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试的地点在上海近郊的一处电台录影棚区。王茉比安排的时间早到了两个多小时。刚从出租车上下来，她就看到了很多同样背着乐器赶来的音乐人。这些人里，有很多熟悉的面孔——参加过比赛、拿过奖的乐队，小有名气的独立乐团、已经签约公司出过数字专辑的小艺人等，有些是独自来的，有些是公司陪同。每张脸上都是骄傲自信的表情，与他们相比，王茉属于实实在在的新人。这让她心里不免更加紧张。
走到了初试的录影棚前时，王茉被工作人员拦下，告知要等乐队成员全部到齐才能进入候场区。
11 月底的上海，天黑的快，五点多城市已经亮起了星星点点，傍晚的温度也降的快。郊区的录音棚旁边也没有临时落脚的地方，打车离开又担心一会儿赶上晚高峰错过了面试时间，思来想去，王茉只得站在录影棚门前等着她的伙伴们，实在觉得冷，她边哈着白气边不停地踏着小碎步暖身。
即便天已经黑了大半，影棚区却依旧热闹不减。王茉面前不断有面试完的乐手从录影棚出来，脸上带着或兴奋或沮丧的表情，不时有目光落到王茉身上，脸上露出勉强的笑容，眼神里却藏不住对竞争对手的打量。偶尔会有贴着深色窗膜的明星保姆车从其他录影后的停车场开出来，似乎早就适应了这里的节奏，忙到半夜是常态，园区内常年亮着灯，一直会有人在工作。
手机突然响起的时候，王茉的手的已经快冻的没知觉了。本以为是乐队的三人终于快到了，一低头却见屏幕上显示的是“姜姜”，这才想起她把要报平安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
王茉下意识地往角落走了走，远离了录影棚前嘈杂的人群，才匆匆接起电话，语气尽量保持淡定。
“喂，姜姜。”
“你……回北京了吗？”大概是周围有其他人在，姜容泽说话不太方便，他的声音很轻，语气里透着关切。
“嗯，早就到北京了。”王茉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手机听筒，生怕录影工作人员的声音闯进来，“抱歉姜姜，一回来就在忙，忘了给你发信息，害你担心了。”
电话另一头有了一瞬的沉默，又听到他缓缓问：“那你现在在干嘛？”
姜容泽的问题有些突兀，极像是知道了王茉在说谎才会有的追问，但一转念，王茉有觉得是自己太过心虚，于是不多想，语气故作轻松，说：“啊？我……”
王茉看了看时间，“我在酒吧准备晚上的演出啊……”
姜容泽轻轻“哦”了一声，仍没有挂电话的意思。电话里有了几秒尴尬的沉默。好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了有人喊她“茉茉！”，一抬眼，正看到岳岳、溜溜和小柯向摄影棚跑来。
“姜姜，你不用担心我啦，快去忙工作吧。岳岳他们到了，我要去彩排了！”
说罢，王茉也顾不得听姜容泽的回应，直接挂了电话，结结实实地将岳岳大着嗓门喊的一句“这破地方太难找了！”挡了下来。
王茉挂下电话，长舒一口气。
其实，王茉也说不清自己非要隐瞒姜容泽的原因，哪怕是签订了节目的保密条约，在正式的节目预告上线前，不允许披露与节目相关的信息。但她至少可以和姜容泽说自己要留在上海参加一档节目的面试，暂时需要保密，他定不会多问。
可大概是因为自尊心作祟，本就是靠着何媛的推荐才拿到的面试机会，王茉不想在初试都没通过前，就过早就放下大话，最后再被狠狠打脸。所以昨天姜容泽问起她为何要背着电吉他来上海时，王茉也只是敷衍了说是下了课直接要赶飞机，没顾上回去放吉他。
说到底，她平时总笑嘻嘻的给自己打气，说早晚要和姜容泽站上同样的舞台，其实心里并没有那么多的底气。她不是科班出身，所以白天的时间在不间断地补课、学习，提升自己的知识和技能，而到了晚上，又要辗转于不同的酒吧、live house 积攒实战经验。她咬紧牙关埋头一直努力，紧紧抓住每一次机会向前冲，只求和他的距离能近一些、再近一些。
王茉盯着手机桌面上姜容泽的壁纸，深深吸了吸气，重新调整心态，为自己暗暗打气后，眼中再次亮起了光，重新挂上自信的笑容，与工作人员说：“茉莉枪炮乐队到齐了。”
不远处的黑色保姆车内。
姜容泽刚刚结束一档节目的录制，在车上等待着尤姐与其他工作人员一起收工，赶往下一个工作的地点。
他透过车窗直直看向摄影棚的方向。影棚内的灯光打在门口熟悉的身影上，王茉正兴奋地与工作人员交谈着。外面的气温很低，每次她开口说话时，灯光都能照出白色的雾气，另姜容泽心疼又焦急。
王茉拿出手机向工作人员展示着什么，又俯身用几乎要冻僵的手在纸上签了名字，才似乎终于完成所有的登记，拿到了四张进入摄影棚的牌子。
目光一直跟随着王茉进入摄影棚，消失不见，姜容泽才轻轻叹了叹气，犹豫了片刻，开口向坐在前方的司机询问，“张师傅，您知道前面那摄影棚在录什么么？”
司机师傅在百无聊赖的玩儿手机，闻言，懒懒抬眸看了看，说：“哦，好像是海选。诶呦，就你刚刚录的那个节目嘛，门口排着的都是要参赛的选手。”
