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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您怎么醒了？”王茉紧忙站起身，将病床摇起来一些，又递上杯水，说：“来，喝点水。” 王爸看看王茉欲言又止，轻轻叹息了声，接过水缓缓服下，目光再看向女儿，仍是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 意外撞破肖络之事时，王爸只觉得震惊，紧接着是被愤怒占据了理智，情绪激动想向对方家讨要说法。此刻，他平静下来，复杂的情绪开始不断追赶上来——肖家是他选定的亲家，他曾不顾女儿的意愿，执意要促成这场婚事。怎成想，自认为正确的决策，到头来却让女儿受了委屈、让整个王家蒙羞。被 突然甩了一记耳光的滋味不好受，此刻折磨着王爸的已经不单单是对肖络的愤怒，更多的是失望、惭愧，以及对于女儿所受到伤害的深深自责。 听着父亲叹息声不断，王茉猜得到他心中憋闷，有话想说，可她更担心父亲情绪不稳定，于是主动说：“爸，今晚您先好好休息。有什么话咱俩明天聊。” 王爸沉默看着女儿片刻，最终点点头。 “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折腾回家了，明早您还有两项检查要做。都查完了，咱一块回家。”说着，王茉将病床调整回原先的位置，让王爸尽快休息，自己也再次缩回了一旁的椅子上，盖着毯子闭上眼，假意要休息。王爸见状，又一次轻轻地叹息，没再强求。 第二日一早，王茉带着父亲做了最后的两项检查，确保身体无碍后，办理了出院手续。 医生嘱咐王爸在家静养几日，尽量不要劳累，保证充足休息。王爸在医院应得很痛快，可刚到家休息了不过两小时，就再也躺不住，先是在客厅来回来去踱步，最后直接拿起外套，说：“家里憋的慌，我出去溜达溜达。” 当然憋得慌，为女儿谋的一桩婚事没了，做父亲的如何能不发愁？这个新闻传出去，王爸的面子且不提，女儿的名声怕是也要受到影响。 王家的两个女人忌惮王爸的情绪，谁也不敢主动提起此事，一家人坐在客厅，电视上放着无关紧要的节目，三人各自揣着心事叹气。 “刚出院，医生让多休息，你就别折腾了……”王妈不放心，试图阻拦。 “休息什么休息？！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在家憋着才要出毛病！”王爸心中不快，平日的执拗劲儿又上来了。他管不了别人，连自己的身体还管不好吗？ 王茉体谅父亲的心情，也拿起外套，“我陪您去。” 于是，难得的机会，父女两人单独出了门。 沉默了好一段路，到底还是王爸先开的口，问：“这事多久了？” “没几天……酒会那天撞见的，觉得不对劲。我提的。”王茉坦白，“爸，我没跟您说，是怕您一下接受不了。” 闻言，王爸心里更不是滋味，闺女明明是受了委屈的一方，却不敢发怒，隐忍不言。他这个当爸的非但没能当盾牌，反倒成了孩子的顾虑。 “爸身体不好，总想着之后你嫁到了肖家，有了孩子，免不了要多麻烦你婆家多出力……” 他这才一再的降低身份，谦让着肖家，却没换来个好结局。 “爸，我都明白。您是为了我好。” 为了王茉好，这确实是王爸的初衷。一直以来，王爸都坚持自己是对的，他给王茉做的选择、安排的道路都是最正确的。因而肖络的这件事对王爸的冲击很大，昨夜他几乎彻夜未眠，认认真真地思考很久，头一次陷入自我怀疑。 又是无言的沉默，良久后，王爸重重地呼了口气，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怪爸瞎了眼，看上他们肖家，让你受委屈了。” 王茉有些惊愕地扭头看向父亲，他的双手背在身后，仍是平日里一副老领导的模样，眼神却与往日大不相容，充满了无奈与惭愧。他为这个家做了一辈子的主，向来铁手腕，说一不二，从没承认过自己不对，可这次，他是彻彻底底看走了眼，自己栽了跟头，也险些害了王茉。 “爸……”王茉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曾经她努力反抗，拼了命了想证明父母的压制是错的，可此刻真的见到了父亲态度转变，她竟感到深深的落寞与不忍。 王爸摆了摆手，他得为女儿撑腰，及时止损，“一会儿回家，我就给肖家打电话，退婚！” 第十五章 那小子 不知不觉间，父女俩拐进了实验中学路，这是到万米公园的必经之路，也是王爸每日清晨遛弯的固定路线。只是这日时间已经不早，人们大多已经结束了晨练，又是周末，没有熙熙攘攘的学生，路上格外安静。 两辆黑色商务车一前一后拐进这条路，路过了王家父女二人，进了实验高中的门，值班的保安很热情地开了门，像是一早就在等着他们的到来。 领头的车开进校门不远，突然打开车灯，缓缓停靠在了路边。保安见状紧忙又跑出保安亭，比划着手势让他们继续往前开。 “咦，这就到了吗？这就是小泽的高中？”副驾驶的黄蕾探起身子左右张望，表现出很期待的样子。 姜容泽飞快解开安全带，先下了车：“稍等一下，我马上回来。” 节目组的车跟在后面停了下来，司机摇下车窗，探头问：“这儿能停车吗？这不是停车场吧？” “停车场在楼后面，你们先去！我马上回来！”姜容泽边说边加快步子，向校园外跑。 