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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终于被摆在了台面上。 戴戴沉默了一会儿，也是第一次正视了这个让自己逃避了很久的问题，“你还记得我曾经说过我不能逃避吗，因为越是逃避，回忆越是如影随形，让人忍不住开始美化过去。可是当我决定不逃避了，开始试着和他相处时，我却发现无论逃不逃避，我都已经将回忆美化了。” 或许是因为现实生活的磋磨让那无忧无虑的年少时光显得无比珍贵，连同着那段回忆里的人也变得触不可及。再次相遇之后，她始终都是远远地看着他一如当年的身影，甚至不知道自己那复杂难言的心情到底是不是爱情，只是无数次地感慨着他比当年还让人挪不开目光。 同样的，谢信然大概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所以他才会不自觉地靠近她。她也对此心知肚明。 “多矛盾啊，我明明说着想和他当普通朋友，却还是没有明确拒绝ᴶˢᴳ他的关心。”戴戴苦笑了一下，未尝不清楚自己这样做是错误的。 看着她落寞又悲伤的神情，李渚的心也像是被狠狠刺了一下，忽然就不想再纠结这问题的答案，“戴戴，人生没有绝对正确的答案，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对又如何，错又如何。不清楚就不清楚吧，她只想让面前的姑娘在当下开心一些。就算结果真的不尽人意，她也会拼尽全力做对方最后的倚靠。 月色下，坐在落地窗前的两个女人偎依在一起，无言地感受着彼此身上的温度，心里都清楚对方才是自己最坚实的堡垒。 但她们遥望着那看不清模样的未来时，却没有留意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悄悄关上了虚掩着的门。 第二天一大早，几人便带果果去预约好的医院复查，当听到检查结果非常好，以后也不用再担心的时候，戴戴不禁长舒了一口气。可她低头瞥了一眼女儿的表情，却发现孩子的表情始终都是闷闷不乐的。 “怎么了宝贝，这次复查完以后也不用再来了。”她还以为孩子本能的抗拒着看病这件事。 但果果却摇了摇头，小声说了句，“我有点想爸爸了，妈妈，我们回家吧。” 26.回家 果果从小到大都是最乖最听话的孩子，她难得任性一次，而且看起来还是因为太久不和父亲一起生活导致的，这让戴戴怎么也说不出苛责的话，只在私下里对着他们几个不停的道歉。 六百七十八公里，将近七个小时的车程，一帮人跟着折腾过来，现在说回去就回去，她实在是愧疚。 但大家并不介意，反而觉得孩子可怜兮兮的模样怪让人心疼的，当即便决定返程。 回程时是谢信然开的车，中途程璐和李渚都想和他换一换，他却摇了摇头，一言不发地开完了全程。 到达长林市时，因为女儿想见爸爸，戴戴便也没回李渚的家，而是选择约前夫出来见面。可毕竟回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张朝在电话那头听说女儿想自己，立刻便说要来接孩子回家。 此刻车其实已经停在了戴戴曾经所住的小区，戴戴本想送女儿上楼之后自己便离开，可是果果一点也不想离开妈妈，扯着戴戴不肯放手。 母女俩说话间，张朝已经从小区里走了出来。 这是谢信然第一次见到戴戴的前夫。对方比戴戴大上几岁，相貌和身材都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但因为学识和阅历的加持，一眼看过去，只觉得这人儒雅稳重，很有气质。 果果扑过去抱住爸爸，张朝也是笑着揽过女儿之后才和同样走下车的李渚打了声招呼。毕竟已经相识十年了，再加上这夫妻俩是和平分手，李渚对这个曾经的“妹夫”也没什么坏印象，双方还像从前那样寒暄了几句。 至于戴戴和果果，最终还是母亲拗不过女儿，答应把她送上楼再走。 李渚本想在下面等一等她，可是戴戴却摇了摇头，示意他们先离开。张朝不方便多说什么，便只是拉着果果的手，听女儿讲这几天的事。 孩子说了复查说了大海，却唯独没提陪着她去的人。 这本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张朝在出门时便已经看到了停在路边的那辆车，没有刻意关上的车窗隐约能瞧见另一个身影，让他忍不住联想到女儿的反常。 只是他仍然不动声色，什么都没有说。 李渚目送着这曾经的一家三口走进小区里，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坐上车，正想开口和这两个男人说些什么，谢信然却抢先说了一句，“你们先回去吧，我今天不回家了。” 说罢，便开了车门下去。 李渚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 “别担心。”程璐不是不懂她的担忧，但对于此事，他却淡然许多，“他不是孩子了，知道分寸。” 虽说他们两个总像老父亲老母亲一样为那两个人操着心，可是毕竟无法替他们做出任何决定。 “我又有种回到高中的感觉了。”李渚忍不住喃喃。 但现实却是他们已经长大了，大家都有了自己的家庭，再也不能为了这对不省心的男女大张旗鼓地商量对策。李渚有再多的话想说，也只能倾诉给面前这个男人。万幸的是，他和她刚好是一家人。 车子再次驶动，开往的方向却是李渚的家。 李渚想等戴戴回家，却也想和程璐聊一聊这些事，便干脆趁着好友回家之前邀请丈夫来自己家里坐一坐——这话听起来还真是离谱。 赶了一天的路，哪怕不是自己开的车，两人也有些累了。进门后，李渚半瘫在沙发上，站也没站，只用手指头给他指了指房子的布局。