还是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不要再问这些了。” “可是,老师……” 声音逐渐远去,温灼若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拿起手机,往楼上天台走。 数竞班提前上课,保安和教务处查的并不怎么严,温灼若带手机本来是想,如果遇到问题可以查一查解析,可没想到派上了这样的用场。 莫遇正躺在家里呼呼大睡,手机亮了。 [景在野为什么没来学校,你知道吗?] 发这个消息的是温灼若,莫遇以为她是在帮老师问不去上课的原因,因此回得很快。 [知道。] [方奶奶生病了,已经转移到京市去了。] [景在野应该是去了京市] 温灼若看着这几条消息,心里一下揪紧了,眼前浮现出方奶奶为她们捧来蛋糕,笑容满面的慈祥样子。 莫遇紧接着又发了几条。 [我突然不羡慕景在野了] [那天你是没看见,方奶奶被送进荔城医院的时候,我去看望她,看着景在野站在病房外打电话,从白天打到晚上,可听护士说,第二天第三天,他父母还是没来,最后也不知道他一个人怎么办的。] 温灼若心口处不可抑制地胀痛。 一整个上午,她都刻意地让自己不去想景在野。 放学的时候,温灼若发现,在她关机之后,莫遇又发来了两条消息。 [我还听说景在野似乎要转学了,你说方奶奶的病是不是很严重,所以才要在京市长期治疗?所以他才连竞赛都不参加了,多少人挤破了头想进去啊。] 教室里的人陆陆续续地离开,打扫卫生的值日生也放回了垃圾桶,“温灼若,你还不走吗?” “……不走,等会儿我来关门吧。” “那行,那我就走了,你记得把风扇关了。” “好。” 走廊上安静地能听到风刮过窗的动静,微微摇晃,轻轻摆动。 温灼若背起书包,把风扇的开关关上,锁完门,她的手迟迟没有从锁上离开。 那日竟会是最后一面吗。 太仓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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