刚刚录的节目？！姜容泽吃了一惊，这么说，王茉是报ᴶˢᴳ名了《闪光的摇滚乐》的面试？
早在《嗨，田野！》录制期间，导演张力就在筹划这档新的音乐竞技类综艺节目，并在几个月前与姜容泽签订了合作，邀请他代表新生代的摇滚音乐人来作节目的嘉宾。
节目的预告片是今天刚录制完毕的，官方也尚未发布任何有关节目的信息。所以说，王茉对于他要来参加这档节目，应该是不知情的。
可若是这样，他们昨夜整晚在一起，王茉怎么对面试的事只字未提呢？
姜容泽再次掏出手机，点开了王茉的微信，犹豫了好半晌，想询问王茉的想法又担心她有自己的顾虑。因着有保密合同在身，姜容泽无法将自己也在录同一节目的情况告诉王茉，甚至想给她加油打打气，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司机师傅透过后视镜，看到手机幽幽地光照在姜容泽的脸上，他皱着眉，眸光定在同一个聊天界面，充满了疑惑与忧虑。他的手指数次在键盘上敲下不同的内容，又删掉，反反复复了数次，终于只是叹叹气，发了两条与节目无关的话。
“今天降温了，晚上回家泡个热水澡，驱驱寒，别感冒了。”
“明天出门多穿点衣服。”
关掉与王茉的聊天框，姜容泽思索片刻，点开了刚添加的节目组工作人员的微信……
节目正式官宣前，他决定先将嘉宾的身份放一放，只做好王茉的小男友。
🔒第五十七章 我们是茉莉枪炮
初试通过的很顺利，节目组当场就给茉莉枪炮发了复试通知。王茉第一时间给何媛发信息告知这个好消息，然而高兴不过三秒，当她看到复试的排列号是 78、再看看人满为患的候场区时，才知道真正的考验还远远没有到来。
果不其然，毒舌闺蜜及时发来消息，提醒王茉别高兴的太早。
何媛：“初试只是节目组工作人员第一轮筛人，复试可是张导亲自把关。最后只会有 30 组音乐人参与录制，你好好加油吧。”
难怪刚刚坐了一排的评委，歌曲只听到了第一段副歌，随口问了问王茉他们的档期安排，看了看资料就让过了关。
正觉得晋级的喜悦被紧张感冲退时，王茉的手机又震了一下，还是何媛，“哦对了，再给你透露点内部消息。节目组还邀请了 10 个老牌乐队参赛，也就是说，只有 20 个名额了。”
“……”王茉深吸一口气，对身旁三位乐队伙伴，说：“今晚再排练一百遍！”
复试的时间就在后天，同一个摄影棚。简单的商议后，乐队四人在附近郊区找了家独立的民宿住一晚，打算第二天再一起好好打磨一下歌曲。
岳岳是独立音乐人，为了这次的节目，特意推了几个碎活，时间安排很自由。小柯是音乐学院的学生，此次出行前特意找学院请了假，学校方对学生的个人发展给予支持，所以落下写课程也好交代。唯一比较棘手的是在银行工作的溜溜，临近年终，他手头的工作本就忙，加上他前一阵为了直播请过假，便更觉得难以和行长交代。可算了算账，一天内往返北京的机票，将近他半月的工资。最终还是选择硬着头皮，随便找了个借口请了假。
溜溜黑着脸从院子进屋时，不用说也知道又挨了行长骂。
“周末又得加班了！”溜溜苦着脸说，落下的工作只能用自己的业余时间补。
桌子上的火锅已经咕嘟咕嘟的烧开了，岳岳招呼溜溜入座，豪放说：“还加什么班？等明天复试过了，和你们行长说，老子要当明星了！直接辞职不干了！”
岳岳嗓门儿一如既往的洪亮，语气夸张，逗得王茉与小柯都笑了，唯有溜溜依旧开心不起来，“哪有那么容易。你没看到复试的名单吗？里面有多少大咖？灰兔乐队，之前在北京卫视的《新摇滚》比赛拿过总赛区第五名。还有那个黄橙子乐队，我小时都是听的他们的歌。他们微博上粉丝有一千多万，全国巡演都开过多少场了？说是一档音乐竞技类节目，结果大家的起点根本都不同。那些人，是节目组请来的。你们今天看到他们了么？没有吧？初试人家根本就不用来！”
溜溜这些话说得不假，王茉也注意到了这一点。除了和他们一样仍活跃在酒吧和 live house 的地下乐队外，复试名单里不乏有出道多年、上过大荧幕甚至签约了公司的老牌摇滚乐队和音乐人，节目组需要他们来保证收视率和节目效果，这点无可厚非。
对这些老牌乐队来说，参加节目的原因是“重新出发”也好，“不忘初心”也罢，与他们同台竞技，当然不容易，但正如何媛所说，成功的路哪有容易的？
与溜溜相反，王茉在看了复试名单后，反而更加兴奋了。若不是这次节目，她大概永远不会有同那么老牌乐队同台的机会。
“溜溜哥不要那么悲观嘛。”即便王茉心中也忐忑、紧张，但依旧充满干劲，“我们也不差啊。你看节目的策划书不是写了嘛，他们的初衷就是“打造一场摇滚盛宴”，既要老牌乐队的经典元素，也欢迎新锐声音。我们就是那个新锐乐队啊！媛媛和我说，最终选定的 30 支乐队，有一半以上是年轻的乐队。这么想的话，我们的对手不就少了很多吗？再说了，能跟老牌乐队同台竞技，想想就觉得兴奋，对不对小柯？”
“诶？！”突然被点名，正在闷头吃火锅的键盘手小柯姑娘愣了一瞬，抬头就见王茉在和她拼命使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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