这个三居室虽然不如他的房子大，却处处透着温馨的生活感。 但李渚却说她有换了它的念头，“我想再往南边搬一搬。” 她的工作调动频繁，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到另一个网点工作，何况上级领导在将她调往兴宁支行的时候已经明确的暗示过她，她不会在兴宁支行久留，大家心情都清楚，下一步她会调往总行工作，等到再丰富一下履历之后，就会以总行为跳板，以更高的职位到另一家支行任职。 综合职业发展和位置便利来说，搬家是势在必行的事。 “那我们就在南边再买一栋房子。”程璐不假思索地说着。 李渚不禁失笑，感叹道，真是她敢说他敢听，现实里卖房子买房子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程璐也跟着她笑了笑，没解释。 李渚瞄了他一眼，懂了他的意思，心里暗叹一声“贫富差距”，却也没有揪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他们说得更多的还是十五年前几乎天天被他们挂在嘴边的戴戴和谢信然。 仔细想想，这两个人还真像是他们的一对儿女，而且还是不省心的那种，明明最开始在一起的时候排除了万难，高中时扛过了老师们的教育，避过了家长们的怀疑，却偏偏在可以自由恋爱的大学因为各种微不足道的小问题分道扬镳。 带着爱意的分手真的能就此互不理会吗？ 积攒了十五年的执念和不甘，总会一朝爆发。只因为未曾得到过，她和程璐便冲动的结了婚。那曾经得到又失去的两人呢？他们若是仍对彼此存有朦胧的好感，又会如何处置那汹涌而来的爱意？ 在这久别的岁月里，戴戴已经有了一个丈夫和女儿。十五年前的一切都是真切存在的，难道这十年婚姻里相濡以沫的感情就是虚假的吗？明明两次分手的理由都是相似的——性格不合。 李渚的目光往右移了移，沙发上还摆着戴戴最喜欢的小抱枕，平日里看着再普通不过的东西，如今却因为主人的迟迟未归添了些落寞。 她伸手将那毛茸茸的小东西揪过来抱在怀里，说不清心里的烦闷从何而来。 程璐不过是看了她两眼，却看懂了，“你在想戴戴今天会不会回来吗？” “不至于吧……”李渚震惊地望过去。 她确实在想戴戴陪女儿回前夫家会做什么，可是丝毫没有考虑到留宿的可能性。如果真住下来了，无论有没有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今天这事的性质都不一样了。 可是程璐却半天没再说话。 这让李渚有些慌了，又重复了一遍“不至于吧”，然后自己先肯定了自己，“不至于的，戴戴不是那样的性格。” 从年少时起，郑戴戴一向是个爱恨分明做事果断的人。当她真的决定和谢信然分手时，便再也没有联系过对方，决定嫁给张朝之后，也一心一意地对待丈夫。而如今她和张朝已经离婚这么久了，就算是为了女儿，她也绝不会吃回头草的。 虽说他们离婚也不是因为原则性问题…… 霎时间，各种离谱的猜测都涌上了脑海，心神不宁的李渚放下手里的抱枕便要起身，一副想要出门寻人的模样，程璐忍不住拦了拦她，“你要干什么去？” 李渚倒也诚实，“我要去张朝家楼下等着。” 活像是担心女儿夜不归宿的老母亲。 程璐不禁失笑，刚想说她好像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两人便都听到了开门锁的声音。回首一看，只见拿钥匙开门进来的竟然就是他们念叨了这么久的戴戴。 戴戴显然也没想到李渚和程璐都回了这个家，一时间怔在那里，三人彼此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程璐，他歪了歪头，凑到李渚耳畔小声说了句，“女儿回来了，老父亲该走了。” 接着便起身准备离开，将这个家留给两个要说些体己话的姑娘们。 但李渚已经折腾了他两天，哪怕两人的关系不值得客气，她还是坚持送他下了楼。电梯从他们的楼层慢慢下降到一楼，电梯门一开，两人却和另一个熟悉的身影打了个照面。 李渚没想到戴戴那么快就回来，更ᴶˢᴳ想象不到谢信然会在此刻出现在自己家的电梯前。 但是很显然，对方能出现在这个安保严格的封闭小区里，只可能是他送戴戴回来，两人一起走了进来。 李渚不禁愣了愣，任由那电梯门因为长久不操作差点关合，好在程璐及时按了下开门键，然后拉着她走了出来。 几乎就在她迈出电梯的瞬间，谢信然也走了进去，擦肩而过时，她清楚地听到他说了声“抱歉，我必须去见一见她”。 电梯显示屏上，楼层数字在不断变化。 李渚却傻傻地站在那里，直到看到电梯停在了她家所在的楼层，她的心跳也跟着一滞，抓着程璐的那只手不自觉地收紧。 可就在程璐以为她马上就要冲回楼上的时候，她却又慢慢松开了手，“先走吧。” 她送他到了小区外，因为这次出门开的是她的车，程璐只能叫了一辆车回家，等待的时候两人都没了刚刚在家里讨论那对不省心“儿女”的心情。李渚几次想要回首望一望自己家的窗户，却又忍了下来，明明心知今晚之后很多事都会有定论，或许一切都是她想要看到的局面，可却怎么也抹不去眼里的酸意。好在她在眼泪快要成型之前车便到了，眼看着程璐打算离开，李渚才像是终于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条件反射一般，她伸出手去抓他的胳膊，“我跟你回去”这句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可却在还未触碰到他的衣袖时，便反被他先握住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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