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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失败，戴戴真的想尝试第二次吗？而且对象还是那个留存在记忆中，已经被美化过无数次的初恋。或许当年那些看起来不可调和的矛盾如今已经不算什么，但长大后要面对的困境才是无法解决的。当幻象走到现实，只会被更快地击溃。这就是大人的世界。 李渚忽然有些无力。她当然很想程璐是站在自己这边支持她的想法的，可他这有理有据的支持完全无法带来任何的慰藉，只让人心里更沉重了一些。 不过程璐很快又转了话锋，“虽然我觉得你的想法没错，但我还是站小谢这边。” “那你还说……” “问题客观存在，但主观选择也很重要。”他坦白地说着，“道理我都懂，可我只希望看到小谢过得高兴一些，他做什么我都支持，大不了继续像上学时那样给他收拾烂摊子。” 一个冲动，一个兜底。 这番真情流露只换来了李渚佩服的眼神。虽然她和戴戴之间也是这样的感情，但没由来的，她就是觉得同一句话由程璐说出来就是比她说要疯狂，大概是因为她的打心底里觉得自己老公在某些事情上底线不高。 “我偶尔会觉得，你还没过叛逆期。”她诚恳地说着。 但程璐只是蛮不在乎地一笑，跟她说，叛逆期的孩子就得做点叛逆的事情，所以他刚刚在车上等她时已经用正当理由婉拒了佟姐的邀约，两人不需要回去了。 李渚听后不免警觉，“什么正当理由？” 程璐却不告诉她，反而提了一个建议，“我去你的房子住几天，怎么样？” 🔒36.那你现在幻灭了吗 当程璐从车里拎出他的行李时，李渚才明白他并不是今天才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了。但不得不说，两人结婚之后还没有一起生活过几天，就算想培养一下感情也难，他会考虑到这个问题才是正常的。相较之下，她每天不是为自己的工作忙碌就是为朋友操心，反而时常忽略了自己已婚的事实，这才该反思一下。 “家里有点乱，你先坐着我收拾收拾。”进门之后，她给他指了指唯一空着的椅子，然后就挽起袖子开始收拾沙发上的东西。 这副场景倒像是她第一次去他家里做客的样子，但程璐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她的家，而且这屋子其实相当干净，就是东西没有摆放得很整齐而已，远远用不上“乱”这个形容词。 “别忙活了，又不是外人来做客。”他没有按照她的指示安静坐下来，而是扯住了她想去收拾东西的手，然后问她住在哪个房间。 这个房子比他那个小上很多，却也是标准的三居室，李渚的房间是阳光最足的那个主卧，硬装走的是简约风，软装则是凭着心意将整个房间都堆满了东西，形成了一种乱中有序五彩缤纷的风格。 由于空间所剩无几，李渚将飘窗上堆放的杂物往旁边挪了挪，腾出个位置给他放东西，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东西有点多，你将就将就。” 好在程璐并不在意，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这间屋子，有趣的小东西看到了不少，但由于这是工作之后才买的房子，李渚学生时代的物品并没有从父母的那间房子带过来，更不像电视剧里所演的那样，能有机会看一看女主角童年时的照片。 屋里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方是一个四层高的书架，有几本名著几本杂志，但摆放的更多的还是证书和奖状。程璐拿起一张半敞开的看了一眼，是先进个人的表彰证书。 “那还是我前几年刚转岗时得的。”李渚瞄了一眼，并不在意，“单位年年评，象征性给个奖励而已。” 虽然她这样说，但程璐翻了几张证书，那上面所写的内容和年份都足以证明她这些年工作的努力和突出，可是想想那天在支行网点所见的闹剧，他合上这些荣誉，迟疑了几秒才问，“你这些年，工作很累吧。” “当然累。”李渚诚实地说着，“不过渐渐也习惯了，毕竟现在没有什么工作是不累的。” “那你喜欢的事呢？没再继续做吗？” “什么事？”李渚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眼神与他相触时却见他摆了个翻书的动作。 霎时间，年少时被老师没收了课外书的记忆又涌回了脑海。 真奇怪啊，都是十多年前已经有些模糊的记忆了，现在猛然想起，竟然还会有羞耻的感觉。李渚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差点忘了，你是除了戴戴之外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人。” “其实内容已经记不清了，但是还记得你写得很好。”说话时，程璐瞄了一眼书架和屋里的摆设，除了一台电脑之外，似乎再也没有和文学创作能挨上边的东西。 年少时的爱好终究还是无法延伸至长大后的职业。 李渚倒也不觉得可惜，谢过了他的认可之后便笑了，“其实没什么可惜的，虽然没坚持下来，但有这点特长也帮了我不少忙。” 虽然生活状态疲惫又耗尽心力，甚至连发展爱好的时间都不剩，但正是因为少年时不断磨练的写作功底，让她在偶然得到替支行写材料的机会时发挥了自己的能力，得到了第一次转岗机会，自此脱离了一线柜台，一次又一次的尝试新岗位，不断的向上爬，才得来了今天的一切，这让她对年少时的自己无比感谢。 