摄像师与导演相视一眼，几乎同时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这次是真的偶遇。 为了避开学生，节目组特意挑选了周日来实验高中取景、做采访，姜容泽也没想到会在校门口碰见王茉。 她的穿着与上次相遇时大不相同，黑色的长款帽衫，紧身的运动裤，看起来慵懒、随性，只是黑颜色的衣服，趁着她本就白皙的皮肤更苍白，缺乏血色，令人心疼。 “好巧，王茉学姐。”姜容泽主动招呼道，刻意压制着仓促的呼吸，让语气不急躁也不疏离。春日清晨的阳光下的他，看起来明媚、耀眼，发型与穿着都精心收拾过，比网上的照片更惹人注目。 相比之下，王茉确实太过不修边幅。在医院过了一夜，衣服是前一日的居家服，脸也只在今早胡乱洗过。她下意识将两鬓碎发向耳后拢了拢，虽然样子有些窘迫，但依旧表现地大大方方，向姜容泽微笑着打招呼：“嗯。真巧，你是来……录节目？”她想起了几日前签过的保密合约，看来今天是节目组来采访校长和老师的日子了。 姜容泽点点头，遂即将目光移向了王爸，神情立即拘谨起来。 “这是我爸。”王茉主动介绍道。 姜容泽立即欠了欠身，规规矩矩打招呼：“王叔叔，您好。”他尽管表现得从容不迫，可僵直贴在身侧的双手却无时无刻暴露着内心的紧张。 “爸，这是我师大的学弟——姜容泽。”王茉介绍道，不忘补充一句，“也是实验高中毕业的。” 王爸稍抬头看了看姜容泽，点头回应：“你好。”十足的家长风范。 “你也在这儿ᴶˢᴳ教书？”王爸随口问道，心想既然是师范大学的的学生，先入为主的以为对方也是老师。 “啊？我？！我不是……”面对突如其来的发问，姜容泽忙矢口否认。 王茉不禁觉得有些好笑，眉目舒展开来，笑说：“爸，他不是老师。他是歌手、大明星。” 王爸很是吃惊，再度仰头仔细看了看姜容泽。 这一看让姜容泽更加慌乱，一时间目光不知该往哪儿放，僵硬地点点头，瞬间觉得不对，又摇摇头…… 他本想解释一句自己不是什么大明星，可还不等张嘴就听王爸“噢”了一声，遂移开了目光，提早就结束了这场对话。王爸平时不关注偶像明星，对这些新生代的歌手也不感兴趣，至于对方为何会出现在实验高中门前，他更没心思去打听。 两个话题终结者，让空气陷入了片刻静默。 “他们好像在找你？”王茉笑着打破了沉默。 姜容泽扭头，见尤姐与导演从商务车上下来，正探头向校门口看。摄影师则已经将镜头架在肩头，一副随时开录的模样。 见状，姜容泽下意识地向旁边错了错步子，几乎将王茉整个挡了起来，不想给她惹上麻烦。 “嗯，我得回去了。”姜容泽回答道，目光扫向王爸，见他早已背过身，没兴趣关注年轻人之间的对话，于是才像下了多大决心似的，问：“学姐，你最近……出什么事了吗？” 王茉猛然间没反应过来，抬起头，带着疑惑“嗯？”了一声。 四目相对，王茉眼中的红血丝、眼周深深的黑眼圈，无一不在诉说着她的疲惫不堪。姜容泽目光深深地看向王茉，他多想询问王茉的近况，想去帮她，哪怕只是说些体己关心的话，安慰安慰也好。可千言万语在他脑中略过，却死也挑不出一句最合适的。关系总归没那么亲近，说什么都担心是冒犯。 停顿片刻，姜容泽终是将捏紧地手指插进裤子口袋，藏起了自己的不安，淡淡说：“你昨天在微信中说……校庆演出不由你负责了。是因为出了什么事吗？” “哦，校庆的事啊……”王茉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你们要来录综艺节目，学校很重视，安排了副校长接待。校庆演出的事，也就一并由副校长接管了。” 说着，王茉的嘴角渐渐弯了起来，“能把你们请来，我也算是光荣完成任务了，班上的学生现在可崇拜我了。” 姜容泽紧着的一颗心稍稍放松了些，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身后窸窸窣窣地声音越来越近，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是节目组耐不住八卦的心在向这边凑了。 “我该回去了。”姜容泽说，“校庆的时候见。” “好好好！你快走！我今天没化妆，可不想上镜！”王茉仓皇躲开了逐渐逼近的摄像头，逃也似地转身去追逐渐走远的王爸。 看着王茉边挥手告别边逃走，姜容泽不自觉笑了笑——这才是他熟悉的王茉，开朗、直率。 “小泽，那是谁啊？”导演冷不防从姜容泽身后探出来，摄像头也紧跟着伸了过来。 姜容泽淡定转身，再自然不过地挡住了摄像头的全部视线，赔着笑脸说：“以为是同学，结果认错了。抱歉耽搁大家时间了。”说罢，径直朝校内走去。 余下几人看看渐渐走远的父女两人，背影实在普通，于是也都耸耸肩，了然无趣的散开。 走出去了足够远后，王茉忍不住回头，校门口已经没了人影。 刚刚的谈话，她尽力表现的轻松淡定，但唯有她心中清楚，自己是废了多大的力气才掩盖住难堪。 与许久未见的人重逢，对方那么光鲜耀眼，她却每次都如此狼狈。当被问其最近是否出事时，王茉的心跳漏了半拍。以为是她样子太过糟糕，招来了对方的同情。虽然能确信姜容泽并无恶意，但她又怎么开的了口？如实说自己被未婚夫劈腿？主动退婚也不过是为了保住最后的颜面。或者说因为她的懦弱与逃避，家中的父亲还被气得住进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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