讲了讲自己的工作经历，她又看向程璐，也感谢了他。 程璐有些不解，但却听她说，“谢谢你一直肯定我。” “你本来就很好。” “可我那时并不会这样认为。”她并不是一个会自我贬低的人，但更不擅长的事是自信，“我甚至都交不到什么朋友。戴戴是我第一个朋友，我也以为她会是唯一一个，直到认识你，你成了我第二个朋友。” 于年少时内向又自卑的她而言，“朋友”二字的分量其实比恋人更重，因为朋友可以成为恋人，恋人有时候却无法成为朋友，而成为了夫妻的朋友更是难得。 程璐显然也理解她的想法，所以并没有去反驳什么，只是认真说了句，“那我们一定要长长久久啊。” 毕竟分手了可就做不成朋友了。 明白他想说什么之后，李渚忍不住笑了一下，笑过之后又觉庆幸，庆幸自己遇到了一个如此“同频率”的人，她不需要向他解释自己那复杂又多虑的心理动态，他就能明白她理解她，似乎比十五年前还要了解她。 说什么还不算熟悉，其实说不定仅仅是她对他不够了解而已。 她看似大踏步地迈出一条腿了，可或许……还是在原地打转。 “程璐。”她忽然唤了他一声。 程璐还在他的行李里翻着什么，闻ᴶˢᴳ言扭头看了她一眼。 他认真的眼神让李渚的气场莫名地弱了下去，她甚至磕巴了一下，“呃……一会儿我们聊一聊？” 程璐当然不会拒绝。 他们是吃饭时聊的，而晚饭是外卖要来的。李渚也是这时候才知道，程璐自己住的时候挺讨厌做饭的，原因之一是留学时做得太多了回国只想享福，原因之二是同居的小谢太挑食了，他每次都气不打一处来，干脆各买各的吃。 “其实……我也挺挑的。”李渚低头说着，目光落在自己挑出来的一堆配菜上。 这不聊不知道，一聊才发现两人的生活差异还是不少的。 他对吃吃喝喝的事并不挑剔，她却挑得让人心烦。他睡觉时规规矩矩，她四仰八叉不占领整张床不罢休……但他在生活小事上一向没什么出格之处，实际上比谁都叛逆，冲动的事说干就干。她在这些生活习惯上一点也不规矩，为人却谨慎保守，是天生的本分老实。 有时候她明明觉得两人挺合拍的，可有时候又觉得他们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个体。 而更让人感叹的是，年少时的她其实是不会留意到这些事情的，甚至都没有想过两人一起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好像自己喜欢的只是一个幻影，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把这些心里话如实地讲给了程璐听，程璐只是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眼神里写满了“那你现在幻灭了吗”。 打破幻想却又很真实的小事还有，他瘦却又不显虚弱的好身材不是节食出来的也不是练出来的，而是天生的基因彩票。相反，年少时那震慑方圆几里高中的好身手不是天生的天赋，而是从小跟人打架打出来的。 但李渚没有办法说他年少时的那些叛逆时光是幼稚的，一来她不可否认自己也曾迷恋过“不学好”的他。二来这一切除了与他自己的性格有关，还和他的家庭脱不了干系。 也是直到今天听程璐说起过去的事，她才隐约明白自己的公公婆婆为什么对“体面”看得这么重。说是从苦日子走过来的，可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到底包含了多少辛酸，也只有当事人才明白。 程璐小时候总是填困难学生表格的那个，父母都没工作还欠着外债，只能摆地摊做小贩，在外面对着每一个人点头哈腰挣点辛苦钱，连给孩子开家长会都不好意思说自己的职业。因为父母总是在人流量最大的地方摆摊，所以不少孩子都见过他们，总是“无心”又天真地拿这件事来说，话里话外都有些嘲笑，而程璐并不是讲不通道理才会施以暴力的那种人，他是从第一次开始就会直接动手的，因为动手之后就不需要讲道理了。 不过这一切的记忆都不如一次经历要深刻，他还记得有一次自己去帮爸妈看着摊位，天上却突然下起了暴雨，母亲把外套套在他头上抱着他到最近的大楼屋檐下躲雨，父亲则是冒着大雨手忙脚乱地收拾货物，盖了一层防雨布还怕不够，自己顶着大雨，把外套都盖在了货物上，飞快地骑着小板车躲雨，可是雨来得太急，来不及收起的货物还是湿了大半，这一天又是入不敷出。当时的一家三口躲在那个灯火通明的大楼外面，程璐甚至都记不清里面到底是什么单位，只记得那是父母口中“体面，不必受风吹雨淋不怕朝不保夕的稳定工作”，当他的爸妈看向里面那些职员时，连眼睛都有些红了。 “我上高中时和我爸说我想继承家业，我爸觉得我这辈子都完了。”他谈起过去的时候还是笑着的。 但李渚认真看了他一眼，心里却涌起了一个念头，“那时你是真心的吗？” 他点头。 “那现在呢？”她又问。 程璐没说话。 李渚的心晃了一下，“程璐，你想辞职吗？” 🔒37.结婚的好处 当看到程璐点下头的时候，李渚发现自己对他的了解果然还是不够多。 她觉得他不适合当大学老师是因为他曾经的年少张狂，但从未想过他自己打心底里也是不喜欢这个职业的。哪怕这个工作看起来清闲又体面，却几乎消耗了他所有的干劲和兴致，偏偏他出身商人之家，父母一心想让家中有个从事着“体面”工作的文化人，为了改变“阶级”，几乎耗尽了一辈子的心血，可孩子却偏偏要走他们的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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